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第8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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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道:“阿禄夫人今日来的或许不是时候,不妨待明日,本官亲自派人去城外面见夫人,详细交谈一番,如何?”
“你派人去?”
阿武禄对沈溪的话嗤之以鼻。
“如果夫人坚持让本官去,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看本官明日是否有时间,若得闲的话,本官会亲自走一趟。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本官一直恪守这条原则,阿禄夫人应该也不会食言,对吧?”沈溪笑着问道。
阿武禄绝对不相信沈溪会亲自出城到鞑靼军营,这跟沈溪说自己要送死没什么两样,沈溪去了鞑靼军营,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放回来。
阿武禄本不想跟沈溪如此插科打诨,但她实在忍受不了城中恶劣的环境,这会儿难得沈溪允许她离开,赶紧用手帕掩住口鼻,道:“好,希望沈大人不要食言,走!”
一声招呼,阿武禄才意识到大帐内除了沈溪没别人,就算要招呼人离开也要出了这屋子再说。
这会儿阿武禄已经被烟雾熏糊涂了,转身踏出门槛而去,她有心地站在屋外一会儿,想听听沈溪之前是否是强忍咳嗽,可当她出来后仍旧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响,连沈溪手底下的士兵似乎也对这烟雾都有很大的抗性,居然没有听到丝毫咳嗽声。
“真是奇了怪了!”
阿武禄来不及琢磨其中有何古怪,她只想早点儿出城。
等车驾离开土木堡两三里后,城内烟雾逐渐消散,这个时候城内的官兵,终于结束抗御烟雾的训练,从躲着的战壕里钻了出来,把头顶的遮挡物除去后,继续干活。
……
……
“大人,您真要出城?”
沈溪送走阿武禄,马上升帐议事,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关于之前答应阿武禄出城谈判之事。
在胡嵩跃等人看来,沈溪明显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觉得能活着走出鞑靼人的军营。
沈溪反问:“有何不可吗?”
张永赶紧站出来劝说:“沈军门,您可别乱来,军中上下都等着您差遣,您去了鞑子营地,若能平安归来自然是好,若回不来……那就遭了。相信即便去了鞑子军营也不会商量出好的结果,于战事无补,所以沈军门还是坐镇城中为宜!”
胡嵩跃等人之前对沈溪是有些意见,但这会儿听沈溪要主动出城去送死,赶紧出言相劝。
他们不认为沈溪是准备逃跑,因为逃跑没有去鞑靼军营送死的道理,那里可是龙潭虎穴,进去就出不来了。
沈溪轻叹:“你们以为本官没想过吗,只是这鞑靼军营,我非去不可,否则……土木堡内火炮和弹药物资、粮草辎重等并不足以令我们坚持到援军到来,就当牺牲我一人,换取土木堡和大明江山社稷的稳固吧!”
在场之人都急了,沈溪不说别的,居然说要牺牲自己,他们根本就无法接受,因为在他们看来,沈溪绝对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沈大人三思而后行啊……”
“沈军门可要考虑清楚……”
“这土木堡可不能没有沈大人!”
之前一群人对沈溪都是敷衍和嫌弃,现在终于知道沈溪的重要性了。
胡嵩跃直接问道:“沈大人,你这是准备用自己去换取鞑靼人安放在外面的火炮……和炮弹?”
沈溪眯了眯眼睛,点头:“本官正有此意!”
“那沈大人不用亲自去啊,之前为何不跟鞑子谈条件,就说把人放了,但需要他们将火炮和炮弹送进城来,一进一出两不损,他们能跟他们的大汗交差,我们也有驻守所用的火炮和炮弹,岂不美哉?”胡嵩跃提出建议。
沈溪一摆手:“不可,实不可取。”
沈溪说完,半晌都没解释,在场之人不知道哪里不可取。但见沈溪拿出一份详尽的土木堡地图看了起来,包括鞑靼人在城外的营寨分布以及一些防御措施都进行了标注,其中就包括鞑靼人火炮的情况。
“沈大人,您这是何意?”胡嵩跃看到后不解地问道。
沈溪道:“这两天源源不断有兵马开进城外鞑靼营中,预计鞑靼兵马数量为六七千之数,预计后续还会有鞑子军队源源不断开来,而我城中守军仅为六千,其中一千三百为新兵,刚刚进行简单的队列和口令训练……”
只是一个大概的数字,就让在场之人倒吸一口凉气。
六千训练不足的步兵去跟骁勇善战的六七千鞑靼骑兵决一死战,简直是自取其辱,就算有城塞和城内防御工事,也完全不顶用。
沈溪接着道:“鞑靼人无论兵马数量还是在单兵战力,都在我们之上,怎会轻易将火炮和炮弹拱手相让?必须要以他们认同交换的条件,才能换取鞑靼人的火炮和炮弹,为城内赢得更多的资源,到那时我们才有能力全力驻守,与鞑靼人决一死战!”
