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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9章

寒门状元-第999章

小说: 寒门状元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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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官场惯例,知府要跟沈溪奏事,通常都绕不过三司衙门这关,否则就是僭越。

    等接见完在场之人,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了。沈溪看了看天色,道:“既然我们已经在黄鹤楼下了,我看别在这儿吹冷风,楼上叙话可好?”

    在场官员和士绅有些尴尬,眼看天快要黑了,大晚上的在黄鹤楼设宴的确有些别扭,毕竟这里设宴的目的是可以享用美食的时候可以顺带观赏风景,但黑灯瞎火的可什么景致可瞧,最多是欣赏一下日落长江的景象。

    作为宴请的主客,沈溪既然表现出了些许不耐烦,那么宾客就得尽快入席,早早开宴。

    黄鹤楼位于山顶,总不能在楼旁临时修几座土灶,找几个厨子露天烹调美食,烟熏火燎的简直有辱斯文,故此每一道菜都是山下做好后送上山来的,如此就算菜肴精美,也架不住距离炒菜的地方过远,路上折腾,加上沈溪姗姗来迟,接见客人时又耗时良久,这会儿精美的菜肴差不多快变成残羹冷饭了。

    “沈中丞,请上座……”

    一行来到顶楼,郭少恒手一伸,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沈溪已经在楼梯口的桌子旁一屁股坐了下去。

    一名四十多岁的士绅赶紧提醒:“总督大人,您的位子在上首边……”

    沈溪一抬手:“到了地方,不用太过拘礼,坐哪里不是坐?本官今日不过是前来蹭顿饭吃,客随主便,各位快请入座!”

    在场的官员和士绅面面相觑,面对这么一个不讲理的督抚,一时间无话可说。

    这宴席本来就是为沈溪摆设,沈溪又是在场最大的官,他想坐哪儿只能随他心意,没人管得了。

    楼下的那些席桌就不提了,现在光是顶楼便有六桌酒菜,沈溪偏偏坐在不起眼的东南桌,距离黄鹤楼风景最好的西北桌有那么一段距离。

    之前布政使司衙门早就排好了座次,谁跟沈溪坐得近,谁又坐得远,都有讲究,沈溪突然来这么一套,大家都懵了,不知该怎样安排席位。

    郭少恒提醒道:“沈中丞,如此……怕是不合适。我等为您准备的席位临近窗口,可以俯瞰大江,我看还是……”

    沈溪笑道:“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如果你们之前排定了座次,那就改改,本官占了谁的座,谁只管去原本安排给本官的位子便可!“

    一名三十多岁痩削的士绅慌忙拱手:“沈大人这是折煞草民了!”

    沈溪打量那士绅一眼,笑了笑道:“如果还觉得不合适,那索性加把椅子,坐在本官身旁就是!”

第1333章 大权在握() 
看样子,要让沈溪改座已不可能!

    作为新任总督,沈溪一上来就给在场的官员和士绅出了道难题,就算在场每一位都“久经战阵”,也架不住沈溪给予的强大压力。

    好在郭少恒有头脑,招呼了一下,让两桌客人对调,就此落座,至于谁靠得沈溪近一些谁又离得远一些都没太大关系。

    以前想尽量坐得接近沈溪的,现在反而想保持距离,免得因为触怒沈大人,而遭致无妄之灾。

    郭少恒作为宴席主持人,等所有人都落座后,便让布政使司衙门自武昌府教坊司请来的歌姬给宾客倒酒,等满上后他举起酒杯,道:“沈中丞,在下谨代表湖广官绅百姓,恭迎您驾临,先干为敬!”

    沈溪这边酒杯还没拿起,郭少恒那头已经仰面干下,只能摇摇头,苦笑着饮下一杯。

    到第二杯上,郭少恒才与在场官员和士绅,一起为沈溪敬酒。

    沈溪抬头看了看,本不想再喝酒,但为了应酬,他不得不又饮下一杯。

    酒过三巡,众人相继坐下,郭少恒仍旧站在那儿,笑着说道:“沈中丞,您新到地方,对湖广的风土人情不甚了解,在下不及跟您详加介绍,且在下非湖广人,若以后您对地方上的情况有何不解,只管问询在座士绅便可!”

