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第9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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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其余将领,都是半吊子,很多都是沈溪临时突击提拔的,战后很可能会被一撸到底。
云柳和熙儿一直被人当作监军,也获得出席这次会议的资格。
一上来,不出意外,张永率先询问沈溪为何不出兵攻打鞑靼营地:“……沈大人不能这般懈怠,鞑子数万大军是撤了,可在城西留下一路兵马,人又不多,打个胜仗鼓舞一下士气不是很好?”
不但张永对此有所期冀,连军中将领也是个个主动请缨。
主要是因为之前驻守土木堡接连打胜仗,收获战功太过容易,他们希望能全歼最后这一拨两三千人的鞑靼兵马来个锦上添花。
沈溪摇头轻叹,暗忖:“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以为善于打防守战,就能跟旷野上与鞑靼骑兵正面交锋?浑然忘了大明官兵屡屡失败的经验教训?”
为了军心稳固,沈溪不便把话挑明,只能另找借口,当下道:“这一个多月来,我军不是与鞑靼人作战,便是修筑防御工事,每个官兵都非常疲倦,实在不宜出兵。粮草还算充足,当务之急是补充水源,因此只要这路敌军不干扰我军出城补水,便由着他们吧!”
“待刘尚书派出的援军抵达,我们再图谋灭掉当前之敌!”
胡嵩跃急切地说道:“沈大人,这到手的功劳,为何要拱手让给别人?现在就消灭他们,不是更好?”
沈溪似笑非笑地看着胡嵩跃,问道:“胡将军,本官问你,给你多少兵马能灭了鞑靼这一部兵马?”
“呃……”
胡嵩跃被问得哑口无言。
迟疑好半晌,胡嵩跃才回道:“大人,这清除鞑子运筹帷幄之事,不是应该由您负责吗?”
沈溪就是觉得肚子里的火气没处宣泄才问出这么一句,他很想说:“你们以为鞑靼人是怕了我们才撤兵?这是鞑靼人内部的权力争斗!”
“亦思马因只是不想在土木堡外做无用功,白白增加损耗!被他连番攻打土木堡,就算城塞侥幸保存,但官兵们这会儿早就苦不堪言,本来就该好好休整。”
“若触怒鞑靼人,使得其卷土重来,无需攻城只需团团围住城塞,那时候我们才会遇到大麻烦!”
沈溪厉声喝道:“本官所作决定自有道理,毋须过多质疑,做好尔等手上的事情便可。如果本官要出兵,自会点齐人马!”
胡嵩跃等人不敢违背,恭声领命:“得令!”
沈溪又道:“传令三军,抓紧时间休息,一旦发现逃兵,杀无赦!但是,敌军主力刚刚撤退,难保对方不杀个回马枪,所以城外堑壕驻守官兵不能有丝毫懈怠,随时做好防备鞑靼人攻城的准备!”
……
……
京城形势急转直下。
紫荆关告急,京师以及周边县城宣布戒严,各地勤王兵马正在聚集,距离其进京尚有一段时间,弘治帝的病情也丝毫不见好转。
作为监国,理论上所有政令都要经过太子朱厚照的朱批,平日里遇到不懂的地方,这熊孩子也会请教萧敬、刘健、张懋和马文升,但大多数时候这熊孩子都喜欢一个人胡来,让朝中大臣头疼不已。
这些个重臣原本只是想将朱厚照当成傀儡,推出来做挡箭牌,如此朝廷上下在处理政务上会更名正言顺。
但朱厚照的所作所为,明显超出掌控,这熊孩子上房揭瓦的事都能干,更别说是在朱批上玩点儿花样了,需要时时刻刻找人盯着,但依然不时会惹出事端。一旦遇到熊孩子发脾气,一道政令可能会被无限期耽搁。
“……跟你们说了多少回了?就算父皇在病中,也无需事事都来过问本宫,本宫哪里懂得那么多?你们有本事自己处置,反正本宫在你们眼中就是个孩子,这朝廷有没有本宫都一样!”
