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第20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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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让想办法,但其实就是督促谢迁前去沈家探明情况,对于这一点谢迁本人心知肚明。
谢迁犯起了嘀咕,迟迟没给出答复。
如此一来,高凤着急了,声音不由提高了八度:“谢阁老,现在箭已在弦上,若您都不出面的话,怕是没人能阻止陛下……两位国舅的府宅中午时就被御林军围了,就怕陛下查案查到大义灭亲。”
谢迁道:“若是寿宁侯和建昌侯未做出谋逆之事,陛下又怎会动轻易他二人?”
“这……”
被谢迁呛了一句,高凤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迁或许也意识到自己在太后跟前的人说这话不那么合适,又道:“如今情势紧急,让老夫临时拿出解决方案来非常困难,还是要从长计议……不过眼下看来一切都还平顺,高公公你可回去与太后复命,老夫会再想办法。”
高凤急了:“谢阁老,您如此回答,老奴回去恐难以跟太后娘娘交差……您还是拿出个起码的对策……。”
“那你让老夫怎么着?”
谢迁有些生气了,“光嚷嚷有用吗?仅凭老夫一人,能劝陛下回头?现在连两位国舅牵涉进什么案子都不知道,便要老夫想对策,如何能做到对症下药?要不然……高公公你去多问几人,看看他们是否有办法?”
说到最后,谢迁的语气有所软化,没有继续为难高凤。
不过他以为自己没为难,还是在为难,因为高凤除了找他外,并没有其他合适的请求人选。
高凤心道:“连你这个首辅大学士都不能解决问题,你让我去求谁?谁又肯出面趟这浑水?”
谢迁此时顾不上回去跟家里人吃团圆饭,一撸袖子:“这会儿时候不早了,老夫还要先去跟几人商议,拿出对策后便赶往沈府……老夫能做的就这么多,高公公先请回吧。”
高凤见谢迁往门口走去,连忙追上几步,请求道:“谢阁老,让老奴跟您同往可好?”
“不方便。”谢迁一口回绝,“高公公还是去做该做的事,至于商议对策,高公公暂且回避为妥。”
……
……
高凤明白谢迁的意思。
他是太后身边的人,跟可能涉案的张氏兄弟有着利益连带关系,若他去参与商议,很可能会走漏风声或者做出偏帮之举。
如今并非是朝中官员在三司衙门审案,而是朱厚照亲自参与断案,又有身兼两部尚书的沈溪出面,案子注定不会小。
高凤明白谢迁现在是让他避嫌,并非是有意为难他。
但高凤出了谢府后,心里还是非常着急。
“既不让咱家去,还不能回宫复命,难道这把老骨头要流浪街头?”
高凤发现自己进退维谷,完不成差事没法回去跟张太后交差,而沈家那边他又不敢去,生怕惹来麻烦,以他这样一个只想平安过活不愿招惹是非的老太监来说,没有什么事比眼下更难抉择。
这会儿的谢迁则匆忙去见杨廷和。
此时内阁无人轮值,到年初一才会重新安排轮值之事,当天属于团圆夜,内阁其他三位大学士早早回了家。
在谢迁心目中,遇到事情时更为倚重杨廷和,而对本为次辅学士的梁储信任度就没那么高了,主要就在于梁储在大事上更习惯于随波逐流,而杨廷和在主观能动性方面让谢迁觉得很对胃口。
至于靳贵,无论是否有能力,都因刚入阁,属于相对年轻且无资历的一个,不能让谢迁托付大事。
谢迁到了杨府,没等入内,杨廷和已匆忙出来迎接。
杨廷和一身休闲的居家装束,显然没料到谢迁会在大年除夕夜而来,当天府宅内还在放鞭炮,声音异常嘈杂。
杨廷和见到谢迁后恭敬行礼:“谢阁老,是否进去说话?”
