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第9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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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讥诮地看向张永,道:“张公公,你看到了,不是本官不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实在是将士心愿不可违!”
张永指着在场一干将校,一边挨个点人,一边怒骂:“你们这群人,莫非是打仗把自己打傻了怎么着?”
“偌大的京师,难道就缺你们这么点儿人马?”
“进城之后,住得好吃得好,接受兵部调令,遵从皇命,这可是获取功劳的正规途径。哼,你们倒好,宁可留在城外等死,莫非脑袋缺根筋?”
朱烈不满地出声抗议:“张公公,俺敬重您跟我们一群大老粗出生入死,之前您说什么俺不计较,但现在你在这里公然诽谤沈大人,俺可就听不进去了……”
“沈大人是让你少了功劳,还是怎么着?自打跟着沈大人出征,哪一场战事没获胜?指望兵部,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兵部那些官老爷,有谁顾惜过普通将士的死活?如果他们真惦记,就不会把咱们这路兵马丢在土木堡不管不问了!”
“对,只有跟着沈大人才能获得战功,我们从土木堡回到京师,之前功劳算不算数还难料呢,怎么都得多捞取几笔战功再说!”
……
帐中将领都站在朱烈这一边,纷纷表达自己的看法。
张永不是顽固不化之辈,当他发现自己遭到孤立后,便明白他这个监军根本就没有份量,心里琢磨开了:“昨日谢阁老作为朝廷使节进军营,根本就没想起召见我这个监军,怕是朝廷也早忘了沈大人军中还有监军这回事吧?沈大人能力太强,个人魅力又太高,一时间实在难以撼动,我还是见好就收吧!”
当下一甩袖,张永故作姿态道:“你们想如何便如何,但若兵部调令到来,要征调兵马回京师帮助守城,诸位可别推三阻四!”
说完,张永转身便回帐篷蒙头大睡去了……作为监军,沈溪不率军进城,他可不能擅离职守一步,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
……
张永离开后,沈溪看着在场众将,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还有谁认为应当撤兵进城的?马上提出来,我可以准允你离开。但若上了战场有人临阵退缩,因此而令本官计划受阻,即便最终取得大胜,本官也要追究其责任,严惩不贷!”
在场没一人说话,谁都知道沈溪可不好惹。
惹恼了别人,有祸端或许是几个月甚至是几年后,而得罪沈溪就是现眼报,到了战场上鞑靼人会让他们知道不听从命令的后果是什么。
王陵之虎目瞪了大帐内将校一圈,见没人反对沈溪,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沈大人,您就别说这些丧气话了,您就说……往哪儿打!”
胡嵩跃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沈大人,您尽管交待,今日这场仗该怎么打?”
沈溪微微一笑,将手中地图徐徐摊开来。
这是一份京师周边地势地形图,沈溪在上面画了几个圈,分别代表鞑靼人在城外主要营地所在,还有些有可能是鞑子屯兵的地点,这是沈溪通过观察鞑子兵马动向而自行判断出来的,未必准确,可一旦属实那对接下来的作战会有很大影响。
沈溪道:“此战最终目的,并非将鞑靼人全数歼灭,而是让鞑靼人知难而退,放弃对京师围困,从紫荆关撤兵。”
“本官之前便了解到,鞑靼国师亦思马因,在宣府无心恋战,撤兵在即。兵部刘尚书只需探明鞑子殿后兵马动向,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往紫荆关,堵住鞑子的退路。”
“鞑子若察觉到危险,必会在我大明边军关上闸口前撤出紫荆关,前后大概也就三五天时间!”
胡嵩跃等人听到这儿,无不精神大振。
打了几个月的仗,终于到了尾声!
刘序激动地问道:“沈……沈大人,按照您的说法,只要京师能顶过这三五天,便可保安然无恙?”
沈溪肯定地回答:“虽然这只是我的判断,但实际情况应该**不离十。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单纯地防守,一味死守只会让战局陷入被动,若京师在鞑子强攻下沦陷,那什么都完了,必须要主动出击!”
在许多人眼中,鞑靼人在西直门战后已是强弩之末,既然只需要熬上几天,将鞑靼的攻势给顶过去就可以获得胜利,何苦再拼命?