朱厚照原本不敢对朝中大臣用沈溪教给他的御人那一套,以前他只将这些心机和手段用在他两个舅舅和随侍太监身上,现在好了,随着他担任监国,这群大臣便成为新的试验品,随便说上几句,就能让在场大臣焦头烂额,那些个老臣简直要被这小家伙气死。
有气还没地方发泄,这越发让人窝火,刘健和李东阳两次让萧敬上奏弘治皇帝,收回成命,让太子重回东宫读书,但因朱祐樘身体不济,再加上皇帝夫妇的确有锻炼朱厚照治国的意思,以至于这件事一致拖着。
朱祐樘的意思很明显:“我虽然敬重你们这些老臣,但你们不能跟朕玩心眼儿……以前你们拿朕当枪使唤,现在朕病倒,又想将我儿子当作傀儡。朕把儿子交给你们,怎么也要给锻炼出点儿能力出来,想就这么让朕把儿子送回东宫读书,没门!”
每天朱厚照的固定节目,早晨起来整理好衣服,简单洗漱,随便吃点儿东西,就去文华殿等着,如果有朝事就会有大臣过来商议,如果没有那就上课。
“……沈先生那边,还没消息传回来吗?”
朱厚照担任监国这几天,最关心的不是鞑靼人有没有攻破紫荆关,而是关心土木堡战事进展。
只是内长城之外到宣府一线,大明的情报网络完全陷入瘫痪状态,朱厚照就算时刻盯着来自宣大地区的战报,也没发现只字片语跟沈溪有关。
别人都当沈溪在土木堡等死,朱厚照却不信这邪,他是朝中对沈溪最有信心的一个……主要是他将沈溪当成自己的化身,绝不容许沈溪在土木堡战败身死,如此他会觉得很没面子。
这天当熊孩子发出如此感慨时,面对的对象是沈溪的亲家祖父谢迁,朱厚照以为能从谢迁口中获悉点儿外面得不到的消息,谁知道谢迁同样是两眼一抹黑。
谢迁奏禀:“太子殿下,沈溪在土木堡坚守多日,恐不能久战,若以居庸关守军西援,或可解一时之困,助沈溪领兵撤回居庸关!”
谢迁刚开始也是站在李东阳等人一边,以京畿防备为重。
但后来转念一想,鞑靼人走的是南线,居庸关虽为抵达鞑靼人入侵的第一线,但派出兵马将沈溪救回,保住沈溪一条命,不但能对自己小孙女和沈、谢两家人作交待,还能为大明取得战事的最后胜利奠定基础。
可以说,救沈溪根本是有益无害。
第1199章 半吊子监国()
谢迁对于沈溪的能力还是寄予厚望的,他觉得有沈溪在,至少可以确保居庸关的安全,他可没指望沈溪能这番京师勤王。
即便沈溪再有本事,回到京城也无用武之地。
京师这地方军政要员实在太多,沈溪根本就不能获得独领一军的权力,倒是可能被人当成弃子给牺牲掉。
朱厚照原本眼睛是半眯着的,听闻谢迁的话,马上鼓起眼珠子,拍案叫道:“好,好啊!谢先生此提议甚好,那咱们这就派居庸关兵马前去土木堡救援沈先生!”
谢迁没料到熊孩子会答应得这般爽利!
熊孩子的态度让谢迁大感满意,但随即问题来了,光是他和熊孩子同意这件事没用,朱厚照即便是太子,也不过是个被架空权力的名义监国而已,此事要想通过,必须要过顾问团这一关。
但顾问团中真正支持从居庸关出兵驰援土木堡的大臣,除了谢迁外一个人都没有,连一向跟谢迁站在同一条战壕的马文升也不同意如此荒诞的计划。
谢迁脸上的悲观之色显而易见,朱厚照却不理解,连声催促:“谢先生,马上就按照您的提议行事……先拟下奏本,本宫给你当场朱批就是,谢先生快去办理吧!”
朱厚照等了多日,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提出比较有“建设性”的提议,心中别提有多开心了,他恨不能亲自领兵去居庸关,再从居庸关出兵驰援土木堡,他甚至想象跟沈溪在某个战场碰面的场景。
那画面太过唯美,若反应到后世的荧屏上,旁人看到的绝对不像是两支百战雄师会师,而是两个土匪武装碰面。
谢迁叹了口气,道:“此事……怕是要先征得朝中几位大臣的同意,否则恐难达成!”
朱厚照听到这话,马上皱起了眉头:“本宫同意就是,为什么还要别人赞同?谢先生写下奏本,本宫同意,兵部具体执行,不就是这流程吗?”
