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第8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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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女子,这会儿想回娘家也成为苛求,因为这小妾是高崇买回来的,她没有人身自由,更没有和离的资格。
高崇落难后,这小妾因为姿色和言谈举止都得体,一直被高崇留在身边,可到如今,高崇被债主逼债,又不想将这小妾直接填债,只好想办法给这小妾找个“得体人家”,顺带多卖点儿银子,为自己解决燃眉之急。
寻常人家娶妻,讲究门当户对,纳妾则求年轻貌美,最好是能生养并且是养在闺中的处子。
这年头,大男子主义思想非常严重,男人娶妻纳妾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贞节,嫁过人的女人非常难找下家,除非是一些年老之人娶来续弦之用。
但这怜儿,十六岁进了高家门,十八岁高家遭难,甚至还落入狱中几个月,身子早已不清白,就算有几分姿色,想找人多花银子接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高崇知道,如果用怜儿去抵债,最多能抵个几两银子,毕竟在外面买个十五六岁含苞待放而且有几分姿色的丫头也不过才七八两银子,年景不好,供大于求,连人口买卖也都转入了买方市场。
高崇最后决定,硬着头皮去找一个“老朋友”,或许这位“老朋友”会慷慨解囊。最后证明,这位“老朋友”的确大方,直接提出用三十两银子买下怜儿,并且承诺会好好对待,纳为妾侍。
这个人,便是苏通。
苏通在京城这几年,经历大起大落,他原以为可以依靠跟沈溪的交情,留在京城有一番作为,结果沈溪外放地方,他的希望随之落空。
在京城这段时间,闽粤地区经历茶引市场的波动,苏家茶园损失巨大,苏通突然从阔少,变成手头拮据的落魄公子。
但就在半个月前,南方的好消息传来,闽粤之地秋茶上市,因为有沈溪在闽粤建立的强大商贸网络,使得地方上出产的货物出奇地好卖,那些种茶、养蚕的大户人家,几乎守在家里等着数钱就行了。
在沈溪的祖籍闽西一代,这种情况尤甚,苏通对过账后赫然发现,只是这一季卖茶收入,就超过以往年景好时的一倍。
突然间苏通又变得阔绰起来,但由于京城戒严,一时又不知道该买点儿什么来庆贺一下,正好此时高崇“自荐上门”,居然是来卖小妾。
苏通一想,高崇当初仗着祖父高明城是汀州知府,对我拳打脚踢,引为生平之耻,现在落难至此,连宠爱的小妾都要卖掉,那我就没什么好客气了!
不错,我不但要买,还要在你面前尽情奚落,让你颜面无光。
现在我苏通得志,真是老天爷开眼!
高崇卖小妾,始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本来这种交易应该在茶馆或者是酒肆中进行,但高崇怕人知道,便提出直接把人送进苏通的府邸。
苏通也没拒绝,这天高崇雇了一顶轿子,跟怜儿一同坐在里面,二人这些年总算有些夫妻情分,即将分开之际,怜儿哭泣不止,让高崇难以割舍。
但高崇知道,即便不把小妾卖出家门他也保不住,他的发妻可没人敢抢,因为与《大明律》不符,抢夺人妻乃是大罪,动辄流放,但妾侍本就是“附属物品”,别人就算抢走,这种事闹到官府也无济于事。
“怜儿,你要理解,我是想帮你找寻一户好人家,这苏公子……好歹是举人出身,又是昔年我在汀州府时的同乡,以后你在苏家过上好日子,莫忘了我才好。”
高崇这一点就不厚道了,已经把小妾卖出去,还想让小妾“莫忘我”,这就好像在说,你以后也别过好日子,就沉浸在曾经的痛苦之中便可,最好有机会能卷苏家的钱财跟我私奔,或者将来我落魄时你多接济。
怜儿只是哭泣,没有回应高崇。
高崇又道:“怜儿,你放心,一旦我有翻身之日,定会将你赎回,我们一家团聚。”
“呜呜呜呜……”
怜儿本来哭得还不伤心,听到这儿,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终于到了苏家门前,苏通早就带了两名仆人在门口等候,高崇率先从轿子上下来,再搀扶怜儿走出轿子,怜儿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的新主人。
苏通见到怜儿,眼前一亮。
苏通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而且癖好独特,别人都喜欢含苞待放的小姑娘,可他偏偏对别人家的女人垂涎不已。
对苏通而言,这怜儿二十出头,正是褪去少女青涩,展现女人魅力的时候,关键是嫁过人,而且夫家待她不好,正好迎娶过来好好宠爱,况且这还是他“大仇人”高崇的女人,这让他心情更加愉悦。
你高崇当初不是很了不起吗?现在连最宠爱的女人也归我了!
