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第5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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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皇帝召对时无法回答,所以特意留下沈溪,随时询问。
刘大夏看着沈溪,感慨地说:“沈溪,你回来后内敛了许多,没以前那么风风火火了。或许是对我贪墨你的功劳有所怨言吧,但有些事情需要一步步来,等再过两年,我一定会向陛下举荐,让你独领一方。”
沈溪连称“不敢”,然后再次鞠躬致谢,但心里却有些不屑:“向我许了那么多空头支票,哪次兑现过?少拿应付别人的手段搪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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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三章 方法()
沈溪不求刘大夏和谢迁能在官场上对他有多大的帮助,别总没事找事就行。
但换个角度考虑,刘大夏和谢迁固然是在利用他,沈溪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二人为他捞取政治资本?
就拿佛郎机人给他写信这件事,若没有谢迁在中间转圜,沈溪还真不好对朝廷交待。现在能把坏事变成好事,让朝廷跟佛郎机人谈新作物引进,活人无数,算是沈溪为大明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
谢迁把奏本誊写好,又询问了几个不明白的要点,这才挥手让沈溪离开。谢迁将奏本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袖子中。
刘大夏问道:“于乔这就准备进宫?”
“倒也不急于一时,这会儿进宫怕也是无法面圣。”谢迁叹了一句,“这些日子,公事太忙。”
刘大夏点了点头,他很清楚弘治皇帝的身体状况,如今虽然是盛夏,但朱佑樘却染上了风寒,卧床几天了,连朝会都没开,政事荒怠,积累了很多公务。
从内阁来说,刘健已经快七十岁,老迈不堪,李东阳又因为长子李兆先重病在身,大小事情都顾不上,如此一来,谢迁便成为了内阁的顶梁柱。
这会儿谢迁能抽出时间见沈溪一面,整理沈溪的建议并准备好奏本,已属难能可贵。
“近来陛下身体有恙,做臣子的,只能尽力为君分担。”刘大夏只得出言安慰。
谢迁笑了笑:“朝中有时雍兄这般为国尽忠的老臣,我的工作倒还算轻省。陛下对时雍兄分外器重啊……”
“陛下隆恩,理应为陛下分忧。”刘大夏轻叹,“可有些事,实在力不从心,到我这年岁,体力和精力早已不济,只能凭借经验做事。倒是沈溪,的确该好生提拔,若总在翰苑、詹事府当差,白费了他的才华。”
从道理上来说,沈溪年岁小,就算能力卓著,教太子同样可以发挥才干,将来或者可以成为辅佐太子的肱股之臣。
但在刘大夏心目中,朱祐樘春秋鼎盛,一时半会儿不会传位,太子登基可能要等个一二十年,与其让沈溪在詹事府这样清闲的衙门给太子教书上课,白白耗费光阴,还不如调到六部历练,丰富其履历。
谢迁却不赞同,笑道:“沈溪那小子,还是留在翰苑好,若让他出来,指不定闹出怎样的风波。而且……我还用得着他。”
这话让刘大夏哑然失笑。
刘大夏希望能把沈溪从詹事府调出来到六部供职,而谢迁则希望沈溪继续留在翰林院体系中。
二人虽然都是朝廷重臣,但却是两套体系下走出来的,刘大夏属于实干派,谢迁则是翰林体系内升迁,从未有过到地方和六部衙门任职的经历。
谢迁比谁都清楚詹事府的工作,只有把沈溪留在翰林院,才能让沈溪有足够的时间帮他做事,因为沈溪这个东宫讲官每个月只需要六天讲课,另外再有六天去坐班写讲案,别的时候很清闲。
但若沈溪去六部,那一个月最多就几天休沐的时间,到时候他再有事找沈溪,可能不去沈溪家里连人都找不到。
而且谢迁希望沈溪能继承他的衣钵,翰林院入阁可以说是所有升迁体系中最轻省的,他不希望沈溪外派,因为谢迁觉得,六部职司衙门沾染俗务太多,而外派地方为官则会让沈溪变得心浮气躁,容易让沈溪的价值观扭曲,只有留在京城詹事府、翰林院,跟一群志向高洁的饱学之士待在一块,才能让沈溪更好地进步。
刘大夏道:“那于乔的意思,不肯相让咯?”
