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第3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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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沈溪与谁交谈与她无关,可她禁不住心中有些小小的吃味,竟管不住自己,非要出来一探究竟。
等她见到李二小姐,发现对方姿色尚逊自己一筹后,心境反而平和下来,连她自己都不知是为何。
“妾身给相公请安。”
谢韵儿走出来,娉婷施礼,很有一家主妇的风范。
李二小姐望着谢韵儿,仔细打量一番,心里却在想:“她应该就是谢家小姐……”
“夫人,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京城李氏的小姐,谢家祖宅便是她帮忙赎回来的,说起来,我们得感谢她。”
沈溪笑着说完,对李二小姐介绍,“李小姐,这位是……贱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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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三章 三堂会审()
沈溪从未在李二小姐面前承认过自己的身份,因此就算李二小姐已从外界知晓,仍要故作不知,但她对沈溪夫妇恭敬异常,跟她以前对待“赵画师”的态度大相径庭,连谢韵儿都感觉到,这位李家小姐将沈溪当作官员看待,而非一名画师。
“滴水之恩不忘涌泉相报,小女子送来薄礼,望赵画师不要嫌弃,以后赵画师的事便是我们李家的事。”
李二小姐语气之间很客气,一副把沈溪当作“自己人”的模样。
沈溪笑着摇摇头,道:“李小姐送来厚礼,在下先行谢过,不过以后在下未必常住京城……”
李二小姐惊讶地问道:“赵画师要远行?”
沈溪如今在翰林院供职,暂且没有远行的计划,闻言却依然点头,其实是不想跟李家间有太多来往。
见沈溪点头,李二小姐多少明白人家的意思了,这分明是不想跟商贾之家走得太近,再多说便是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她很明事理,不再提关于与沈溪多熟络之事。
不多时,李二小姐起身告辞,带着仆从离开。谢韵儿脸上满是笑容:“相公如此做,似非待客之道呢。”
沈溪摇摇头,说道:“娘子,我们现在不大不小是个官宦之家,跟李家走得太近,难免会招惹来闲言闲语。以前你为谢家之事,到那些官宦人家拜访,估计没少受冷遇吧?”
谢韵儿白了沈溪一眼,侧过头时却抿嘴一笑:“那时妾身把那摆谱的官员恨得牙痒痒,未料如今我却嫁了个这般的相公。”
谢韵儿心情好了许多,此时的她沉浸在****中,脑子有些不好使,心里除了丈夫再也容不下别的任何事情。
回到小院,林黛追问沈溪和谢韵儿去了哪里无果后,闷闷不乐,沈溪则开始为两日后的午门置对发愁,倒不是说他担心事情最终会牵连到他身上,而是他将亲眼见证明朝历史上一段有名的冤案,但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却无法左右案情的结果。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这天天没亮,沈溪就收拾妥当,穿上朝服往皇宫午门而去。
新科进士中,被勒令前往的人只有沈溪、伦文叙和孙绪,其中沈溪和伦文叙在翰林院上班,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此番见面沈溪只是点点头笑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要说沈溪看得开,伦文叙看得就更开了,因为伦文叙本身就是名儒,就算他跟程敏政以前有过交际,他也不用担心别人将他往浑水里拽。
唯有孙绪面色沉重,他这人狂放不羁,以前得罪过不少人,别人往他身上泼脏水并非一次两次,若是以前那般中伤,他大可不当回事,但这次却涉及身家性命,由不得他不战战兢兢。
“……料想应该没我三人什么事情。”最后出言安慰的反倒是心里最没底的孙绪,“我就不信,那姓都的再咬,能把我三人牵扯其中?要是真有牵扯,镇抚司早就上门拿人了,何必等到今日午门置对才叫我三人前来?唉!要怪还是怪当初为何要作出那道策问题……”
沈溪笑了笑,问道:“听孙兄的意思,若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算知晓那道策问题的答案,也会避忌不答,是吗?”