这是嫌自己手里兵马太多,非要跟鞑靼人硬拼?
换作以前,肯定一大堆人跳出来跟沈溪说再斟酌一二,但现在,大帐中的这干将领早已习惯听从沈溪匪夷所思的命令,脑子里想的是:
“如果沈大人只是按照常规套路打仗,我们早就葬身在土木堡了,如何能活着回居庸关,并且成为京师之地翘首以盼的‘救世主’?”
“现在沈大人的命令确实古怪了一些,但只要按照他的吩咐把这场仗打下去,功劳就在眼前。”
胡嵩跃出列请战:“沈大人,您有何安排,尽管提,末将必当遵从您的指示,您指向哪儿,末将便领兵杀到哪儿!”
一堆人用鄙夷的目光望向胡嵩跃,那促狭的目光好似在说:“你一个京营把总,手下现在加一起也没几个骑兵,沈大人要调兵去攻伐那也应该找王将军和林将军这些骑兵将领,关你老胡什么事?”
沈溪却对胡嵩跃这种踊跃请战的态度给予极大肯定,道:“胡将军有心了,今日这场战事,主要靠步兵方阵突击,骑兵一旁辅助,各阵营间联动须在本官控制内,诸位……可有异议?”
众将领无不精神大振。原本他们以为沈溪修建营地的目的是为了便于步兵防守,只会把骑兵派出去袭击鞑子,但没想到沈溪依然选择昨日的步骑结合战术。
昨天这个战术便取得极大的成功,战果喜人,今日只需如法炮制,获得功绩不在话下。
第1253章 目标正阳门()
当初升的旭日爬过城头,将西直门以西区域尽皆照亮后,大明勤王军营地内,也焕发出勃勃生机。
沈溪军中,没有像别人想象中那般死气沉沉,即便有大半士兵经过半宿忙碌,到四更才修筑完防御工事回到各自帐篷睡下,此时他们也精神抖擞地出来进行训练,做好开战前的一切准备。
朱厚照在城头看得极为认真,当看到勤王军营地一片热闹的景象,脸上笑容绽放,心思不知不觉飞到营地中,成为营地中大明官兵一员。
朝廷派了熊绣和张鹤龄到城头督战。
熊绣作为兵部侍郎代尚书事,对于沈溪用兵不是很了解,他看过营地后,立即明白沈溪是准备建立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坚固基地,如此即便作战不利需要撤兵,也不会退往京城,如此鞑子便不会趁机攻占城门。
沈溪如此做既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确保京师城门不失。
自保是因为沈溪知道在他遭遇危难时,京师不可能会派出援军,也不会随便打开城门放他和麾下官兵进去,留在城外是必死之局。
熊绣既是钦命使节,又代表了内阁首辅刘健。
如今京师九门防务,说是从兵部发出,还不如说是由内阁进行决策,而内阁真正拍板之人就是刘健,连次辅李东阳都没有决断的权限。
刘健为人谨慎,不会兵行险着,所以京师城门他不会随便打开,出兵之事也是一拖再拖。
“太子殿下,陛下命微臣前来,请您回宫!”熊绣上了城头,没有说及下一步军事行动,而是直接劝谏朱厚照回宫。
朱厚照看向城墙外面,丝毫也不理会熊绣的喋喋不休,昂起头傲气十足:“熊侍郎说本宫回去本宫就要遵命而行?哼哼,昨日本宫见父皇时,父皇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表扬本宫,说本宫这几日做的事,很合乎他的心意,让本宫再接再厉!”
熊绣心想,我的小祖宗诶,你是听不懂好赖话吧,皇帝那是恭维你?不过是勉励你两句,让你对治国和领兵有信心,方便你将来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熊绣侧过身体,向谢迁求助。谢迁看了看西直门外再次恢复行踪的鞑子游骑,出言道:“太子殿下,鞑子开始活动了,眼看今日战事又将打响,西直门外波诡云谲,您留在此处,对大明将士来说……多有掣肘,不如……”
朱厚照怒气冲冲地回过头来,怒视谢迁:“谢先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留在这里是掣肘?难道本宫还碍了你们事不成?”