“这是自然。”
谢迁回答得相当不客气,但言语间带着调侃的意味,“若是把人让了,那谁来替老夫代拟奏本?”
本来是难以启齿的丢人之事,却被谢迁说得理所当然。
既然你刘大夏已经知道我这些有见地的奏本都是沈溪那小子代拟,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就是要告诉你,这个人我必须要留在翰林院,不会让给你。谢迁最后又补充:“……这个倒不是我自私自利,陛下嘱咐,让我对沈溪多加提点,以便他将来更好地辅佐太子,我这可是奉旨行事。”
刘大夏和谢迁,两个人心思一样,就是要充分发挥沈溪的才能。就算二人不能做到对沈溪有功必赏,但却不会埋没人才,他们想利用自己的人脉,多帮沈溪铺路,为朝廷增添一个栋梁。
沈溪两世都没有从政的经验,在别人看来想都想不到的好事,他却认为是个负担,总想怎么才能跟两个老家伙疏远一点儿,免得被利用。但造化弄人,眼下看来他要想躲开这两位朝廷重臣非常困难。
……
……
七月初九,沈溪为太子朱厚照上课。
这会儿天仍旧很热,沈溪汗流浃背还必须要打起所有精神,生怕哪里出现错漏。
熊孩子可不理解先生的苦心,旁边有专人给他扇风,加上跟沈溪熟稔,没事就喜欢打个哈哈问个刁钻古怪的问题,总是要跟沈溪就课堂外的内容胡扯一通,搞得沈溪苦不堪言。
“五代十国的时候,为什么北方的国家强盛,却不厉兵秣马将全国统一?”
“蹴鞠是宋朝才有的吗?”
“马球好不好玩?沈先生,我已经在学骑马了,现在我可以牵着马走……”
朱厚照没什么玩伴,身边近侍,年岁最小的也是小拧子这样大他四五岁的太监,对他从来都只有惧怕,平日在一块儿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是交朋友。
但沈溪就不同了。
就身份而言,沈溪是朱厚照的先生,就算朱厚照是太子,也要保持对先生基本的尊重,沈溪还是大明的状元,学问广博,最重要的是,沈溪懂得因材施教,不会刻板地教授书本中的内容,他授的课不枯燥乏味,而且允许朱厚照发问,对于启发和开阔朱厚照的视野,提高其逻辑思维能力帮助很大。
对朱厚照来说,听沈溪讲课很有意思,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无论问什么都行,沈溪就算不回答,也不会板着面孔说一堆大道理。
沈溪还有一些“金点子”,比如说帮他出宫、要挟两个舅舅送好东西给他玩、帮他治那些不听话的太监……在朱厚照心目中,沈溪跟他之间亦师亦友,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也可以跟沈溪协商解决。
沈溪道:“太子学骑马,就是为了牵着马走路?”
“可……可我不敢骑上去啊,上了马背,如果马突然发疯失去控制,我从上面摔下来怎么办?”
朱厚照小脸上有几分担心,他虽然顽劣,但知道什么是危险。
“太子应不惧困难,如此才能有所成,若畏畏缩缩,难道以后太子出巡,总是牵着马或者乘坐马车?”沈溪用教唆的口吻道。
朱厚照眼睛顿时瞪大了。
沈溪说的太子出巡,在他想来是一件很风光的事情,他想象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在无数人簇拥下走过大街的场景,实在太美妙了。
“好,我这就学骑马,回头你教给我打马球。”朱厚照带着憧憬说道。
沈溪很想说,恐怕等你在马上挥洒自如时,我这边还没学会呢……我骑马都不会,怎么教你打马球?
但为了保持先生的威仪,他只是点头,未置可否。
之后课堂上,朱厚照仍旧接连不断提出问题,有的涉及到廿一史,都是史书上语焉不详的,比如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是否真受父兄逼迫,又比如南宋与金国对峙多年,为何会在蒙古进攻后一败涂地,但更多的却是大明国史的问题。
沈溪挑拣着回答了些,但不能尽数都说,那些敏感的地方一概笑而不答,但这已让朱厚照领略到不同于别人口中描述的大明。
下午的课上完,沈溪心想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谁想还没走出撷芳殿,背后朱厚照便气喘吁吁跟了上来,道:“先生别急着走,有件事问你。”
之前朱厚照已经忙着要去御马监的校场踢蹴鞠,这会儿突然过来,一看就知道是临时起意。
“哦,什么事?”