孙绪沉默了一下,未置可否,不过看样子他还真有这种打算。
沈溪料想,或者这年头的人都抱着中庸的思想,宁可自甘平淡也不想招惹麻烦,而让沈溪选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哪怕知道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但依然要将那策问题答出来,因为这事关科举前途……不冒险哪里来的会元、状元当?
再世为人,沈溪对于自己的仕途,其实也有执念,这可不是因循守旧满脑子封建思想的酸腐儒生所能理解。
沈溪三人抵达午门前,已得知一些消息……今日弘治皇帝不会亲临午门,不过已钦命左都御史闵圭主审,刑部尚书白昂、大理寺卿王轼协同审理此案。
审案的地点设在午门,按照旧例为“廷鞫”,而且是三司衙门“三堂会审”。同时会有六科都给事中参与会审,因为是钦办的要案,闵圭属于代天子审案,事情结果要第一时间传到宫闱。
虽然公堂设在皇宫午门外,但本身案子并不会公开审理,这天不会有朝官和百姓过来围观。
三人抵达午门时,天刚蒙蒙亮,来的人不多,主审官闵圭未至,几名属官正凑在一起交谈,还有三司衙门的人往午门前搬桌椅和刑具。
大明朝的公堂审案可说是相当黑暗,用刑几乎是家常便饭,而这次所审犯人又都是从诏狱里出来,酷刑下可能都只剩下半条命。
沈溪对唐寅受刑的情况并不太了解,当年徐经被拷问后“据实招供”,以及程敏政出狱四天就暴亡,可见他们所受酷刑之严厉。
这尚且是在朝廷吏治相对清明的弘治一朝,换作之前之后几代皇帝,他们的下场可能会更惨。
沈溪毕竟不是以参与审案的身份而来,说起来他跟伦文叙、孙绪一样都是嫌犯,若这案子将他三人牵扯出来,或许上去受刑都有可能。
三人见没人搭理,自觉站到左侧的红墙下,这时一名五十多岁的官员走了过来,对三人行礼,问道:“几位是?”
“翰林院史官修撰沈溪。”
“翰林编修伦文叙。”
“吏部观政进士孙绪。”
那人一听,点了点头,恭敬回礼:“在下工科都给事中林廷玉。”
在明朝,六科给事中并不隶属于任何衙门,行的是纳谏、监察之事。其本身官职并不高,六科都给事中不过才正七品,官品甚至不及沈溪的翰林修撰,但属于向皇帝直接负责,有封驳、科抄、科参、注销之权力,形同门下省之权限职责,属于典型的官低权高。
《明史》卷七十四《职官三》有记载:“六科,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凡制敕宣行,大事覆奏,小事署而颁之;有失,封还执奏。凡内外所上章疏下,分类抄出,参署付部,驳正其违误。”
这次举报礼部会试鬻题案的华昹,就是户科给事中。
听到对方自曝来头,伦文叙和孙绪脸上都带着一抹谨慎和防备,生怕一言不合引起这位工科都给事中的怀疑,从而牵扯进鬻题案。
但沈溪却知道林廷玉在这案子上属于“自己人”,林廷玉一直主张将此案撤销,将涉案人等放还,也是因为他的主张,在案子结束后,他被降职发配,属于朝中所有大臣中,除涉案人等外唯一受到此案牵连的。
沈溪在官品上属于林廷玉的“上官”,但此时他一点儿没有上位者的觉悟,再次行礼,问道:“会审几时开始?”
林廷玉脸色凝重:“要再等一个时辰……三位若觉得累了,让人搬椅子过来便是。”
沈溪赶紧摆手:“不可,今日我等身背怀疑,没有资格落座。”
林廷玉点了点头,未再勉强,行礼后重新返回主案桌那边,他作为今日监审官,还有不少事情做。
说是等一个时辰就能开审,可一直等了两个时辰,太阳差不多要到头顶了,才从宫门方向过来一众身着朝服的官员,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七卿之一的左都御史闵圭,在他身后则是刑部尚书白昂、大理寺卿王轼,以及三司衙门属官一众人等。
这些人一来,连同沈溪、伦文叙等人具都行礼,而且行的是跪礼,因为这些人代表天子审案。
等三司衙门主官落座,其他人才相继落座,沈溪三人站在刑部衙役和吏员后面,既不属于审案,也不属于旁听,更类似于人证或者囚犯,若有需要,随时会被拉到午门口打一顿板子。
闵圭手上拿着礼部会试鬻题案的所有卷宗,他先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错漏后,喝一声:“提堂!”