“不必了。”
谢迁道,“跟老夫一起去见应宁,有事路上说。”
谢迁在朝中第二信任之人,乃是如今的户部尚书杨一清。
在谢迁看来,若说杨廷和是个很好的谋士,那杨一清就是个做实事的务实官员,两人一个出谋划策,一个负责办事,能力方面都得到谢迁的认可。
杨廷和本没打算出门,但见谢迁这态度,知道无从拒绝,只得先跟谢迁告歉回内宅换上二品大员的常服,又跟夫人简单交待两句,这才与谢迁出了府门。
二人上了谢迁的马车,往杨一清府宅去了。
马车上,谢迁将情况大致跟杨廷和一说,杨廷和为难地道:“此案很有可能涉及外戚张氏一族,即便非陛下御审,若是由沈之厚来审问此案,怕是不会让张氏一族好过。”
谢迁道:“照你的说法,勾连倭寇和海盗,甚至卷入谋逆案,乃是事实,寿宁侯和建昌侯怎么都逃脱不了干系?”
这问题让杨廷和不好回答,黑暗中,他幽幽叹息:“具体是什么个情况尚不知晓,但不出意外的话,恐怕就是如此了。”
突然间,马车车厢里一片宁静,倒是外面随处可听到鞭炮声,还有人在街道开阔处放焰火,京城里一片热闹的景象。
杨廷和实在受不了这种安静,拨开车帘看了出去,发现有不少衙差在维持秩序……当天顺天府和宛平、大兴两县公差最为忙碌,火龙队全体取消休息,随时听命,防止意外发生。
过了许久,谢迁道:“现在无论外戚是否牵扯进案子,总归不能让陛下降罪惩戒……这也算是对先皇和太后有个交待。”
这话算是一种基调。
先不论张氏兄弟是否有罪,一定要让二人脱罪,更像是一种包庇和纵容。
……
……
夜色渐浓,京城内越发热闹,百姓们都在自家门口放鞭炮,加上那些围观的孩子,新年氛围很是浓烈。
京城到底比地方更为繁华,哪怕大明中原和江南沿海有盗乱,但对于京城百姓来说,这跟自己没多大关系,这些乱事根本不会威胁到城内人的安全。
天子脚下,求的就是一个安稳。
华灯初上,朱厚照一行杀气腾腾到了沈府,让守门卫兵惊恐不已……当天是新年,朱起和朱鸿父子不在,而沈家主要管事都放了假,回去吃团圆饭,朱厚照的到来让沈家门口乱成一团。
不过很快沈溪便闻讯出来,见到朱厚照站在门前台阶下,正打量沈家门楣,赶紧上前迎接。
朱厚照一抬手:“先生不必多礼,今天权当朕是个闲人,到你这里过年来了。”
皇帝刚从豹房出发沈溪便已得到消息,只是他必须要表现出对此完全不知情的模样,否则只会引发不必要的猜疑。
关于朱厚照的来意,沈溪也很清楚,这小子哪里是来蹭年夜饭,分明是来捣乱,不让人过清静年。
沈溪请朱厚照到了沈家正堂,同时进来的还有江彬、小拧子和一干侍卫。
原本昏暗的堂内,燃起十几枝蜡烛,朱厚照往周围看了看,有些奇怪,问道:“先生,这里刚才有人吗?”
沈溪道:“没有。陛下何出此言?”
朱厚照皱眉不已:“为何这里如此暖和,好像生有火盆,但又好像不是。”
对于朱厚照来说,理解不了沈家正堂到大冬天晚上居然温暖如春,这让他觉得很神奇。
沈溪没法跟朱厚照解释太多,当年他接手这栋房产后,便安排人将家里重新装修了一下,尤其是增加“供暖系统”,说白了就是造了个小锅炉,然后用热水管与各个院子相连,每个房间撞上暖气片,这比之以前烧火炉要安全和便捷许多,最重要的是能统一进行供暖。
沈溪回道:“陛下可有留意到这些弯弯曲曲的铁管子?里面都是水,伙房那边派人烧水,如此整个宅子都被热水管包围,就算寒冬腊月屋子里也不会太冷,夏天的话水里加入冰块,又会凉爽许多。”
“这个好,这个好。”
朱厚照马上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道,“回头给朕也建造一个,皇宫先不用装,先在豹房试用……这冬天实在太冷了,每天朕就算躲在房舍内,也还是觉得冷……有了这些东西,朕就算穿得少一些也不用担心染上风寒……”
沈溪行礼:“臣回头便让人安排。”
朱厚照眉开眼笑:“真没想到,刚到沈先生这里就发现好东西,这下可解决了朕的大麻烦……小拧子,回头听从沈先生吩咐,把这件事给落实了,如果工程量太大的话,优先把朕常去的地方给装上。”
“遵旨。”
小拧子笑眯眯地应承下来,这件事做成将会是大功一件,由不得他不上心。
朱厚照似乎穿得有些多,一把将袖子撸起来,顾不上什么皇帝的体统,端坐在那儿,道:“先生,朕也就不跟你多废话了,今日朕来是想你尽快把逆党案审结,让朕可以安心过个年。”
沈溪有些诧异,问道:“陛下要亲自过堂问案?但似乎……不该来寒舍才是……”
朱厚照道:“审案嘛,只要主审人选定下来,在哪里过堂不过是走个形式,最重要的是要查清楚一些人的罪行……朕已派人去通知大理寺,让他们派官吏和衙差过来,随时听候调遣,朕还派人通知朝中相关衙门,让他们配合……”
说话时,朱厚照表现出一股强大的自信,好像什么事情都已安排妥当一般,沈溪点头道:“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审问案情?”