    郭少恒自称“在下”,意思是他今日不是以官员身份出席,而是把自己当成了普通人。

    但沈溪却不会跟着自降身价,他如果太过平易近人,地方官员和士绅就不会怕他,甚至可能给他使绊子。

    这年头,就是比谁的拳头大,沈溪当过督抚,从闽粤之地得来的经验教训,官员多有敷衍上司和欺善怕恶的心态。

    沈溪道:“本官履任地方,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如果真有什么情况不清不楚的话,本官也不会客气!”

    郭少恒笑着点头,又为沈溪引荐同桌中并非官员的二位:“沈中丞,单独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武昌府文家家主,文琴竹文老先生。这位是襄阳府钟安钟老先生……如果您有什么事情,可向二位老先生求教,必有所收获!”

    两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慌忙站起来给沈溪行礼。在场这么多人中,没有官职在身还能列入首席足见身份地位不一般。

    沈溪细细一想,大概便明白了,他没有起身,而是抬头看向二人,问道:“二位中哪一个的家族经手茶叶生意?”

    文琴竹和钟安明显一怔,郭少恒已代为回答:“回大人,是文家!”

    沈溪再次问道:“那钟家就是经营官盐买卖的咯?”

    郭少恒苦笑一下,解释道:“中丞大人,很多事并非如此界定,地方士绅多少都有经营柴米油盐买卖,为朝廷课赋增收,安定一方做出了杰出贡献。在场士绅中有许多其实也在做这些买卖,并非文家和钟家专营!”

    沈溪点头,一些事其实不用别人点拨,他在官场多年履历丰富,当然明白其中的奥秘。

    在粤省时沈溪就清楚,大明盐茶经营由朝廷垄断,施行的是引盐法和引茶法,除了特定官商外,没人能经营这一行当。

    地方上经营盐、茶的官商大多属于世袭,几代人都负责一地的盐茶买卖,一级压一级,就好像传销,顶层利润最丰厚,逐级摊薄,到底层的盐商、茶商基本已经没什么利润可言,因为官府在地方上有盐茶指导价,街面上商贾赚的都是辛苦钱。

    像文家和钟家这样作为湖广一省盐、茶买卖顶层的大商贾,利润极为惊人,由于长期扎根地方,广罗关系,可谓货真价实的地头蛇,手头的权力不小,甚至可以用银钱和财货到京城或者南京走动,左右地方官的任命。

    而新官到任地方后,不敢公然得罪他们,甚至要刻意巴结,求一个相安无事。

    而这些大商贾作为回报,每年都会在三节两寿为官员送去财礼,求的是心照不宣,几代人经营下来,关系网可谓错综复杂。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些世家大族就好像营盘一样,迎来送往,接待形形色色的官员,就算有清官不收受财礼,也不会跟这些官商作对,因为按照儒家的中庸处世态度,大家相安无事,没必要撕破脸皮,最后闹出个鱼死网破。

    盐茶专营制度乃是太祖钦定,官员想改变的话困难重重,世家大族也不怕官员到地方后乱来,他们随时可以请动御史言官到朝廷弹劾官员。

    如此一来,官员们谁都不敢贸然对这些官商下手。

    可沈溪却不同。

    沈溪在粤省时,为筹措剿匪军费,一意孤行,改引盐法为票盐法,大小商贾有盐引就可以运销食盐,如此一来专营便改为公营。

    沈溪此举遭遇了极大的阻力,但他有改革的魄力,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当时他实在被逼得走投无路,实属破釜沉舟的无奈之举。

    当时地方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以及朝中御史也曾向朝廷弹劾,但沈溪掌握了盐课提举司官员的贪腐证据,加之朝中有谢迁、马文升等人保驾护航,朱祐樘考虑到手头没银子调拨给沈溪用以地方平匪,最后默认了沈溪的改革。

    票盐法仍旧使用盐引提盐,以这时代人们的见识,意识不到这是对盐茶专营制度的一次重大改革,朝中官员多以为二者没有本质的区别,认为只是提盐提茶的形式不同,结果盐茶公营制度便在东南三省保存下来。

    虽然东南三省并非大明盐茶主要产地,但这却极大震动了地方上世袭垄断盐茶买卖的官商,当湖广和江赣的地方官员以及官商听说沈溪担任两省总督,首先想到的便是朝廷对战时两省捐纳钱粮数目不满,让沈溪这位对鞑靼之战的大功臣前来地方改革税收,而沈溪到来后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更是让地方势力战战兢兢。

    如果是别人还好说,大不了多花些银子在朝廷走动,让不识相的官员早点儿滚蛋。

    可沈溪是谁?西北之战次功之臣,朝廷最年轻的封疆大吏,以小小年纪便三元及第的旷世奇才,皇帝钦命的两省总督!