谢迁善意地提醒道:“照理说确实如此,但所有奏本必须要先送到通政使司,继而送到内阁票拟,然后转交司礼监……最后才是陛下朱批,太子如今为监国,行的便是朱批之责,老臣可不能僭越!”
朱厚照学东西虽然不慢,但要看他是否有兴趣,对于朝中那繁琐的规矩和流程,他懒得理会。
当了几天监国,熊孩子只知道有奏本批阅就可以了,往往都是根据内阁的票拟来写,如果不按照票拟进行朱批,内阁便会按照原来的内容重新拟定,让他再批阅一次,他还可以反对,然后就循环往复,直到他觉得烦了腻了,才按照原本的票拟题写出来。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在对付熊孩子上很有一套,知道不能跟朱厚照硬着来,那就想方设法打掉少太子监国的嚣张气焰……你不是不服管教吗,那就让你知道违反文官意愿要受到惩罚,具体下来就是天天抄写内阁票拟,而且有抄错的地方,还得重新抄一遍。
朱厚照虽然逆反心理严重,但他对于这些顶级文臣缺少必要的办法,平日威吓两句倒也管用,但转过身这些人就变着法来“欺负”他。
朱厚照嘟起嘴,怏怏不乐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流程来办理吧。谢先生先写奏本,内阁那边,谢先生代为拟定票拟,送到司礼监……本宫会跟萧公公知会一声,直接送到本宫这里来,本宫朱批后,再交由谢先生具体负责……”
谢迁再次提醒:“太子殿下,行军之事……由老臣拟定奏本,继而又拟写票拟最后还交由老臣负责处理不妥,应该由五军都督府或者兵部的官员来拟写最好,而且最后的执行也得交给他们处理!”
朱厚照小鼻子小眼睛皱在一起,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懂?”
谢迁的暗示其实非常明显,不外乎告诉朱厚照,我的奏本不能让我自己来票拟,而且行军打仗的事就不该由我这个阁臣来写奏本……你不是有两个舅舅吗,寿宁侯和建昌侯统领京营兵马,让他们来拟写票拟最合适,这样我来拟定票拟,再呈递司礼监你来朱批就没多大问题了。
虽然谢迁设想的流程很好,但问题是他不能把事情挑明,否则这事可就大了,被皇帝知道只会以为谢迁是挑唆他儿子“祸国殃民”,所以只能用暗示。
朱厚照有时候很聪明,但在不熟悉的领域却跟白痴差不多,再加上他根本不了解朝廷处理事情的流程,以至于谢迁说了一大通,朱厚照愣是没明白怎么回事。
“谢先生,有话直说吧,这事应该找谁写奏本更合适?你直接点个名字,本宫让人去给他传一道旨意即可,本宫身为监国,说句话还是好使的!至于怎么写,你可以先给本宫一个底稿,我把这底稿交给那人!”朱厚照拍着胸脯表态。
谢迁到这会儿才醒悟,朱厚照只是个懵懂的孩童,指望他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因为这熊孩子虽然有仅次于皇帝的权力和地位,但在政治上却是一个新人,而且还喜欢瞎胡闹,到时候出了问题得自己来背黑锅。
谢迁躬身道:“太子殿下,老臣并无上奏之意,可能是殿下有所误会吧!老臣告退!”
朱厚照一愣,他感觉自己被人戏弄了,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谢迁变脸这么快?
“等等,谢先生,您刚才对本宫说了那么多,这就……完啦?”朱厚照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谢迁长长一叹,道:“太子殿下,朝中之事并非您想象那么简单,任何事情都要有一定流程,若太子想达成心愿,必须按照规矩办理,否则就会被推翻!”
“可本宫是监国!”
朱厚照几乎跳起来气吼吼地说道。
谢迁苦笑着摇头:“即便是陛下,也要兼听则明,不能独断专行,此为贤明圣君所为。若太子不能体会,不妨多研读陛下的起居注,会对太子日后处理朝事有所裨益!”
谢迁算是“仁至义尽”,他自己碰了钉子,没有直接一推二六五,而是语重心长对太子做出合理的解释,算是警示太子,让他知道何所为何所不为。
朱厚照见谢迁头也不回走了,气愤不已,一拍桌子:“哼,都当我是小孩子,连谢先生也这么欺负我……从头到尾,只有沈先生对我是真诚的,我若是不能把他救回来,以后谁能帮我?”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这么被人束缚手脚……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到沈先生呢?唉,真让人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