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第19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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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敞对于沈溪说的情况并没有多意外,问道:“那之厚你可有想到办法?”
沈溪道:“还是先等谢阁老回来后再行商议吧。刚得知情况,谢阁老已抵达宣府,再有三四日就会抵达居庸关,遇到事情还是要有谢阁老这样的宿老居中统筹,我才好去办事。”
听到谢迁即将抵达的消息,王敞脸色一紧,显然想到一些不太好的情况。
沈溪当然明白,他让陆完回京,现在居庸关内管辖军队的人已没几个,除了王敞外,只有谷大用和马永成寥寥几人,而且只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太监,现在知道谢迁即将过来,王敞自然会想,若是沈溪有什么阴谋,甚至想谋逆的话,最好的时机就是这几天。
先不论沈溪是否会这么做,其他大臣忍不住会这么想,问题就在于沈溪做事不遵循常理,就好像失踪两天突然又现身,让王敞摸不着头脑,只会觉得沈溪暗中有针对性地做了许多安排。
王敞道:“之厚,有件事得跟你说明,之前不是朝中有人参劾你么?太后也知道了,如今陛下人在军中,太后很紧张,所以派了怀宁侯、新宁伯前来挟制居庸关内兵马,预计一两天内便会抵达居庸关。”
沈溪对王敞说的事情并不意外,自己功劳太大,在军中威望太高,一方面张太后派人安抚他,让他负责统筹居庸关内兵马,正好这时朝中有人参劾他,张太后马上顺势而为,派人来接管军权,其实针对他的意思已很明显。
从这点上来说,张太后做事睿智而果断,但显然这些举措不是张太后自己能想明白的。
“以张太后和张氏兄弟的头脑,不会想出这种对策,应该是有高人指点,陆完和王敞的可能性最大,但他们在居庸关,又在兵部任职,不可能为张太后完全信任;谢迁不在京城,那最有可能的便是杨廷和或梁储,而以做事手段论,杨廷和的可能性比较大。”
想到这里,沈溪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摇头道:“我来拜访你之前,并不知京城有如此变动。按照惯例,我这边本该上疏请辞,但以如今情况看,还是应由专人接管兵马,而我带人去找陛下比较合适。”
大明一朝,大臣都很识相,谁被弹劾,不管有理没理,都得写上一封请辞的奏疏,免得皇帝为难,最终决定权在皇帝身上。
如此一来君臣间便形成一种默契,若是皇帝觉得碍眼,就会找个人参劾,如此一来大臣只能写请辞奏疏,皇帝可能会假惺惺挽留,但两次三次后便借坡下驴,将事情促成。
从成化帝后,这种现象愈发明显,如此一来朝廷便形成一种风气,一改从太祖、太宗两朝形成的文官难以善终的局面,至少皇帝不欣赏你,有办法让你离开位置换个人,若你识相的话,皇帝至少不会对你下狠手。
但在当下,皇帝都没影儿了,沈溪根本就不会写请辞奏疏,其实他连参劾他的奏疏都没见到,他这个功臣要是请辞,还被张太后越俎代庖准允了,估计会成为大明最大的笑话,而显然艾洪参劾他也不是来自皇帝授意。
最后的结果,就是没人会在这次参劾中下台,张太后只是找个由头接替他的军权。
王敞听到沈溪的话,微微点头,没有对此事发表评论。
沈溪又道:“此番过来,是想对王侍郎托付一些事,尤其涉及此番征伐草原论功请赏的细节,兵部这边该好好落实一下,交五军都督府、都察院查核,最后上奏朝廷请求发放奖赏!”
王敞听到后有些为难,欲语又止,大概意思是现在皇帝不在,你还谈什么论功请赏的问题?你就不怕别人说你收买人心,意图不轨?
沈溪道:“延绥前来送战俘和贼寇首级的兵马已在宣府一段时间,本来回京后我准备第一时间请陛下论功行赏,但陛下出走,很多事情不能荒驰,越是这个时候军心士气越需要提振,不能让有功将士心寒王侍郎以为呢?”
王敞琢磨一下,挑不出沈溪话里的毛病。
既然皇帝失踪闹得人心惶惶,可能有人趁机闹事,那干嘛不早点儿将之前许诺过的赏赐兑现?难道非要拖着过年?
