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第9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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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阳道:“陛下这两日精神好了许多,此事是否有必要跟陛下奏禀?”
刘健摇头:“问题尚未解决,跟陛下奏禀也是徒劳,不若,以九城兵马司详细搜查京城,严防狄夷细作兴风作浪。于乔,你以为如何?”
察觉到谢迁有些心不在焉,刘健特意多问了一句。
谢迁敷衍地回道:“刘少傅有何决定,我照做就是,并无异议!”
刘健再看熊绣,在确定无人反对自己后,拿出纸笔,详细做出票拟:“发九城兵马司,派出兵马搜捕狄夷细作,不得有误!”
因为朱祐樘身体尚未痊愈,仍旧无法对京师防务过问太多,内阁的意见依然会成为最后司礼监朱批的主基调,萧敬在这问题上基本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对几位阁臣的意见从来不表示反对。
第1228章 京师之乱()
九城兵马司接到命令后,开始大肆搜查鞑靼人细作,京城内顿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市井百姓受到的影响最大,本身九城兵马司就是治安衙门,对于城中各民居知之甚详,此番领的又是皇命,无论官宅还是民户,也不管院落大还是小,都会入内搜查一番,任何大臣皆不能例外。
大搜查开始不到一天,城内已闹出许多变故,搜查出来的“乱党”上百,但其中大多数都属于构陷。
受衙门开出的赏金刺激,此时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街里街坊间互相检举揭发的比比皆是,以至于那些老实过日子的百姓都把自家门户紧锁,需要官兵自行撞开才能进内,此后自然是一番闹剧,顺手牵羊、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屡见不鲜。
战乱年景,没有人讲原则,如今鞑子就在城外,随时都可能会改朝换代,蒙古人杀回来能否保住性命难说,但有钱傍身总归要好许多,因此手上稍微有点儿权力的,此时想的便是如何利用权力为自己捞钱。
如果哪户人家不奉上“孝敬”,轻则宅院不宁,被翻得乱七八糟,重则家中的顶梁柱被人带走,甚至连妇人都会冠以“通贼”罪名下狱。
这年头,男人下狱可能就是一顿板子的事情,而妇人进了牢狱,即便出来,也会有贞节和德行上的损失,九城兵马司的人看准民间对于妇人下狱的畏惧心理,在民户中大肆敲诈勒索,跟盗匪无异。
刘健的出发点是好的,目的是限制鞑靼人细作搞阴谋诡计,但上令到了下效的时候就变了味道,下面衙门的人为中饱私囊,逐层放权,到了士兵那里,那就是百无禁忌,随便想做什么都行。
京城人心惶惶,一片末日来临的景象,而沈府内,谢韵儿老早就让人将家门封闭,防止有人到府上骚扰。
沈溪“殉国”的消息,头一天已传到沈府,但只是谢韵儿一人出府门领了兵部的抚恤公函……她没敢把事情张扬开来,此时沈府内只有她和小玉知悉此事,旁人基本上还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
沈溪殉国只有一份公函,连衣冠都没带回来,谢韵儿知道,在战事彻底结束之前,没法跟朝廷问询沈溪尸骨下落,所以她除了暗地里以泪洗面,就是在明面上继续当好一个大门大户人家的女主人,维持好家中秩序。
夜幕降临,一烛如豆。
晚饭后,小玉来到谢韵儿房中,把街面上得知的情况,原原本本告知主母,主要是为了让谢韵儿有心理准备。
“……夫人,现在城内百姓被官兵骚扰得很厉害,听说就算是六部官员的府邸也不能幸免于难,怕是不多时,那些人就会上门来找麻烦。”小玉紧张地说道。
谢韵儿娇躯微微颤抖,却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伤心难过,谢韵儿道:“那些官差……连王法都不顾了吗?”
小玉神色悲戚:“夫人或许不知民间的状况,早年奴婢曾经历过地方战乱,那时候官衙的人甚至不如乱党贼寇。”
“战祸当前,人都只顾自己,谁还跟你讲王法?现在只有金银珠宝才是王法,听闻一些民户因为不肯出银子,连妇人都问罪下狱。”
“据悉城防衙门的人定了价码,七品官给十两银子,六品二十两,依次升高。奴婢算过,像老爷这样的正二品高官,至少要出六十两,除此之外还得把那些衙差的孝敬银子奉上,否则他们会闹事!”