“高大人,久违了。”
苏通特别提到高崇“大人”,其实高崇不过是户部的一个小官,说是拥有从七品的官衔,但弘治皇帝早将此事抛诸脑后,吏部那边又没有合适的官缺,所以现在高崇补的是户部正八品照磨所照磨职务,专司磨勘和审计工作。
高崇是“罪臣”之后,在官场很受排挤,加之有张氏兄弟的余威在,他就算送礼也无门路,只能安守衙门,每月俸米除了满足家中温饱外,别的都要拿出去还债。
身为朝廷正八品的朝官,高崇见到苏通照样拱手行礼,点头哈腰:“苏老爷,不敢当。人给您送来了,您看……是否合眼?”
苏通再次打量怜儿一眼,心中自然满意,点头道:“走,里面说话!”
“是,是!”
高崇扶着怜儿,二人相互搀扶走完最后一程。进入苏府大门,高崇脚步缓慢,他怎么都没想到,第一次来到苏通的府邸,居然是为了卖小妾。
想起当初的风光无限,高崇从心底感觉一阵失落,不过他也没辙,只恨自己没有好好读书,如今只是从国子监出来得个荫庇的官位,既是开始也是结束,以后没多少机会在官场青云直上。
苏通虽然如今只是个举人,被外放到衙门通常也是从**品官做起,但如果运气好的话就能担任一县县丞,将来可递补为知县。而且苏通年轻,考中进士的几率很大。
毕竟苏通有翰林出身、如今已经是朝廷正二品大员的同窗沈溪在朝中作为靠山,可以说前途无量。
进到正厅,苏通在主位坐下,伸手作请:“高大人,请坐!”
“是。”
高崇坐下,怜儿却没资格落座。
要知道平日怜儿连登堂入室的机会都没有,这次能进正堂,完全是因为这是关于她的买卖,相当于她是交易的货品。
大堂里有苏通请来的几位见证人。
苏通一摆手,家仆将一方木匣和几张契约送了过来,苏通拿起来先查看一下,道:“高大人,这是买卖契约,从此之后,令……夫人就将是我苏家人,生养死葬再与高家无干。另备有纹银三十两,查验无误后,便可签字画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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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六六章 不好交待()
几家欢喜几家愁,曾经风光无限的高大少,在汀州府城横行霸道,打人伤人无所顾忌,身边娇妻美妾一大堆,到如今却落魄到必须要卖小妾来还债,尤其是还将小妾卖给曾经被他痛打,甚至扬言“有本事报复回来”的苏通。
当高崇面对那张卖身契,手拿毛笔蘸墨要写上名字时,却迟迟无法下笔。
三十两银子,以前不过是他喝顿花酒的钱,现在倒好,把自己心爱女人卖给别人换来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个数目,心底强烈的挫败感,让他精神一阵恍惚。
苏通笑着问道:“高公子,你这是要反悔吗?”
“没……没有。”
高崇被逼无奈,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名字签上。
接下来是画押,高崇、苏通、怜儿,还有几位见证人,都要在上面留下画押的印记,之后苏通会用这份卖身契去官府报籍,从此怜儿正式成为苏家人。
“呜呜呜,少爷!”
