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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寒门状元-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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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者满脸都是感慨之色:“老朽半身入土之人,如今先祀无托告老还乡,已不录朝名。此番岭南沿海之地瘟疫盛行,陛下远在京师甚为担忧,遣派老朽前来巡视,老朽当据实奏禀,不得有丝毫马虎。”

    沈溪在旁边听到这话,仔细一想,莫非这位就是明朝中叶与李东阳齐名的大文学家谢铎?

    等那老者走上前,惠娘和周氏上前见礼。

    韩协代为引介,果然如沈溪所想,这老者确为已经致仕、目前正赋闲在太平桃溪老家的前南京国子监祭酒谢铎谢鸣治。

    明朝一代诗词文人,若论名气自然无法与唐宋名家相提并论,整个大明能拿出手的文学家也就那么几个,其中就有谢铎。

    沈溪对于谢铎了解不多,所记得也不过是此人乃雁山“七贤”之一,曾经三入仕途,那句“相思不及双飞鸟,红雨溪头又落花”便是他的手笔。

    “谢先生,这位就是民间争相传颂的女神医陆孙氏……她在丈夫亡故之后独自打理药铺,且能以种痘之法救助乡邻,百姓都感念其恩德,连在下也曾派人送来匾额以示嘉奖。”

    尽管谢铎不肯以朝臣自居,但他毕竟是皇帝钦命的钦差,再加上谢铎简在帝心,又跟皇帝近臣李东阳相交莫逆,韩协毕恭毕敬,表现得无比温顺。

    谢铎微笑点头,看着惠娘道:“老朽上午时曾来拜访,可惜前来问药的百姓实在太多,老朽不忍打搅。之前我已上书朝廷,请陛下仿效闽地种痘之法,于江南、江北之地推广。务求将来瘟疫不至再发,令黎民受难,让陛下担忧。”

    谢铎进到药铺内,详细询问了种痘的过程,虽然种痘之法已在汀州府之地全面推广,但法子却略有不同。谢铎问得很仔细,惠娘一一作答,谢铎甚至亲自拿笔记下,准备据实上奏朝廷。

    以此足见谢铎对于种痘之事之重视。

    谢铎问明情况后,表示要亲自试验种痘,回头以便详细对皇帝言明。可这为难住了惠娘,到底是女流之辈,有很多不便。

    谢铎惊讶地问道:“陆夫人之前在药铺内与人种痘,遇男丁前来当如何?”

    惠娘未答,旁边的韩协倒是开口解释:“是隔着屏风,让此稚子祛病救人。”

    因为早前韩协已经问明详细情况,他知道其实城里那些来种痘的男子都不清楚屏风后原来是个六岁的幼童在给他们施为。

    否则这些人一定会怀疑沈溪种痘的专业性。

    谢铎闻言不由哑然失笑,打量沈溪几眼,微微点头,神色之间颇有赞许:“那就劳烦这位小兄弟为老朽种痘即可。”

    韩协迟疑道:“这……这怕是不太合适,早前在下已派人详细学过种痘之法,不妨由城中更精于种痘的大夫来为谢先生种痘。”

    “大可不必。老朽既然前来,就要看看最初种痘是怎么回事,若经由他人之手未免太过敷衍,再者这位小兄弟能为那么多人种痘,老夫难道还比这天下人的身体更精贵不成?来,也不用屏风,当场演示即可。”

    沈溪只好亲自示范。

    好在之前有牛痘痘疮被他保存在简易的培养皿中,这也是为方便日后取用,毕竟只有在天花泛滥之时才会有病牛,这培养液只能小心保存着以备不时。

    等沈溪用针挑破谢铎的臂膀,为谢铎种上牛痘,谢铎一直仔细看着,嘴里啧啧称奇。等施针结束,谢铎看了看惠娘,问道:“这样便可?”

    “是。”

    惠娘点头解说,“种痘之后因身体而异,若体虚者或有几日身体不适,但短则数日,长则旬月即可痊愈,之后再有瘟疫泛滥,几可保不受病魔侵蚀。”

    惠娘没有把话说满。

    毕竟种牛痘也不是能万无一失就一定会不染病,否则若出现一两个例外,朝廷追究下来她可吃罪不起。

    谢铎微微颔首,这时候已有他所带来的侍从为他用白纱布包扎好臂膀,正是为了防止伤口感染。

    之后谢铎又对惠娘治病救人的善举大加称赞,夸得惠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起身告辞而去。