“什么,六十两银子?我们刚回京城,这几个月朝廷从未发过俸禄,府上哪来这么多银子?”谢韵儿惊讶得合不拢嘴。
一家上下的吃喝拉撒都要谢韵儿负责,之前家里事情她打理得井井有条,主要在于一家人收支基本平衡。
但沈家老小从广州府被强行送回京城,事出突然,这一路上花费不小,回到京城后就遇到战乱,京师戒严,各地押解到京的银子基本断绝,户部没钱,连官员的俸禄都给断了,沈家开始入不敷出。
之前沈家的收入,主要靠沈溪的俸禄,以前经商所得,要么被拿出来置办产业,要么被周氏挪作他用,或者被沈溪悄悄拿出来开辟两广、闽浙等地的市场。
连续两三个月只出不进,加上京城物价飞涨,沈家已快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小玉紧张地说:“夫人,实在不行的话……奴婢这里有些积蓄,主要是每个月的工钱,还有当初老爷给的嫁妆,先用来救急吧!”
小玉说着,拿出一个包袱来,里面摆放着一些金银首饰,还有铜钱和碎银子,加起来有二十多两银子……这中间不但有她自己的那份,还有马九的工钱。
谢韵儿连忙摇头:“小玉,你的钱也来之不易,大难临头岂能让你出银子?”
小玉脸上全都是感激之色:“当初是掌柜的和老夫人将我收留,连九哥也是因为受到老爷恩惠,才能堂堂正正有口饭吃,如今老爷出事,府上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奴婢只是想尽一份心意!”
想到沈溪“殉国”,知悉事情的小玉不由抹起了眼泪。
沈溪在沈、陆两家的纽带作用不可或缺,当初正是因为沈溪的存在,才令沈家和陆家生意越做越大,就在生意做到瓶颈的时候,也是沈溪当官,让沈家崛起,给小玉这些下人提供了庇护。
谢韵儿并非迂腐之人,她知道家里极为困难,此时拒绝小玉的好意就是要让所有矛盾立即爆发,不管怎么样,先熬到战争结束,确认过相公的消息再谈其他。
谢韵儿道:“小玉,这银子,便当暂时借你的,家里情况有所好转,便马上还你。现在要快些联系谢阁老,让谢阁老出面斡旋,若不然城防衙门的人上门来,可能府上会有些麻烦……现在也指望不上旁人了!”
小玉点头道:“夫人放心,奴婢这就想办法知会九哥,让九哥带信去谢府!”
“嗯。”谢韵儿脸上多了几分希冀,她不希望沈溪刚过世沈家便出问题,此时她只能一口气先硬顶着。
见小玉匆忙离开,谢韵儿心想:“相公这就走了?为何感觉我这一生就跟做梦似的?这大梦初醒,才觉得一切只是一场空!或许我是不祥之人,才令相公遭逢劫难,沈家可能要跟陆家一样垮塌,沈家少了相公这主心骨,将来可怎么办?”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谢韵儿心中一片寂寥,悲从中来:“如果不是有这一大家子,还有对相公的承诺,真不如就这么去了,永远陪伴相公。”
谢韵儿泪流不止,但她强忍哽咽,不断警告自己:“不行不行,我不能表现出悲伤的模样,免得让几位妹妹察觉端倪,跟着我一起伤心……更不能让婆婆察觉,但婆婆是细心之人,要瞒过她可不容易!”