等怜儿画押结束,跪在地上,一边朝高崇磕头,一边哭泣不止,似乎是哀求高崇收回成命。
高崇虽然很不忍心,但他还是强忍着站起身,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一摆手,表示怜儿以后别再记着他,但他心里又希望怜儿能跟他重修旧好,个中矛盾和纠结,外人实在难以言喻。
怜儿被负责中介的牙婆搀扶起来,高崇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前小妾一眼,正要离开,苏通走上前,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高大人,听闻汝发妻,乃是望族之女,大家千金,美貌贤惠,不知……”
“苏公子,发妻与在下相濡以沫,岂能轻易休弃?”高崇面带不虞。
苏通笑道:“在下对阁下家世多少有些了解,令夫人虽然出身高贵,但如今娘家落罪,此时孑然一身,帮不了阁下,再者,令夫人落罪下狱时,不也……还不如趁了在下的心意!”
“这笔买卖咱们可以好好商量,阁下如今贵为朝官,将来可以再娶妻,或者可助高公子飞黄腾达!”
“你……你休想!”
高崇被戳中痛脚,出言怒斥。
苏通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对高崇原本就没什么交情,高崇落魄时他绝对不会是雪中送炭那个,再说如今他的行为还算不上落井下石,只能说是趁人之危。
苏通提高声音:“高大人,您今日登门,我当你是客,可别蹬鼻子上脸。若高大人回头想明白了,随时可上门来寻,在下倒不介意再做一回顺水人情……来人啊,送客!”
高崇想死的心都有了,但他见到苏府几个家仆逼上前来,却连大气都不敢吭一下,之前他曾被债主殴打过,结果闹到大兴县衙,因为张氏兄弟的关系,知县连个屁都不放……没人撑腰,哪怕他现在是个官,却是个夹着尾巴做人的窝囊废。
“好,好。”高崇连说了两个好,走过去将桌上的银匣抱在怀中,转过身,昂首阔步往门口行去。
牙婆追上前询问:“高大人,您还没给奴家打赏的银子呢。”
高崇仿若听不到,继续往门口去。
苏通让家仆送前来见证的乡绅出门,每个人都送上一份薄礼,其中也包括牙婆那一份,引来牙婆连声感谢。
苏通亲自跟着高崇出了正堂,此时高崇差不多快到大门口了。
苏通目送高崇狼狈的背影,冷笑不已:“人模狗样的还想逞威风,却不知已然与丧家犬无异!”
这话说得很伤人,侍候在旁边的怜儿听到后娇躯一颤,似乎预感到自己在苏家不会受到善待。
但等苏通转身看向怜儿时,脸上却换了副柔和的笑意,大手伸过去,将怜儿的玉手揽入怀中,细细抚摸,道:“姑娘,怎么称呼?”
怜儿心想,刚才在画押时就有我名字,你会不知道?但想到可能是新主人让她自己把名字说出来,当下怯生生地说:“怜儿。”
“好名字,我见犹怜,真是个可人儿。”
高崇笑道,“本来想为你行三书六礼,将你正式迎娶进门,但好女不嫁二夫,如今这些繁文缛节便省下,你不会介意吧?”
怜儿面带娇怯之色,道:“奴婢不敢,奴婢今后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还求老爷怜惜。”
“好,好。老爷我一定怜惜你!”
苏通想到刚才怜儿称呼高崇为“少爷”,称呼自己为“老爷”,就好像做了高崇的老子一样,心里听着这称呼非常舒服。
之前哭哭啼啼对高崇眷恋不已的怜儿,此时好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在苏通面前尽可能将自己美丽的一面表现出来。
苏通越看越是欢喜,不等天黑,便急忙拉着怜儿进房去,连晚饭都顾不上吃了。
……
……
京城戒严后,街上行人稀少,过往之人要么有官凭,要么有京兆府、五军都督府开出的路引,或者是有急病需要问诊,否则就会被拿下问罪。
京城谢府,这天大学士谢迁终于在百忙中抽出之间回家。
即便如此,他也没准备在府中过夜,准备陪一家老小吃一餐饭,感受一下家庭的温暖,便回皇宫值夜。
谢迁回来,没有去书房,直接来到内院,找到正妻徐夫人,因为他现在除了放心不下身在居庸关的沈溪,还有到如今仍旧没返回京城的小孙女谢恒奴。
“……老爷,君儿那边没有消息传回来,白天差人往沈府那边看过了,据说沈府内外无人走动,敲门后问过沈府的云管家,他说沈家如今只有些刚刚买回来的丫头,并未收到家信。”
谢迁面色不善:“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