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第2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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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见面,苏通便出言责怪:“沈老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换地方住也不通知我一声,我也好到府上拜会一下。”
沈溪摇摇头:“家里都是女眷,平日里我又不在家,多有不便。”
苏通想了想,不禁哑然失笑:“瞧沈老弟说的,我又非心存歹念之人,怎会有不便?不过沈老弟年后要去太学报道倒是真的,若不趁着现在多在京城走动,结识一些人,怕是年后没什么机会了。”
苏通走一路结交一路,此也为当下读书人的习惯。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沿途所见之人说认识都认识,毕竟聚在一起吃过酒,一起做过学问。
但相交满天下,知己却无一人!
苏通将沈溪这样一个与他年岁不相符之人引为知交,主要是二人进学路基本平顺,既是朋友,又是同案。
沈溪问道:“苏公子进京后要见何人啊?”
苏通开怀一笑:“要拜访之人不少,可有些人即便投了拜帖也未必能见到,但……礼部程老侍郎一向热情好客,又是明年会试主考的不二人选,我等最好还是去见见。”
“礼部程老侍郎”,不用说就是刚刚擢为礼部右侍郎的程敏政?
程敏政出生于正统十一年,乃南京兵部尚书程信之子。十岁时,以“神童”被荐入朝,由英宗下诏,就读于翰林院,十九岁时中顺天府乡试解元,成化二年中一甲二名进士,为同榜三百五十余人中最少者。历官左谕德,直讲东宫,学识渊博,为一时之冠。待弘治皇帝嗣位,擢少詹,直经筵,目前官已至礼部右侍郎。
沈溪赶紧摇了摇头:“谁人都可见,但程老侍郎,我们还是不要见为好。”
苏通惊讶地问道:“这是为何?”
按照历史发展,程敏政来年春天就会牵涉进会试的舞弊案中,这趟浑水无论如何是碰不得的。
沈溪不知他的到来是否会改变历史的走向,但程敏政败就败在他“热情好客”,你说一个声名卓著可能成为来年会试主考之人,这时候应该避忌见客才是,可他偏偏对应考学子来者不拒,再加上他为人好出风头,喜欢赞扬有才学的后生,才会让人有机可趁。
也难怪明朝大画家沈周在得到程敏政的讣闻后作出“君子不知蝇有恶,小人安信玉无瑕”的感慨。
沈溪道:“总之不要见就对了,若程侍郎明年果真为礼部会试主考,你我去见,难免会落得鬻题之嫌。”
苏通笑道:“原来沈老弟是担心这个,却不知程老侍郎弟子众多,又曾主持应天府乡试,更何况年底到京考生,大多会前往拜见,若说鬻题,那岂不人人都要背这罪名?但若你我不去见,令程老侍郎责怪,怕是你我别想在这届会试中出类拔萃。”
沈溪继续摇头:“在下还是不去了。”
沈溪的意思,要去你自己去,我不跟你说明情况并不是要害你,主要你是福建考生,学问又一般,怎会得到祖籍南直隶的程敏政的欣赏?
再者,这次会试你纯属陪太子功书,去拜访一下没关系。但我却不同,我十三岁就应会试本就很碍眼,我还知道来年程敏政要出的考题,准备有所作为。若我前去拜访,别人肯定以为我也是从程敏政那里得到的考题,那我岂非冤枉大了?