第51章 生意经() 
送走钦差谢铎和官府的人,惠娘长长地舒了口气。

    本来惠娘还有些担心招待不好钦差,却没想到这谢钦差老成持重,平易近人,竟然没有任何刁难之举,甚至从其身上根本感受不到那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官家气息。

    “小郎,人已经走了,咱干脆关门吧,今天应该做不成生意了。”惠娘招呼沈溪一声,便开始收拾摆放出来的椅子。

    本来为接待谢铎和官府的人,惠娘特意从邻居家借来桌椅茶几,又买来橘子、瓜子等零嘴以及香茗,结果谢铎来了连杯茶都没喝,所有的准备全都没派上用场。

    等一切收拾好,惠娘特别去买了鸡鸭鱼肉,准备了一顿极为丰盛的饭菜。惠娘本想招待谢铎这位朝廷钦差,但傍晚的时候衙门那边有人过来传话,说谢铎连夜离开宁化县回省城去了。

    来得匆忙,走得更急。

    沈溪倒是觉得这谢铎办事周祥,没有像一般朝廷大员巡视地方那样摆排场,更是事必躬亲,连种痘都要亲自尝试,只是不知道以谢铎这样年老体迈的身体,种痘之后加上旅途劳顿,会不会在路上一病不起。

    晚上两家人再次凑一块儿吃饭,沈溪吃得满嘴流油,大呼过瘾。可惜的是沈明钧仍旧没回来,周氏在饭桌上没说什么,回家的路上开始念叨起来。

    回到自家院子,周氏坐在堂屋前,感慨万千:“没想到我这个农家女人,进了城竟然能见到代表皇帝的钦差……可惜今天你爹不在,不然也能让他好好风光一下。憨娃儿,要是你将来有本事,能当钦差到地方视察,那娘可就太高兴了。”

    沈溪一边漱洗,一边笑道:“反正王家距离这儿又不远……娘要是想爹了,可以时常过去看看,或者干脆让爹别在王家做事了,累得慌。”

    “去去去,你爹不做事怎么养活你和你媳妇儿?你个小没良心的,娘可以在药铺帮忙,你爹就不行了,他是男人,你孙姨是寡妇,这寡妇门前是非多,要是你爹经常出入药铺的话,难保街坊四邻不会嚼舌根。”

    “唉,算了,给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洗完早些睡,娘不管你俩了。”周氏说完便进门,她节省得很,但凡月亮通亮的时候,绝不会点油灯。

    沈溪简单漱洗过就回房了,在睡觉之前自然是给林黛讲故事。

    ……

    ……

    接下来几天,钦差到宁化县城考察的事逐渐淡了下去,药铺的生意却蒸蒸日上。

    以前惠娘要买药材,那些游商欺负惠娘是女流之辈,总是抬价,现在知道惠娘被朝廷看重,加上又有县衙看顾,这些人反倒求着惠娘到他们那儿进货,药材价格因此压低不少,惠娘这边跟着降价,客流再次激增。

    生意一好做,每天到惠娘药铺问药的人络绎不绝,城里其他几家药铺无不生意清淡,几乎门可罗雀。

    “……孙家妹子这里的药材好,治病救人非常灵验,就连朝廷钦差都来这里瞧病,可惜孙家妹子不能出来坐诊,不然肯定生意兴隆。”

    街坊四邻那些长舌妇,之前还数落惠娘道德败坏出来抛头露面,现在却一个个唯恐巴结不及。

    惠娘哪儿都好,就是不懂得拒绝。

    街坊四邻这些人没事就跑来跟惠娘套近乎,其实不过就是想弄点儿药材回去,但凡是治疗风寒头疼脑热之类的小毛病,惠娘是能不收钱就不收钱。

    等周氏入股药铺一个月期满结账,才发现药铺不但没挣到钱,反而一直在做亏本买卖。惠娘把账本算给周氏听,脸上满是歉疚:“是妹妹的不是,请姐姐过来一起经营药铺,却是连本钱都要赔进去。”

    周氏一副不在意的神色:“瞧妹妹说的,本来就是妹妹给我的银子,现在拿出来作为周转,有何不可?”

    沈溪在旁边煽风点火:“娘,您平日里一文钱都斤斤计较,说这种话可真是言不由衷啊!”

    “臭小子,敢消遣你老娘?老娘虽然平日里节省,那还不是为了供你读书吗?当老娘是为自己呢?”

    周氏骂了沈溪一句,总算令场面不至于太尴尬。

    惠娘道:“我这些天也想过了,现在冬天快到了,瘟疫也已经过去,哪怕再爆发也要等开春以后。咱后面生意会清淡一些,干脆把药材的价格稍微上涨,有个两三分薄利就行了……咱也总不能蚀本,要养家活口不是?”