王敞为难道:“陛下不在,司礼监也没有掌印太监坐镇,军功该如何落实?”
沈溪道:“谢阁老这不马上就要到居庸关了吗?等谢阁老回来后,兵部、五军都督府和都察院的奏疏就可以送到,由谢阁老跟戴公公和高公公商议,再有太后懿旨批复,军功赏赐便可完成,这属于权益之计,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却对稳定军队至关重要。”
“当然,这一切都要王侍郎来牵头完成,因为那个时候我可能正在找寻陛下的路上,一切就要你多费心了。”
“嗯。”王敞点头,突然间脸上多了几分为难,尤其是想到沈溪即将动身离开的情况下。
之前他跟陆完一样,对沈溪充满疑虑,但现在想到皇帝失踪的事情已传得沸沸扬扬,流言蜚语四起,甚至连皇帝已经遇难的传闻都有很多,人心惶惶下,其实最能安定人心的还是沈溪本人。
王敞叹道:“之厚,你要去找寻陛下,这件事得先跟谢阁老商议,或者请示一下太后,若你也走了,居庸关内将士闹事当如何?还有九边将士你身为兵部尚书可不能有丝毫懈怠啊!”
沈溪微笑着点头:“这也是为何我没有贸然去找寻陛下的原因,若不告而别,跟陛下出游有何区别?到时候可能会出更大的乱子,不如等谢阁老到来后,我这边跟谢阁老把一切说清楚再走。至于跟太后请示大可不必,当然这件事最后也会通知太后,只不过是由谢阁老代劳”
谢迁深得张太后信任的事情,几乎是朝野共知。
王敞听到后点了点头,“于乔回来,朝廷终于能够安定一些了。”
言语间,王敞不自觉将谢迁当作朝廷能稳定人心的肱骨之臣,因为在张太后乃至整个大明文武心目中,历经三朝的谢迁忠心毋庸置疑,资历更是无人能及,由他来把控一切,绝对会做到公平公正,让朝廷运转恢复正常。
至于沈溪,虽然立下军功无数,在军队中拥有着最高的人气和声望,做事能力也可能超过谢迁,却始终无法做到让文臣对他信服,关键就是他年龄太小了,始终让人联想到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句谚语。
需要稳定朝局的时候,最重要的不是找能力最强的,而是找德高望重的,谢迁恰恰就是朝中大多数文官的选择。
沈溪道:“我已派人去催促,宣府那边,伯安兄会找人护送谢阁老过来,等谢阁老抵达居庸关当天,我可能就要南去,王侍郎先跟各方打个招呼吧!”
王敞一愣,这才意识到,沈溪不想见司礼监太监或者京城来的使者以及掌军人,想让他从中传达。
沈溪作为众矢之的的权臣,张太后甚至为了防备他派了怀宁侯孙应爵和新宁伯谭佑接管军权,显然朝中人都想打压一下沈溪的威严,而沈溪跟谁接触都可能被人非议,最恰当的举动就是见一下自己的下属,即兵部侍郎王敞,再由王敞这个相对德高望重的老臣转告。
王敞马上意识到,沈溪想让他真正转告的对象,是京城的张太后。
王敞道:“之厚,你非去不可吗?其实你可以先回京城。”
沈溪苦笑一下,他可不想回京,因为那将意味着他会成为笼中鸟,现在京城可不是他的地盘,回去后张太后或者张氏兄弟想怎么对付他都可以,皇帝是没有鸟尽弓藏的打算,但张氏是否有就难说了。
沈溪摇头轻叹:“还是找到陛下,安定社稷最重要。至于回京,可以在找到陛下后一起回去。这件事我已思虑清楚,甚至提前派人去通知了谢阁老,就是想让他早一步回来主持大局。”
“对鞑靼的战事已结束,下一步大明就要休养生息,重中之重便是治理黄河水患,然后尽快结束中原叛乱。若是陛下下旨的话,我可能会带兵去平叛,如此也不至于被太多人非议。”
王敞听出沈溪话语中的苍凉之意,情不自禁想为艾洪参劾他的事情解释一下,道:“其实艾洪”
沈溪一抬手,打断王敞即将要说的话,大度地说道:“无论朝廷局势如何,或者他人对我如何看,我到底要做大明忠臣,而不是危害大明江山社稷。我去找寻陛下,算是对那些怀疑我的人最好的交待吧!”