谢迁等人面面相觑,显然熊孩子的脑袋瓜想的事情跟他们截然不同。
张懋与谢迁站在同一战线,既然谢迁发话了,他也不得不附和一二:“太子殿下于城头督战,一方面需要将士守护,另一方面官兵作战时会分心,太子切不可意气用事!”
如果顺着朱厚照的意思,就不能说他留在城头碍手碍脚,但其实在这些重臣和武将心目中,还真不希望太子亲临一线,一来国之储君太过金贵,出了什么事可能影响大明国运,二来要保护太子的绝对安全,会让士兵瞻前不能顾后。
“本宫就留在这儿!”朱厚照把心一横,“今天谁让本宫下城头,本宫就直接跳下去给他看!”
几名老臣对视一番,即便再有深谋远虑,此时也无计可施,他们善于在官场上阴谋诡诈,但唯独面对一个耍赖的储君,没有半点儿办法。
熊绣再次看向谢迁,希望谢迁能想办法,但谢迁碰壁后便没有再做任何表态。
熊绣自己也是奉命而为,在场这么多人官品都比他大,甚至有英国公这样的元勋在场,更不会强自逞强。
朱厚照看着城外,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本宫觉得鞑子下一步要攻打的绝不会是西直门。他们忌惮沈先生兵马,如果从西直门发起进攻,必须先把沈先生的营地给破掉,这太难了!”
在场的人根本不知道朱厚照哪里来的自信,连他们这些阅历丰富的人都无法判断鞑靼人下一步主攻方向,太子连城门都没出过,怎么可能猜中?因此对于太子的自言自语,他们全当未听到。
……
……
京城南苑,鞑靼中军营地,数万汗部精锐已经完成最后的集结。
这次鞑靼人主攻方向,果然不是西直门,而是大明京师门户,也是大明朝臣认为京师防御最为坚固的正阳门。
鞑靼从正阳门攻打京师,主要是因为正阳门从外表看城墙高深,但其实正阳门在京城九门中属于最不经打的一个。
历来在加固九门防务上,正阳门因为在大明君臣眼中坚固异常,都属于被忽略的城门,甚至在几次修缮中都被克扣大量钱粮,以至于正阳门属于京师九门中的纸老虎,中看不中用。
鞑靼兵马以前不是没动过正阳门的主意,但一方面大明在正阳门派驻重兵,另一方面他们也准备将这作为最后的底牌进行利用,如果能够在其他城门打开缺口,便无需动用这记杀着。
但沈溪率部回援打破了鞑靼人的幻想,同时经过这几日连续骚扰作战,正阳门守军大多被调到西直门、德胜门等其他城门,防守出现了漏洞,正好可以充分予以利用。
达延汗巴图蒙克视察完队伍,在怯薛军护卫保护下,策马出了南苑,一路向北,很快便来到天坛。
巴图蒙克没有下马,直接纵马上了天坛,坐在马背上远眺正阳门方向,暗自估算这场战事可能出现的结果。
苏苏哈骑着马急匆匆来到巴图蒙克身后,脸上显现一抹惊慌:“大汗,宣府发来密报,国师前日率部撤离宣府镇城,昨天兵马已出了张家口,去向不明!”
巴图蒙克神色冷峻,道:“亦思马因果然背叛汗部,这个时候他急匆匆赶回草原,到底想干什么?”
苏苏哈道:“大汗,是否需要派出兵马将其捉拿归案?”
巴图蒙克竖起手摇了摇:“不必了,今日之战,若不能克复大元故都,我们便从紫荆关撤兵回草原……”
苏苏哈显得很不甘心:“大汗,这……这……我们好不容易才拿下宣府,兵临大明京师,如此轻易便放弃,是否太不值得?”
巴图蒙克打量苏苏哈好一会儿,摇头轻叹:“有得必有失,诚然以前攻克宣府和紫荆关都很顺利,但此战未能一举攻克西直门,便是最大的失败……最好的战机已然失去,尚不知几时才能得到同样的机会。”
“现在亦思马因撤军,很可能会回草原阴谋不轨,而明朝边军又已撤回,若能克复大都,威慑草原各部,我们或许可与明朝边军一战,若不然,等粮道一断,我草原勇士恐无退路!”
“苏苏哈,本汗对你信任有加,今日之战,仍旧由你来领兵,若能攻下大都,许你国师之位,将来草原八部,必有你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