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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天星天择-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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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潭州(即现在的长沙市附近)是马楚政权的国都,所处之地四面强敌环视,古近皆然,自然不敢堂而皇之的自立,多年来楚国一直小心翼翼,几乎处处称臣。

    这些年其国君摄于刘知远汉政权的威名,加上汉楚间好歹隔了个高氏荆南国以为缓冲,故而对中原的戒惧更加小些,于是楚依附于汉地,以防备东面的南唐李氏觊觎。

    前一年的七月,马楚国君马希广刚刚被汉高祖刘知远任命检校太师兼中书令,行潭州都督加天策上将军衔,原本武安军节度使的职权当然也少不了,更重要的,还另有正式册封的一字楚王王爵,在如此的“恩宠”下为表恭顺,马楚政权甚至经常不敢自己举办贡举春闱,因此楚地的士人也往往到中原参加举试。

    窦染蓝这一路而来已经过了十来天了,记得五天前刚过江,抵达安州时(安州即今天的武汉江北一代),他就错过了一次打尖而不得不在荒郊过夜,那个晚上真有度日如年的感觉,自那天起,他就小心翼翼的一路打听行程信息,避免重蹈覆辙。无奈天有不测风云,今早所问之人是个糊涂蛋,结果再次形成了同样的局面。

    古时的夜路是可怕的,行人视野如何全凭月亮的心情,盗贼、野狼都是路人的天敌。窦染蓝已听到两声狼嚎,其叫声凄厉无比有若鬼魅号哭,所幸第二声听来更为遥远些,显然那畜生逐渐远去不大可能和自己相遇。即使如此,他也知道万万不可停留,此时打定主意:今晚所幸走他一夜,绝不再像上次一般随地歇息了。

    “狼已经遇上了一回,总不能那盗匪、鬼怪也都让我赶上了,哪有如此碰巧的事?”

    窦染蓝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却感到越是自我慰藉,越是慌乱气短心惊肉跳。月亮不知何时已然悄悄的藏到云层之后,天色忽然间一片漆黑,窦染蓝左手捧胸极力控制自己过速的心动,一边缓缓前进,忽然他脚下一绊,脑袋已重重在一个坚硬的东西上磕了一下。

    这一下只摔得眼前金星乱冒,他抬起头来,更吓得几乎晕去,眼前一座石造墓碑,上书“咸宁居士墓”几个字。月光又现,原来自己黑暗中只看脚下而走偏了方向,已经偏离道路了。

    他费力的站起身来,这座孤冢显然已被盗墓人掘开而满目狼藉,棺木碎裂,尸身则歪歪斜斜的半靠着,那尸体似乎逝去不久,一脸惨白双目微睁,就如同看着自己一般。周围磷火窜动,隐隐似有徐徐青烟升起。

    窦染蓝全身的寒毛已经站立了起来,他听老家的人说过,厉鬼起身走动的速度快如狼犬,狂奔而逃的话是无用的,只能小心翼翼而不可鲁莽妄动。他缓缓地挪动自己的脚步,只盼离这孤冢远得一分是一分,又不敢再看那尸体,生怕发现自己换了位置,它两眼还顾盼着自己。

    就这样估么着走了二十多丈,似乎那冢中之尸确实没有追随,他才暗暗松一口气,但依然不敢发足狂奔而去。直到回到正路上时,他才逐渐加快脚步,这一走就是多半个时辰,只走得全身如散架一般。

    不单单是四肢百骸的酸痛,窦染蓝的心肺也如同炸了锅。他只想坐下喘口气,却听不远处一阵缓缓行进的马蹄声,伴着丁丁当当的铃铛响动。窦染蓝大喜:“终于有了人气了!”

    然而他一回头,远处那车马便停下来,驾车的人看不清相貌,似乎一脸的胡子。

    带着满腹狐疑,他试着回身继续前行,果然每当他一动,那车马也就缓缓行进,而他一停,车马又跟着停下,总之一定要和他保持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

    窦染蓝只欲哭泣,上回安州那晚虽然惊悚,却一直安宁无事,不想今日可怖之遇全赶上了。先是猛兽、孤魂野鬼,再是后面这车驾一直尾随自己,瞧那架势,想必不愿过分惊动自己,却又保持了能够牢牢掌控的距离。深夜里的荒郊野外,哪里会有什么良人?待再次月入云后,他们也许就要趁着漆黑抢过来图财害命了。