    周氏一拍大腿,赞道:“妹妹这话说到姐姐心坎儿里去了……是啊,该涨价,确实得涨价了!”

    沈溪听了吐吐舌头,道:“娘之前还说不在乎?现在就在乎得紧了!”

    周氏随便摸起桌上的账本就想往沈溪身上招呼,不过沈溪机灵得紧,拿着他的功课就逃到后院去了,远远还能听到周氏的骂声:“臭小子,有本事今天别回来吃饭。”

    沈溪回到家,把功课放好,第一件事便是去破猪圈弄他的字画。

    因为之前一直在药铺帮忙,沈溪少有机会去弄,不过他总算还是作了一幅赝品品,这次他没有再仿王蒙的画,而是作了与王蒙同为“元四家”的黄公望的山水画。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沈溪在笔法和做旧上更加老到,几乎可以乱真。

    拿着古色古香的画,沈溪悄悄溜回药铺所在的街道,趁着没人注意,直接钻进跟药铺仅一墙之隔的字画店“思古斋”。

    “思古斋”掌柜一瞧见沈溪进来,乐呵呵招呼道:“呦,这不是小神医吗?你怎么有时间光临鄙号?”

    “徐伯,您这不是消遣我吗?我是来卖画的。”沈溪把作赝的字画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呈递上去。

    “思古斋”的掌柜姓徐,具体叫什么沈溪不知道,只是邻里都称呼他为徐伯,这徐伯本身算是个读书人,虽然没考上秀才,但却是过了府试的童生。他家祖上懂字画古玩,这家字画店是继承的祖产。

    “又是没装裱过的字画……这次卖画,准备怎么分账啊?”徐伯打量着沈溪问道。

    沈溪这回不再怕徐伯把事情告诉家人了,要是让周氏知道沈溪上次卖画被徐伯狠狠坑了一笔,肯定会过来大闹一场。

    周氏的泼辣在邻里中那是出了名的。

    刚开始搬来的时候,周氏因为人生地不熟还能低调做人,但现在周氏已是药铺的半个掌柜,药铺新近又得到朝廷的嘉奖,心气一足,也就不再处处低三下四,谁招惹到她她会立即翻脸,骂得个狗血淋头……如今谁敢跟这位脾气火爆的姑奶奶正面应对?

    “徐伯,咱公道点儿,****分账如何?我六你四,也别有什么猫腻在里面了……其实上次的画是一位老先生给我的,现在这副也是,以后若是那老先生还有画卖,我依然会把画拿到这里来。”

    徐伯笑着指了指沈溪,道:“你小子真是聪明机灵,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好了,那就依你吧,****分账,这装裱的钱算是白送你了,不过回去后你可别跟你娘说。”

    沈溪撇了撇嘴:“我才不说呢,之前出门时候她还要打我。”

    徐伯把画拿到手中,仔细端详,越看越高兴。

    上次帮沈溪卖的那幅画,其实是卖了十两银子,却是韩县令把画买去送给了工部郎中林仲业。

    进士出身的林仲业自然懂字画,看过那幅王蒙山水画后非常满意,刚开始还表示太过珍贵不能收下,韩协便说这是一副赝品画根本就不值钱,林仲业实在推辞不过,只得收了带回京城。

    自打林仲业离开宁化县城,一直没什么音信传来。

    也是福建距离京师山长水远,消息闭塞,其实林仲业回到京师后,在给张皇后和太子的贺寿宴上献上南戏戏本作为贺礼,弘治皇帝看了龙心大悦,有意提拔其为南京礼部左侍郎。

第52章 同行如敌国() 
惠娘把药材价格稍微上涨了一些,不再亏本出售。

    秋冬季节本来就因为道路难行药材相对缺乏,加上当年的瘟疫所耗药材太多,使得闽西地区药材变得极为紧俏。

    前来问药的人虽然有少许意见,但毕竟都知道惠娘这儿所售药材价格本来就低于其他药铺,因此都没有太多怨言。

    可偏偏这时候,宁化县城内的其他药铺见到惠娘这儿生意兴隆,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存,同时打击对手,干脆联合在一起实行大幅度降价的策略,准备来个以本伤人,让惠娘没法继续把药铺的买卖做下去。

    在其他药铺药材价格大幅降价的头两天,沈溪发觉来惠娘药铺买药的人的确是少了一些,怎么说病人都希望能用最少的钱把病治好,因此老百姓听说别的药铺降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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