    论文治,沈溪有东南改革盐茶专营制度,增加国库税收、改善民生之功;论武功,沈溪有领兵东南、西北,荡平地方匪寇,驱除鞑虏的旷世奇功。

    沈溪对于引盐法的改革,触动了相关集团的利益,很多人怕沈溪当上户部侍郎,直接会改革盐茶专营制度,很多人前去朝中重臣那里诽谤和中伤,这也是刘健、李东阳等人竭力反对沈溪担任户部侍郎的重要原因。

    但地方势力再强大,有鞑靼人难对付?鞑靼人再怎么厉害,还不是在这位状元公的淫威下,夹着尾巴灰溜溜逃回草原去了?

    跟沈溪对着干,没有好下场!

    所以知道沈溪要来,地方势力早就缴械投降了,只等着给沈溪表达忠诚,求他手下留情。

    地方势力就差跪着跟沈溪说:“沈大人,求您高抬贵手,您要军饷我们提供军饷,要政绩我们给您创造政绩,您到地方视察,我们可以跟在您背后给百姓撒钱,您要打仗我们负责给您征兵征粮,就求您别改了地方的盐茶专营制度。”

    感觉现场气氛有些不对,沈溪突然站起来,原本就惴惴不安坐着的一众官绅,赶紧站了起来,因为慌张,倒下一片凳子和椅子。

    沈溪道:“本官履任湖广和江赣两省总督,不想多过问地方之事,如果诸位好生合作,配合本官改善地方民生,本官承诺绝对不会给诸位找麻烦,你们只管放心便可!”

第1334章 一而再再而三() 
沈溪说不管地方之事,在场没一个官绅肯相信。

    就连郭少恒都在想:“谁不知道您沈大人不仅本事大,整治起地方官绅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若您真的奉了皇命前来办差,能轻易罢手?如果不是担负有重要使命,皇帝会派您这样的大功臣到湖广和江赣地方来?”

    沈溪尚不知道自己信誉已然破产,别人理所当然地会浮想联翩,沈溪越是显得淡定,在场官绅越是紧张不安。

    接下来的宴席氛围,显得非常尴尬。

    谁都想凑过来给沈溪敬酒,但又不敢跟沈溪有太多正面接触,他们希望的不是沈溪表态,而是让沈溪收下礼物。

    在官绅眼中,肯收下礼物的官员,无异于主动将把柄交到他们手上,如此才算是真正跟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

    不收礼,说破天都没用!

    文琴竹突然打破沉默,主动站起身来,将怀中揣着的小木匣取出,递到沈溪眼前,道:“沈大人,草民听闻您喜欢品茶,特地选了上好的赤壁松峰贡茶献上……这匣子里都是今年的新茶,等喝完后续还有。”

    沈溪眯了眯眼,道:“既然是贡茶,那自然只有皇族可用,本官主政一方,岂能擅自僭越?”

    文琴竹讷讷地无言以对,不由羞赧地低下头头……沈溪这番话似有责怪和问罪之意。

    郭少恒到底见惯场面,连忙站起身打圆场:“沈中丞,您大可不必如此慎重。这贡茶有定量,且每年需专人鉴别成色,免得有次等茶掺杂其中,纵观湖广,谁人比您更有资格来做这品鉴之人?”

    沈溪心想:“连贡茶都让我先品尝,那下一步是不是准备黄袍加身?”当下婉拒道:“本官对品茶没什么研究,好茶给我饮用无异于牛嚼牡丹,太过浪费……这礼物文当家还是收回去为好!”

    沈溪对文琴竹的称呼没什么敬意,他看不惯官员们为了巴结地头蛇,居然把一个秀才功名都没有的商人捧得如此高,简直有辱斯文。

    文琴竹悻悻坐下,神色阴晴不定地看向身旁的钟安。

    钟安原本也有礼物要拿出来当场送给沈溪,但见沈溪态度如此坚决,心中一阵发怵,怀里的礼物再也不敢拿出,以免自取其辱。

    沈溪打量面无人色战战兢兢的钟安一眼,心中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故作不知,继续跟在场之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酒喝过了,但没有更多的交流,沈溪前来赴宴可没打算收下任何人的礼物,接受任何人的攀附。

    礼数上的事情,沈溪还可以虚与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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