张永哭笑不得:“听沈军门的意思,你不会是拿自己去交换吧?那时城内虽然有了您看重的火炮和炮弹,可少了您的指挥,全军上下一盘散沙,等鞑子杀来将士们惊慌失措,只顾着逃命,就算有火炮和炮弹,又有何用?”
“是啊,是啊!”
胡嵩跃等人赶紧附和。
张永继续苦着脸道:“沈军门不妨考虑再好好考虑,不如跟鞑子商量,放回去一些人,换几门火炮和炮弹回来意思一下,总算能说的过去吧?沈军门莫再提前往鞑靼军营之事!”
沈溪摆摆手:“不可,外面那上百门火炮,本官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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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二章 暂时平安(第四更,求月票)()
沈溪提出用自己交换鞑靼军中所有火炮以及炮弹的设想,在张永、胡嵩跃等人看来太过疯狂,他们根本猜不透沈溪的真实想法,劝说半晌也不见效,只能选择默认,想看看沈溪到底要做什么。
沈溪让官兵为他准备一辆车驾,尽量按照大明正二品朝廷大员的派头,必须驷马而行,篷盖装饰、帷幔颜色以及车轴、车辕全都按照他的品阶来设计。
在胡嵩跃等人眼里,沈溪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都快被鞑靼人宰了,居然讲派头,简直是不把鞑靼人的杀心放在眼里。
出发的时间,定在十月初六清晨,初五这天沈溪没出门,一直在指挥所中捣鼓什么东西。
……
……
“唉!”
京城皇宫,撷芳殿,朱厚照刚上完一天课,精神萎顿地从撷芳殿后庑出来,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该选择点儿什么事来做,不过才是个虚岁十三的少年郎,就好似拥有一副老成的心态,学会每天唉声叹气。
“太子殿下,您有心事?不妨对奴婢说说!”张苑见到有给朱厚照献殷勤的机会,赶紧上前表现一番。
朱厚照来到撷芳殿偏殿坐下,顺手拿起一本线装《论语》。
朱厚照看书不奇怪,奇怪的是看的不是武侠书,而是《四书》《五经》这样的教科书,这就有点儿稀奇了,但等张苑看清楚朱厚照把书拿反以后,便知道这熊孩子心中一定是有心事隐藏。
“本宫前日跟父皇谈及西北之事,说沈先生所为乃是为国为民,父皇当时也赞同了本宫的观点,为何之后就对我不管不问了呢?”
朱厚照满脸疑惑地问道。
朱厚照长这么大,生平第一次在老爹面前就家国大事发表自以为高明、能改变朝局的言论,正是他需要得到肯定的时候,但朱祐樘因为这件事气得病上加病,甚至熊孩子之后两天去请安都见不到朱祐樘本人,只是在外面行礼问安后就被要求返回撷芳殿读书。
这段时间,朱厚照连文华殿那边也有许久没去过了,每日所见除了身边的常侍太监,就是那些偶尔过来传话问话的宫女,又或者是詹事府讲官和侍从官。
朱厚照的日子过得非常苦闷,他期待的波澜壮阔的生活,始终没个眉目。
但现在朱厚照问出的是关系到皇帝态度的问题,张苑不太好回答,也不敢贸然作答,在太子这里说了什么话,很容易便会传出去,谁都知道东宫常侍是多么危险的工作,不知道多少人等着他犯错好补位。
“太子殿下,或许是陛下肯定您的做法,之后就会派人前来说及!”