    古人远出作逍遥游者,必是仗剑而走天涯,窦染蓝这次出门却并没带着什么防身之物,以他身手即使带把剑也是给对方“送家伙”去。他只道中原王朝上承隋唐气韵,想必比潭州更加和乐安康,不想却豺狼当道妖孽横行,只能说自己一人远行实在是太想当然了。

    车驾的马铃比刚才更加响了,估么着他们要一点点的拉近和自己的距离,现在的局势下自己就像温水所煮的青蛙一般,对方虽不会立刻发难,但看来出手也是早晚的事。嗯……这驾马车没准也是此些贼人路上所劫。

    当断则断,必须要有所行动了。山贼野盗在荒间为恶,往往会果断的先害命,后图财,窦染蓝回忆起友人说起的遇到歹人时必要处变之策:

    其一、毋观其面,贼人不愿人看到自己的长相,若他们蒙着面,那么受害者未准尚有活路,而像后面驾车这人般堂而皇之的露着脸,显然是惯于果断杀戮不留活口,故而毫不顾忌了。

    其二、勿惜己财,生死之间决不能吝惜自己钱物,命是最重要的,其他皆为末节。

    想到这里,窦染蓝心意已决,他果断的将随身包袱摘了下来,又将上衣脱下只剩单衣,这时天气尚寒,夜晚间如此或有冻毙之险,但他为保一时之命也顾不了许多了。

    他回过身去,趁着和对面之人尚未到达可辨面目的距离,用吃奶的力气将包袱衣物用力投掷过去,大喊一声:“在下周身之物皆孝敬大王,只盼英雄饶命!”然后转回来撒腿就跑。贼人会否急着取那财物而放过自己,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窦染蓝方才躲避冢中那尸鬼,故疾走中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危急之下掷那包袱时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现在浑身脱力,最后剩的一点气力便如灯台中的最后一滴油,跑不了几步便耗尽了。他的意识告诉自己:命在顷刻时绝不能停步,却已经难以把持身体的平衡,又勉强窜了几丈后终于不支而倒下。

    那驾车之人抽出一把长长的大朴刀,以刀背将刚刚丢过的包袱挑起,然后从从容容的向自己走来。窦染蓝知道最后的希望破灭,不由长叹一声:“千里穷途无烈酒,一腔……一腔……”

    本想现场吟两句豪放派绝命诗壮烈一下,却死活也想不全后句了,忽听那马车里一个声音道:“千里穷途无烈酒,一腔怒血洒荒丘”。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只见车驾里走出个年轻公子:“兄台,外面瞧来是青山隐隐水迢迢啊,虽说黑了点,却何必要壮烈赴死呢?”

    窦染蓝的脸一红,刚才那贪生之丑态尽露,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惭愧啊……黑夜里自己吓唬自己,实在令人取笑了。”

    车里又探出个脑袋,那是个文士模样的人,此人脸庞生得面颊消瘦分明,门齿发达,神情冷峻,看来似是三十大几刚入中年的岁数。那人向四周张望了一圈道:“什么?自己吓唬自己?你转过去瞧瞧,那是何物?”

    窦染蓝回头一看,几乎又要吓得打跌,刚刚自己落荒而逃没有注意,不远处一颗大树上吊着一具尸体,尸身随着夜晚的阴风微微摇摆,更增添了一分凄惨。他细细看去更是一惊,那死者正是早上打听店铺时给自己胡乱指点的那个糊涂蛋。

    他正觉阴风惨惨浑身冰冷,却听那年轻公子笑道:“你这人要说胆小,却大黑天的在这种地方行路,若说勇敢,危急时却慌乱无措,实在难以形容。”

    窦染蓝羞于说出自己是因糊涂而误了钟点进退两难,只好把话岔过去:“三位却为何在这大黑天的急忙赶路?”

    那年轻公子从驾车者手中接过包袱递给窦染蓝,而后抻个懒筋道:“我们有官府的令牌,可过官府驿站,前面不远右行便是官道,方才我见你孤身一人实在凶险,这才请驾车的这位远远跟随,本想叫你过来,”他又指指车里的文士“无奈我这老舅却嫌不方便,不愿让你一起同行,于是也只能稍微送你一程。”

    老舅扫了那公子一眼,显是恨他说出大实话,弄得现在不带他同行也不好了。

    “多承抬爱了,几位还是抓紧赶你们的路吧,这里荒僻得很,久拖的话你们也甚是凶险,我一个人小心一些,还是能熬到早上的。”

    “兄台脸皮不必这么薄嘛!”那公子说了这句便嬉皮笑脸的望向那文士,那人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即招了招手:“上来吧。”