来年蒙冤受屈的唐寅和徐经,怎么说也是程敏政的同乡,来了京城肯定会前往拜访,而他二人的才学颇得程敏政欣赏,加上家财万贯的徐经为人高调,“六如文誉籍甚,公卿造请者阗咽于巷。徐有优童数人,从六如日驰骋于都市中,都人瞩目者已众矣”,种种因素凑在一起,才会闹出会试舞弊案来。
沈溪已经做好准备,老老实实参加这届会试,实在不行,随便做篇文章糊弄过去,怎么也不能牵扯进舞弊案中,他现在获得入学太学的机会,十三岁就中进士或许太早了些,不如多学几年,当作学问的积累。
苏通有几分失望:“要说这程老侍郎,真正的少年英才,与沈老弟一样都被誉为神童,且二十岁就中进士,何等年少有为,不去拜访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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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一章 这个真没有()
明朝的会试,就是集中会考之意,每三年举行一次,顺天府及全国各省举人,于乡试后的第二年即丑、未、辰、戌年来京参加由朝廷命礼部主持举办的会试。考期在春季三月举行,故称“春闱”。又因会试由礼部主办故亦称“礼闱”。
会试始于唐朝,“唐玄宗开元二十四年集试贡举选士于礼部,以礼部侍郎主之。”后宋无明清皆沿袭为例。
一般江北应考会试的举人,大多会在年后从故乡出发,于二月中抵达顺天府,所以年前这段时间,京师会试的氛围并不太浓重。
年底这段时间,大街小巷鞭炮声不时响起,家家户户贴上了窗花、春联,有的富裕人家,还贴上了商贾从福建运来的彩色年画,年味十足。
沈溪来到这世界后,第一次在外过年,以前都由沈明钧夫妇和惠娘操办年货,现在则需要他亲自采买,顺带在京城里各处走走,领略一下明朝中叶盛世繁华的北京城。
这天是腊月二十七,因为唐虎等人已经离开,沈溪出门办年货,需要人帮忙。
林黛和宁儿都很想到京城各处走走,可沈溪不能随便带丫鬟上街,如此恐有招摇过市之嫌。加上京城这地方鱼龙混杂,沈溪怕她们出去有危险,反倒是朱山,沈溪不怎么担心。
朱山身高体健,长得眉清目秀,按照后世的标准,以她九头身的比例,再加上**分的颜值,可谓十足的美人。
但在这个时代,只是身高一项,就足以给她打上“丑女”的标签。
沈溪让朱山换上小厮的衣装,刻意将眉毛描粗,弱化了美貌的多少,平添了几分英气。可惜她双眸无神,身上没有自立自信带来的气质,看上去也就是个俊俏的家仆。
当朱山推着木车出门后,更是原形毕露。
木车这东西,她在山上从来没见过,山上也没有能制作此物的能工巧匠。推着木车,她好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路上边推车边傻呵呵乐着。
沈溪没有去坏她的兴致,买到的东西,只管装上车,至于用绳子固定和推车的事,朱山完全可以胜任。
沈溪心想:“可惜我已不是孩子,不然非坐上去,让朱山推着我不可。”小时候他跟惠娘出门,遇到秀儿推车总会坐上去,无比的惬意。可惜如今他年岁已长,再得功名,要顾着体面,就不能如同孩提时自由自在。
沈溪要买的东西很零碎,大多跟吃的有关。
至于喝的,家中院子里有口古井,井水还挺清冽,他跟三个女人不喝酒,不用采办酒水,但柴米油盐酱醋茶总是需要的。
自弘治八年起,兵部尚书马文升在西北地区持续用兵,刘大夏则于去年奉旨前往宣府筹办兵饷,如今成果显著,军队的米粮有了专项用途,流通不到市面上来,导致顺天府米价居高不下。
这米价一高,市面上物价就腾涨,沈溪感觉老百姓这一年的新年不会太好过。
沈溪带来的银子不少,不但有周氏给他的,还有惠娘偷偷塞给他的,加起来足足有两三百两。再加上他举人本身是有俸禄的,而来年春天入太学之后还有津贴,足够维持度日。就算京城物价虚高,过年总要为林黛等女添置新衣,买布料归家也就成为必然。
但沈溪又怕几个姑娘家挑挑拣拣,不喜欢他买的颜色或者质地,还得多走两家才行。
若是带林黛或者宁儿出来,沈溪尚能问问她们的意见,可带着朱山,整个带着个傻大姐,跟她说什么也不懂,问她好不好看一律都得到肯定的回答。
对朱山来说,有吃有喝不用饿肚子吃野菜,可真是神仙过的日子,至于穿的,只要穿上去不冷就行,只要是件衣服哪怕是旧的,也好看。
沈溪选了几块相对中性的布料,准备拿回家去给宁儿和林黛过目,若她们不喜欢,给自己做件衣服也可以,不至于浪费。
结果回去一问,林黛和宁儿都没意见。
很简单的道理,林黛虽然到了爱俏会打扮的年岁,可她要打扮也是给情郎看,只要沈溪觉得好,她就心满意足。
而宁儿则心不在此,她巴望着沈溪早点儿入学,这样以她比林黛和朱山大一头的年岁,可以用一些方法得到黛儿准允出门。
然后……钓凯子。
沈溪没工夫管做衣服的事情,这年头剪裁缝纫,一般都不用找裁缝店,宁儿和林黛自己就可以做,而且都是量身定做。至于朱山则根本不通女红,她就负责做力气活,等着穿新衣就行了。
随后沈溪又去京城的书店看了看,买了几本书,然后拿着书去了苏通的客栈。
因为沈溪没把自己的住址告诉苏通,这两天他又没露面,苏通找不到他人,正着急派人到周围打听,沈溪主动上门来了。
苏通一脸无奈:“沈老弟,你这两天可让我好找啊。你说我等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我就认识你一人,可你还偏偏突然不知所踪,真叫为兄……担心,就算你出事了为兄都不知晓啊!”