第二三〇三章 针对()
王敞做事从不含糊,虽然他看起来老迈,但能力却丝毫不逊于那些年轻人。
朝中这么多官员中,王敞属于资历较为一般,却是能做实事的,马上将沈溪的意图告知戴义和高凤。
王敞觉得,只要将沈溪的事情通知二人,便等于告诉朝廷以及太后那边,二人有的是办法把消息通知到京城官场和皇宫里的人,而王敞自己则省事许多,只是见一下两位司礼监太监,便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戴义和高凤得知消息后则显得很紧张,他们可不会觉得这是沈溪在避让,反而担心沈溪以退为进。
朝廷有人参劾沈溪,这件事明摆着跟皇帝失踪有关,针对沈溪的意图非常明显,无论是张太后幕后指使,又或者是文官集团内出于对沈溪擅权的担忧而为之,都会涉及对沈溪的不信任。
张太后看似顺水推舟派出两名勋贵前来接管军队,无异于变相告诉沈溪,其实朝廷不相信他的忠诚。
沈溪提出要前往蔚州迎驾,甚至提出要带兵去中原平叛等,让人意识到沈溪可能是对朝廷失望,才选择逃避,远离朝堂纷争。
这件事本该由张太后跟参劾沈溪的人担责,但问题是现在戴义和高凤跟沈溪同处居庸关,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于是赶紧将沈溪的意思传达,竭力撇清关系。
“……沈大人怕是对朝廷有极大不满,若太后娘娘知道了,再次有计划地进行针对,还不得出大事?这位爷乃是陛下最亲近最信任的大臣,还是大明开国以来少有的功臣,这样的大才若对朝廷失望,不得了啊!”
高凤跟戴义说话时非常紧张,他比戴义更着紧,因为他是张太后的人,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跟张太后紧紧地绑在一起。
若沈溪这边出了状况,跟张太后对立,进而影响皇帝跟太后的关系,高凤会觉得是自己没有做好,可问题是他根本就没能力解决这些问题,劝阻不行,安抚也不行,只能赶紧去信给张太后,通知最新情况。
戴义皱着眉头问道:“太后派来的人,几时到居庸关?”
高凤叹息道:“消息都传来一天了,以京师跟居庸关的距离,用得着走上两三天吗?唉,或许是两位勋贵养尊处优惯了,行事才如此拖拉,但就算再缓慢,应该也就这两天的事情吧!”
大明世袭勋贵的素质参差不齐,名义上谁都擅长弓骑,自幼习武,熟读兵书,但这些人既有田宅又有朝廷俸禄,逢年过节还有封赏,谁会真正练习行军打仗的本领?
弘治朝前敕封的那些勋贵,除非跟皇室关系非常亲近,否则基本上难以受器重和提拔,很多人都安排在不痛不痒的位置上,基本都属于在五军都督府挂个职,然后就在家遛鸟逗狗,各忙各的。
就算这样,这些人还不安生,用手里的特权侵占越来越多不用上税的土地,很多时候朝廷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人让他们掌军权,行动迟缓不说,就算到了居庸关也难以对沈溪形成有效掣肘,沈溪要对付他们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九边兵马以及京营官兵也不可能真正听从他们的命令。
这正是戴义、高凤最担心的地方。
若沈溪无心造反,派这样两个草包来根本是画蛇添足,让沈溪心生不悦,甚至有退出朝堂不问世事的打算,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信号。
若是沈溪真有造反的想法,这样两个人也不会影响沈溪做事,反而会给他一种起兵的借口……看看,朝廷对功臣如此不信任,那我有什么理由继续效忠卖命?
戴义显得很紧张:“不管两位爵爷几时前来,咱先让沈大人那边安心下来才是……现在赶紧派人去跟谢阁老说清楚,劝他快点儿到居庸关来。如今能劝说沈大人留在居庸关的,怕是也只有谢阁老了吧?”
戴义跟高凤的侧重点不同。
高凤所想是赶紧把事情告知张太后,把责任甩出去的同时,也让张太后有个应对的心理准备,把所有决定权都交给张太后。
但戴义这边则有一定主见,他毕竟是首席秉笔太监,司礼监掌印出缺,他不能什么事都不管,他从之前王敞前来传达的意思中找到个关键点,那就是沈溪即便要离开居庸关,也会等到谢迁前来,那为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