在刑部衙役的“威武”号声中,事件的两名当事人,举报人华昹和被举报人程敏政,被几人架着到了午门正前方,待押送之人松手,二人皆都无法站立或者跪下,只能趴在地上才能应答。
虽然二人身上换上干净的衣衫,但依稀可辨程敏政脸上和手上的伤痕,至于华昹那边情况相对好一些,他毕竟是举报人,而且朝中有人给他“撑腰”,在牢里基本没受酷刑。
但就算华昹在牢房受到一定优待,可还是跪不下来,只能跟程敏政一样趴在地上回话。
“所提案犯,是为何人?”闵圭一脸威仪地喝上一句。
华昹先行礼回话,态度好不恭敬,反倒是程敏政一脸傲气,回道:“吾乃翰林学士、礼部右侍郎程敏政是也!”
就算遭受严刑,可到底还有文人的风骨,此时仍旧不屈不挠,只是稍显中气不足。
闵圭、白昂和王轼三人对视一眼,既为朝臣,若平日无深仇大怨,断不至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闵圭拿起手上一份御笔诏书,站起身道:“听宣。”
连同白昂、王轼等人具都起身,然后恭敬下跪听旨,却是弘治皇帝钦命三司衙门会同审理此案的诏书。
待宣读完毕,所有人刚站起,未等落座,就听趴在地上的程敏政高呼:“吾无罪,吾代天子科选天下士子,何罪之有?”
“不得喧哗!”
闵圭喝了一句,对别人有用,对程敏政丝毫不起作用。
要知道程敏政自从被下北镇抚司大狱后,每日面对的都是蛮不讲理的锦衣卫,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以前的同僚,而且还是皇帝钦命派来审案的,所喊内容能上达天听,此时不喊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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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四章 当庭翻供(第七更)()
此时程敏政就好似抓到救命稻草的落水人,闵圭一拍惊堂木,可午门并非是封闭的衙门,这一声根本起不到震慑的作用。
程敏政呼喝喊的声音只大不小。
闵圭心里恼恨,一摆手,旁边马上出来几名衙役,用棍子挑着程敏政的手脚,将他给“撅”起来,提到半空,棍子突然撤去,就听“噗”一声,程敏政重重摔在地上,趴在那儿半天没动静,这下疼得连哼哼的力气都没了。
“再喧哗,重枷伺候!”闵圭怒道。
旁边的华昹算是非常识相的,他作为举报人,本就没有冤枉不冤枉的问题,他可不会当众去触犯这几位上官的威仪,就好似老狗一般趴在那儿,不扔肉包子和石头过去,打死他也不动。
闵圭先把叫嚣的程敏政制服,再一拍惊堂木:“请宗卷,置对。”
随着闵圭话音落,有人出列,将一份案宗拿过去放到华昹面前,正是华昹举报程敏政的奏本,同时有李东阳会同礼部第一次审查会试鬻题案相关的案卷,一并交给华昹。
这就如同原告和被告在衙门里的争锋对质,闵圭作为法官及引导者,在二人对质时并不会发表看法,只让二人当庭说明对方有罪、自己无罪,若哪一方被辩得哑口无言,这案子基本便有了定论。
程敏政没看过举报他的奏本,但他对奏本里的内容耳熟能详,每天镇抚司的人用里面的内容对他严刑拷打,就是让他承认里面所叙述之内容属实,可他坚持自己没做过,就算死也不会承认。
但程敏政不承认,有都穆这个人证在,徐经也屈打成招承认向他的门子贿赂,他家里的门子被拷打之后也承认了贿赂的事实,他死咬着已没有任何意义,想的是能早些到公堂审讯而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