    窦染蓝累得浑身发软,现下终于也能歇口气了。车厢里面很是宽敞,钻进去后,只觉三个人的人气凑在一起颇为温暖。地上摆着一堆书,他随手拣起一本心道:“这么多书,这家也算是富户之人了。”

    翻开一看,却见满篇都被涂得乱七八糟,“辞曰”的下面点了两个小点,“烁元回兮王正度”后面则是一个蝌蚪般的记号,看来颇为古怪。唐末宋初时书籍价格昂贵,窦染蓝见满篇都是这种圈圈点点,不时还出现一个蚯蚓般的钩子,不由暗暗为这些上好的雕版刻本可惜。

    窦染蓝又拿起另两本,同样也被涂得花里胡哨,他大感好奇,这些奇怪的标注究竟是什么来历?这两个怪人是何来路呢?

20 既是官 又是匪() 
窦染蓝见书中所标处皆为句读之断,甚为狐疑,不由问道:“兄台书本上这些标记很是别致,可是断句之用?”

    那公子瞧来略有些羞愧之色,:“这个……真让你见笑了,确是如此。”那文士在旁边忽然插话说:“此君有个毛病你却不知,不在文中画这些圈圈点点,书就读得不顺。哎,胡公给你这么多珍本,都让你胡写乱画的糟蹋了。”

    “哈哈老舅……胡公将这些书给了我,却不是赠你,既是如此如何用也就随了我罢。”

    “小子,依赖这些怪玩意,何日能有所成?”

    窦染蓝听了他们这几句对话,只讶异得说不出话来,所谓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方可敬业乐群。即是说识文断句是学者的初年蒙学而已,再过两年才可能和大家做些学术谈论。这公子瞧来也有个二十来岁,却要先将句读标好才能顺利读书,而所读的这些文章又艰涩无比,实在是匪夷所思。

    “兄台高姓?表字如何称呼?”

    虽然车厢里行动不便,窦染蓝还是勉强作了个礼:“在下窦染蓝,字光海。”公子奇道:“窦染蓝?此名甚是与众不同啊?”

    此言一出倒搞得对方尴尬万分,原来窦染蓝之父二十年前游历朐山、郁州而归,正赶上孩子出世不久,窦父与夫人算了算日子时辰,继而大喜,儿子出世时恰是自己初见东海之时。

    对于一个楚人来讲,面对东海之浩瀚,简直恍若再世为人,于是窦染蓝也就得了这个名字。然其染字取自“染蓝涅皂”(注1)之染,而非“染翰”之染,其实却有窦父自嘲之意(暗喻一个人时而没有章法随意涂抹)。

    那公子笑嘻嘻的道:“光海兄,我猜你身为读书人和那些行商合不来,故而今晚不习状况错过了打尖的机会,是也不是?”

    “正是。”窦染蓝只好勉强笑了笑。

    “其实吧,你可以注意下路上的那些游方僧人,这些人出身佛门以乐善为名,结个伴当无大碍。”

    那文士忽然插话道:“难说!这些僧人只怕更不可靠。”

    让窦染蓝感到吃惊的是,这个小子竟然接了一句驳斥的话:“老舅你这分明是一竹竿子打翻一船人啊。”

    对方怒道:“这是什么混账比喻?”

    窦染蓝哪里知道,此时那小子心中所想的是:“是了,在五代时候,这种俏皮话恐怕还真不大可能流传。”

    这车驾中的两个人,自然便是承远和曹正了。

    几日前,曹正原本想回县里安排一声,叫他们调查双霞寺与那八字谶语有无关联。但时间紧迫,也只能带了承远提前出行,一路上相约以甥舅相称。行至陈许交界处时,曹正似乎不愿引周边官府过多注意,故而又要离开官道躲开驿站,似乎这许州有些凶险,可现在到了许州夜晚最为危险的一段路,又只能折回到官道去了。

    在窦染蓝看来,承远分明是个气质与众不同的人。

    他言语平易近人,让自己没有什么隔阂感;

    文士装扮的曹正年长的多,但他却没对他有什么过多的尊敬或唯诺之情;

    他的神色之中缺少敬畏,说浮滑不像浮滑,说玩世不恭又不似玩世不恭,总之世间的一切万物,似乎皆理所当然而已;

    他说话直截了当并不虚与委蛇,甚至有些大大咧咧,对于一般文人来讲,见面时往往要先以礼相识然后行事,而他却先把自己拉上车之后才问姓名称呼。

    且他问别人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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