张苑鼓足勇气,才对朱厚照说了这么一句,因为这涉及到九五之尊的皇帝,张苑说完之后觉得背心凉飕飕的。
朱厚照一摆手:“行了,好听的话不用你来讲,现在问你件事,边关有什么新的消息没有?就是沈先生,还有刘尚书,以及那些乱七八糟的战事,挑新鲜点儿的给我说来听听!”
张苑顿时傻眼了,他也一直在深宫中,听到的消息并不比朱厚照多,甚至朱厚照还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现在朱厚照反而跑来问他,他能回答什么?
再者说了,张苑对边关的战事不太关心,在他想来,似乎没什么比自己受宫刑在宫里当太监更悲惨,一直图谋在宫闱中崛起,现在张皇后那边正在坐月子,皇帝病情反复无常,至于熊孩子朱厚照一时间指望不上,张苑就想先把国舅张氏兄弟应付好,或许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至于沈溪,张苑只是想把沈溪当成利用的旗子,并未觉得沈溪能帮到他什么。
“张公公,听到本宫的话没有?本宫想问你,边关到底有什么事情发生?”朱厚照催促道。
张苑斟酌了一下,谨慎回答:“回太子,边关平安无事,暂且无事发生!”
朱厚照想了想,道:“哦,没事啊,那就好,如果真有事可就麻烦了,不过有沈先生在,料想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哦对了,回头把本宫的蹴鞠修好送过来,再跟你们踢一场球,好久没踢了,忽然有些怀念!”
……
……
夕阳西下,谢迁忙完一天公事,带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
连续在宫中值夜三宿,白天也得照常办公,谢迁已经累得有些虚脱。原本他想回到家中,找个有床板的地方倒下来就睡,可经过书房窗前时,晃眼见到里面有个人影,下意识觉得是沈溪来了。
瞬间一个激灵,谢迁脑子没那么昏昏沉沉了,正要打招呼,猛然想到沈溪如今人在西北,不可能在京城自己家中。
“谁在书房?”
谢迁恼火地往书房门走过去,他平日从不许家里人随便进出他的书房。
等谢迁走进去,才知道里面的人是他儿子谢丕。
原来,徐夫人在后院与儿子絮叨家常时,说起谢迁当年多么用功,最后考中状元云云,谢丕一时心动,想到父亲的书房里找几本书看看,或许对他参加下一届会试有所助益。
当初谢丕经常在这里碰到沈溪,而沈溪最喜欢读书,谢丕难免会想,大约当状元的都喜欢看书,他自己也想中状元,于是就来了。
“父亲!”
谢丕手上拿着本书,走到门口向谢迁恭敬行礼。
谢迁老脸皱在了一起:“不是在内院备考么?这科举一刻都不能荒怠,你莫不是想一辈子只是个举人,或者以举人之身入官场,一辈子碌碌无为,不能显达于朝堂?”
谢丕被老爹喝斥,心中有些羞惭,他不是没想过风风光光做官,只是觉得那离他太过遥远,他的目标仅仅是考取进士,先试着当官,官大官小无所谓,重要的是能完成谢迁对他的期望。
谢丕解释道:“父亲,孩儿只是过来找几本书回去参读,待读完后会送回来!”
谢迁脸色不善,此时他心中想的是,看看沈溪那孩子,再看看我这没出息的儿子!
谢迁这样在朝堂上圆滑世故,但在家里却总喜欢保持绝对权威之人,因为公事繁忙对子女教育不多,但他却秉承了一种教育理念,那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谢丕年少时挨过不少打,而且谢迁总是喜欢拿自家的孩子跟别人家进行比较,恰恰有个沈溪让他给抓了个正着,只要谢迁同时想到谢丕和沈溪,就会马上把谢丕归为“不学无术”的类型。
这是严父对儿子的偏见。
“为父的书,论述都是家国大事,是你能随意翻看的吗?回去用功读书,争取一榜中进士,若然不第,便老老实实准备收拾行囊去地方履任,好男儿志在四方,天天守在家中读死书死读书,一辈子不事桑田,连最基本的生存技能都没有!”
谢迁对儿子管教非常严厉,甚至给谢丕定下当届不中进士便不让其再继续读书的威胁。
此时才是弘治十六年十月,距离下一次会试开考还有一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