第1229章 城门之战()
十一月四日,鞑靼人一改之前对京城九门袭扰的策略,改而专攻城北的德胜门。鞑子调派三万多兵马,使用了最先进的望楼、架桥车、轒辒车、复合车梯等轮番冲击德胜门两翼的城墙。
德胜门之战进行到第二天后,鞑靼人投入德胜门一线的兵马从最初的三万猛然增加到六万,战争烈度再次升级。
明军以瓮城和城墙为防线,利用弓弩和抛石机,向鞑子军队发射箭镞、石弹,击砸鞑子人马,试图摧毁对方的各种攻城器械。
不过鞑子人多势众,很快便在攻城器具的掩护下靠近北城墙,一方面在轒辒车遮挡下挖掘城基、钻凿城壁,利用撞木撞击城门,同时还架设云梯攀登城墙,利用吕公车和对楼等复合车梯直接登城。
明军从城上推出托杆、抵篙,托阻鞑子的云梯、对楼,使其不得贴附得城墙上。同时向城下击砸滚木檑石、喷浇烈焰铁汁,杀伤攻城士兵,毁烧攻城器械。
战事异常的焦灼和残酷,鞑靼兵马掘地道的企图落空,因为城北这边靠近积水潭,鞑子每次地道刚挖掘两三米深,便突然渗水,很快就把地道淹没。
无可奈何之下,鞑子只能猛攻城头,与明军在德胜门一线的城墙上展开殊死肉搏,好在张懋亲临一线指挥作战,才令鞑靼人无功而返。
文渊阁内,几位总理军务衙门的大臣无比着急,在他们的想象中,鞑靼人虽然骑兵厉害,在平原上纵横无敌,但并不擅长攻城,久战无功,粮草告急,再加上勤王兵马源源不断到来,最终只能退兵。
因此,只需要守好城门便可确保京城安稳,但未料鞑靼人竟然拥有如此多先进的攻城器具,直接冲击京城城墙,导致险象环生。
因为内阁拟定的全城大搜查和军中自查行动,使得此时各城门驻守的将士人心惶惶,很多士兵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战场外的事情上,兵无斗志,以至于德胜门一段实际上已经是危若累卵。
鞑子或许再加一把劲,就可奏全功。
刘健等人尚未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以为是鞑靼人准确地把握住了明军防守上的弱点。
刘健拿着德胜门三日来的战报,喝问:“……德胜门连年修筑,花费银两巨万,动用民夫皂隶不下万人,竟在狄夷进犯下危如累卵,户部、兵部近年来到底亏空了多少银两,是否应该彻查一番?”
李东阳皱起了眉头:“刘少傅,此时彻查,是否迟了些?”
刘健眉宇间透露出丝丝杀气,斩钉截铁道:“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京师各大城门,皆都要彻查。京城墙高城深,只要城门不从内部打开,狄夷就不会攻入城中。况且,即便城门有失,以皇城为根基,仍旧可与狄夷一战!”
李东阳未发表什么意见,谢迁则愤懑地想:“这边眼看城门都要失守了,居然还想着皇城能固守,这得有多大的自信,居然想跟北寇打巷战?京城大街开阔,北寇兵马一旦涌进城里,各部只能以街坊为战,根本不能持久……”
“眼下的情况,京师一旦有一个环节出错,整个防备转眼就会土崩瓦解!”
就在刘健主张对之前几年户部和兵部亏空进行彻查时,熊绣匆忙进到文渊阁,他手上拿着正阳门守军刚刚送来的战报。
熊绣焦虑不安道:“几位阁老,鞑靼人在半个时辰前,对正阳门一线发动突然袭击,再次动用了大量攻城器械!”
“啊!?”
包括谢迁在内,在场几位军务大臣皆都愕然。
正阳门是京城正南门,也是京城的正门,在京师修筑外城前,一直作为大明京师门户而存在,因为其内不远处便是皇宫正门大明门,正阳门的防备向来都是京城九门防备的重中之重。
或许是刘健等人觉得正阳门防守不会出大问题,才会对正阳门守备多有松懈,之前德胜门遭遇围攻,其余各城门调动兵马往援,正阳门抽调的兵力最多。
刘健有些不解:“之前三日鞑子都猛攻德胜门,如今怎么南辕北辙,突然把目标转向了正阳门?不知此刻正阳门驻兵多少?”说罢,刘健侧头看向李东阳,李东阳对此也不知情,又看向熊绣。
熊绣回忆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答道:“大约三千兵马!”
谢迁立即予以纠正:“之前驻兵三千余,如今驻兵不过一千五百,加上民夫总兵力也不足两千!”
刘健有些震惊,再度问道:“鞑靼攻城兵马几何?”
熊绣仍旧不能作答。
并非熊绣在指挥调度上昏聩无能,而是由于刘健等人的消极保守,明军悉数退入城中,导致京城在城外的情报系统几乎陷入瘫痪,城内所得到的战报基本都是从城门楼上,通过瞭望孔直接观察得出结果,很多都不准确。
谢迁神色凝重地分析道:“以北寇兵马攻打德胜门的情况看,此番攻打正阳门,其出动兵马至少有一万……此时若能从京城其余城门派出一路骑兵,绕敌侧翼,与正阳门守军里应外合,或许能挫敌锋芒!”
李东阳听到“出兵”就敏感,立即出言质疑:“于乔所言,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