朱厚照打量沈溪,道:“朕安排先生作主审,想来这会儿先生已经知道哪些人涉案了吧?比如说……两位国舅?”
这已经不算暗示,而是直接锁定目标。
江彬和小拧子相互瞥了一眼,明白就算张氏兄弟没涉案,当天朱厚照也要找证据证明二人有罪。
沈溪有些迟疑,皱眉道:“暂且证据不是很充足,不过既然陛下决意要御审,有些罪证可以在公堂上提取……如此,今日就先请寿宁侯和建昌侯来问案?”
朱厚照黑着脸,冷冰冰地道:“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以前刺杀先生,朕就放过他们一马……钱宁已查到,二人跟倭寇勾连,竟在东南沿海岛屿上私自训练军队,跟倭寇勾连,残害百姓,下一步可能就要谋害朕!哦对了,之前豹房发生了刺杀朕的案子,虽然阴谋不成,但已查清跟倭寇有关……如此说来,多半也跟朕那两个吃里扒外的舅舅脱不了干系。”
按照朱厚照的说法,已不再是探讨案情,更像是直接给张鹤龄和张延龄来个盖棺定论。
沈溪对这些事很难评断,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还是皇帝家事,不该由他这个外臣多加干涉。
朱厚照问道:“先生准备审案?”
沈溪道:“既已查出部分事情跟寿宁侯和建昌侯有关,就该趁早搜集证据,不过今日派人围了两家府宅,怕是他们已有所警觉,可能做出毁坏证据之事。”
朱厚照一拍大腿:“哎呀,朕怎就没想到呢?江彬,你就没派人进去查查?”
江彬人有些发愣,他看着沈溪,目光中满是委屈,大概想辩解说,这围困两位侯爷府宅还是您老亲自下达的命令,怎么现在反倒在陛下面前告状?
江彬这边还没回答,沈溪主动接过话茬:“不过想来,寿宁侯和建昌侯之前便已有所警觉,恰恰围了二人府宅后,他们才会有所异动,正好给了获取证据的机会。微臣一边将案情放缓,一边派人盯着侯府周边街道,如今已证实之前有人私自潜出建昌侯府,与一批形迹可疑之人出了京城,差不多是时候收网了。”
朱厚照乐呵呵地道:“朕就说嘛,沈先生做事与众不同,这才叫高明,连审案都可以做到虚虚实实,让那些狗东西掉以轻心。江彬,你马上带人去,将贼人捉拿归案,朕要亲自审问这些罪人!”
……
……
从方方面面的情况看,朱厚照已经铁了心要把他两个舅舅扳倒。
至于寿宁侯和建昌侯具体做错什么事情其实已无关紧要,本身建昌侯张延龄又跟倭寇有勾连,谁也没冤枉他。
沈家不由热闹起来,不但朱厚照带来的侍卫在办事,沈溪的侍卫,以及从京城三司和城防衙门征调来的人也都各司其责,远近几条街道被灯笼和火把照得透亮。
当谢迁带着杨廷和、杨一清抵达沈家门前时,只见沈家门口已俨然如宫门一般,戒备森严,几人根本就无法靠前,不过却有个小太监站在那儿,似乎早就知道会有人来,只等着去传报。
“三位大人,您们怎么来了?”小太监过来打招呼,似乎认识三人,但三人却对这小太监有些陌生。
谢迁道:“劳烦小公公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我三人来请求面圣。”
小太监为难道:“三位大人还是莫要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