沈溪道:“这京城之地治安很好,能出什么事?”
“那可就说不准了,你以为京城就安稳了?你可知晓,几十年前瓦剌人就曾杀到过京城,就算这会儿没有外敌,但京城里作奸犯科者可不在少数,你那里又都是妇孺……咳,尤其是沈老弟你年岁不大,如何自保?还是跟为兄住得近一些,我可以时常加以照应。”
沈溪笑道:“先谢过苏公子的好意,但我还是喜欢独住,这样能专心做学问。”
苏通听出来了,沈溪对他还是有所防备,主要跟他的那好色的坏毛病有关。苏通到底有自知之明,马上不再就沈溪住在哪儿的问题说事,改而道:“这两天我去程老侍郎那里投了拜帖,安排到正月初九拜见,沈老弟不准备同去?”
虽然程敏政热情好客,但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需要先去投拜帖,还要给你排期,哪天见谁都是有定数的,就算中途更改了计划,也只有拜见者等候的份儿。
苏通能在正月初见到程敏政,这是因为春节期间在京考生不多,若到明年二月,程敏政被任命为主考,考生再想去求见,排着队也见不着人了,除非是徐经和唐寅这种顶着江南才子名号,且又是程敏政同乡才有可能。
沈溪道:“程老侍郎那边,在下还是不见为好。”
苏通点点头:“沈老弟你为人谨慎,不见程老侍郎,自有你的道理。不过有一人你还是要见见,就是在应天府时,你我得罪的那位……他听闻我住在此处,亲自派人下帖,邀你我二人过去饮宴。”
沈溪一想,原来祝枝山也提前到了京城。
作为吴中才子,祝枝山几次会试不第,其实来京城相当于是陪考。祝枝山在南京触了霉头,被人耻笑,于是提前到了京城,图个耳根清静。
至于这次邀请,究竟是祝枝山好心相邀,还是想找沈溪讨场子,那就只有到了宴席才能知悉。
沈溪拿过苏通递过来的帖子一看,请柬很简单,只是说明时间定在腊月二十九,地点为清风酒肆,话说客气得体,无法从请柬上察觉其他什么意图。
或者是为了表示重视,请柬由祝枝山亲手所写,让沈溪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却不知是否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溪合上请柬,问道:“他除了请我们,还邀请了谁?”
苏通道:“我如何知晓?正想找你商议一下去不去呢……要说那祝枝山,乃吴中大才子,声名很盛,若他亲自派人来请,你我不去,反倒显得我们理亏。”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到地方后无论有谁,尽量寡言少语,我就不信他一个闻名天下的大才子,会跟我们这些后生一般见识?”
沈溪料想祝枝山成名十几年,而且弟子众多,应该不至于小肚鸡肠,但想就这么冰释前嫌显然也不太可能。
读书人都好面子,被一个十二岁的后生当众下了威风,颜面无存,以后见了应该避着走才是,这哪有主动相邀的道理?
跟苏通商量好去见祝枝山,苏通突然神秘兮兮地问道:“沈老弟,这一路上也没问你,当日你见到谢老祭酒,他就没给你……一些便利?”
沈溪想了想,问道:“何为便利?”
“就是……特别的信函,让沈老弟带着信到京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