沈溪打量皱着眉头似乎有心事的熊孩子问道。
朱厚照支支吾吾说:“是这样的,我一直让二舅带我出宫,可他老是找借口搪塞我,我都好久都没出宫城了,你再帮我一次行不行?就一次……我听说你很快要主持什么考试,可能有两个月不能给我上课,若你不来……我出宫就要等很久。”
沈溪道:“之前教给你的那些,不管用?”
“不是不管用,而是我二舅太过狡猾,以前我让他来,他总能过来,还会给我带好些礼物。可近来也不知怎的,他已经许久没进宫,我叫人去叫他,他回复说生病了,卧床不起……我却听那些太监说,我二舅好着呢,每天都呼朋唤友,家里的宴席就没停过……”朱厚照愤愤不平地说道。
沈溪心想,应该是上次遭到绑架的事情对张延龄影响很深,令其对皇家产生了忌惮,才故意避不进宫。
“我教你一个办法,你拿去一试,保管建昌伯听说后马上进宫来,听从你的调遣。”沈溪脸上带着几分戏谑道。
第七三四章 权谋是一门学问()
要想让顽劣不堪但却地位尊崇的熊孩子佩服,就必须要拿出让太子朱厚照叹服的智慧和远见卓识,在他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偶尔“投其所好”是应该也是必须的。
沈溪虽然知道教太子歪门邪道不妥,但他没办法,用那些循规蹈矩的东西治不了这熊孩子。
只有让朱厚照觉得,能够从沈溪身上得到拥有不了的东西,他才会把沈溪的话当成金科玉律,信服有加。
眼下来看,效果不错,无论朱厚照有什么困难,都是找沈溪商量。
先有依从,再设法改变,让朱厚照慢慢地纠正性格上的缺陷,不偏听偏信,彻底颠覆其顽劣不堪挥霍祖业的老路,做一个有为明君。
“先生,你说的好复杂,能不能再说一遍?”朱厚照听沈溪讲解后,有些地方还是有些不懂,斜着头看向沈溪。
沈溪笑道:“要挟的最高境界,在于把握对方的软肋,一击必中。太子一定要牢记,对方最怕什么,就要充分利用起来,对准这个地方猛攻,否则无法收获奇效。”
朱厚照眉头皱了起来,道:“可我总觉得,我二舅好像并不是很担心这件事,我说的那些……他似乎没什么反应,还说,若是我去跟父皇和母后说,看看谁倒霉,最后被打屁股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是吗?那太子有跟陛下说及此事?”沈溪问道。
“我疯了才去跟父皇说,那不是存心让我屁股开花吗?就算二舅也受罚,以后我照样出不了宫,二舅他同样不会帮我……先生,你刚才说的让我去跟父皇说……难道是让我去跟父皇坦白?”
朱厚照此时考虑问题已会适当进行推理,把后果考虑得很清楚。
沈溪道:“其实……还是要看太子怎么说。”
顿了顿,沈溪才详细解释,“若太子直接跟陛下说,你在建昌伯的帮助之下出过宫,那你和建昌伯都要受罚。但若你说建昌伯想带你出去走走,那陛下就会斥责建昌伯……如果太子跟陛下说,想出去见识一下,让建昌伯带你到宫外走走,陛下会作何反应?”
“当然不会同意啦。我以前就跟父皇说过我想出宫去看看,可父皇说我年岁小,再过几年才行。”
朱厚照说完,想了想问道,“先生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沈溪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熊孩子要跟弘治皇帝说的内容,并不是坦诚,而是要挟张延龄……你不是觉得太子不敢把出宫的事情跟皇帝和皇后说吗?今天就让你知道,其实熊孩子也是有尊严的,为了出宫不惜挨打,或者说是鱼死网破,我出不了宫你也别想安生!
“有些话,太子要斟酌一下。”沈溪道,“我这里倒是可以教给你几句,对陛下说过之后,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