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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寒门状元-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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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在里面。可施加援手,是因为事急从权。

    但自从程朱理学盛行之后。女子贞节大于一切,对这命题也有了不同的看法,尤其是明朝中叶之后,一些思想家所坚持的却是就算你嫂子落水,也不能救,这才是真正守礼的君子。

    孟子话说得容易,但圣人也没讨论过救完人之后的道德问题,你是把人救上来,人活了,关键是女人的名节当如何?若是你娘、你媳妇、你女儿,那什么都好说,可问题是跟你没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人,只要你跟她有身体上的接触,那以后你们算怎么回事?

    这就好像老娘和媳妇同时落水应该先救谁的问题一样,这问题本身就是个伪命题,但在这年头,为了彰显礼法,这些问题都要被堂而皇之拿来讨论,并且从大德和小节诸多方面给出结论,防止民间出现相类似的事官府无从判决。

    比如先救媳妇还是老娘,官方的基调就是必须要先救娘,这是孝道,是大节,就连媳妇也要明白孝义才是第一位的,若儿子先救媳妇,就会受到道德的批判,甚至会被革除功名,下狱问罪。

    现在吴省瑜的这个问题,更加偏激,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落水了,你作为一个君子该如何做?

    虽然这问题基本已有现成的答案,但在场之人,却没一个开口搭话,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见死不救那不是君子,可你救了,那就要违背社会道德。

    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吴省瑜脸上挂着笑容,如果拿一般的命题来论,在他而言没什么意思。就是这种非常特别的问题,才会产生非同一般的反响,也容易论出一些独特的道理。

    众人不言,吴省瑜看着苏通道:“苏公子以为呢?”

    苏通面色稍显尴尬,心里暗骂吴省瑜出难题,现在和和气气搞个文会,大家交流一下学问,你偏要起个这样令人纠结的命题,这不是诚心与人为难吗?

    苏通迟疑道:“在下以为,还是不救吧。”

    “哦?”吴省瑜略微惊讶,“难道苏公子见死不救?”

    旁边一个姓韩的士子冷声道:“并非见死不救,而是不能因小节失大节也。”

    吴省瑜也微微冷笑:“那在阁下心中,何为小节,何为大节?人命难道在君子品德之下?”

    韩姓士子怒道:“圣人言,当舍生而取义,难道君子品德不在人命之上?”

    在场之人拥戴韩姓士子的不在少数,主要这是朝廷为民间定下的基调。看见嫂子落水怎么办?先去找哥哥啊,哥哥不在去找侄子。侄子也不在?估计等你跑回来,你嫂子也淹死了。没你什么事,可以等着办丧事了。

    现在是看见陌生女子落水,道理也是一样的。先去找她的亲眷,实在找不到。那就找根竹竿去帮忙试试,如果竹竿够不着,你还是在岸边上看着女人淹死才好,不然就算你把人救上来,人家家人也不会感激你,甚至会拿你去送官,或者是被乡民浸猪笼。

    为什么别人不救,偏偏你救?这不是有私情是什么?

    吴省瑜没有去回答韩姓士子的话。反过头问沈溪:“沈公子以为呢?”

    所有人突然都安静下来,他们都想听听沈溪的“高论”。

    沈溪如今在汀州府士子当中,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他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被人拿来作为攻击的借口,照现如今的形势来说,沈溪应该什么不说才对,但或者就算什么都不说,别人也会以此来攻讦他,质疑他的人品。

    沈溪见到吴省瑜脸上似有似无的笑容,心里感觉一阵恶心。他心想:“这小子不会诚心设套让我钻吧?无论我说救或者不救,只要跟本届考官的意思相违背,那就会成为我品格上的‘污点’。足够考官把我刷下去不给进学的机会。”

    沈溪面色不变,微微笑了笑:“吴公子看来多虑了,在下不会游泳,下水之后肯定会淹死,所以我宁肯去找人来救。”

    “哈哈哈……”

    本来很严肃的学术问题,被沈溪说成个笑话一样,旁边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口大笑。

    吴省瑜脸色略微一滞,这才道:“在下问的是君子所为,是论述。而非让沈公子真正去实践。”

    沈溪这下已经确定吴省瑜是在算计他。沈溪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小小年岁。一副平和的外貌,竟有这般阴损之心。”

    沈溪道:“吴公子以为呢?”

    吴省瑜好像早就料到沈溪会这么问。只是淡然一笑道:“在下想先听听沈公子之意。”

    “哦。”

    沈溪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在下却不知,这位落水的女子,是否有婚配?”

    沈溪的问题,不但令吴省瑜错愕,旁人也带着不解。便连苏通都忍不住好奇问道:“沈公子,这有何区别?”

    沈溪正色道:“区别很大。如果仍旧是待字闺中的话,姑娘家怎会轻易出门,还落水?这不合常理。就算真遇到这种事,也该先问问姑娘的意思,喂,你要不要我救,如果姑娘说,要啊要啊。那我救了,应该没什么问题,若她觉得名节有损,大不了我纳她入门就是。”

    沈溪这番话说得活灵活现,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连刚才反对救人的韩姓士子也忍不住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沈溪此言大有道理。

    “那已婚妇人,又当如何?”

    吴省瑜发觉沈溪有些难对付,语风跟着变得尖锐。

    沈溪道:“那我就要先问问她的家眷,到底要不要救。若是连她的家眷也觉得,妇人的名节比性命更重要,我又何必去逞强呢?但若她家眷心急如焚,央求我救,我可能会施加援手。”

    沈溪的话,要么是有前提假设,要么是加上“可能”这样的助词,分明就是在说,遇到具体的问题,我会视情况而办,你别想从我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

    吴省瑜听到之后不由拍手笑道:“高论。不过情急之间,这河岸之上,只有你一人,女子落水,尚且昏厥,无法回你,你无从知晓她婚配与否,当如何?”

    “哦。原来这样啊。”沈溪似懂非懂点点头,“在下年幼,不懂得婚配与否的女人,有何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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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一章 防人之心() 
沈溪的话问出口,在场之人忍俊不禁,但又不能笑得太明显,只好掩嘴偷笑。

    一个十岁的孩子,问另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婚配与否的女子有什么区别,这是个很深刻的“哲学”问题。

    这问题似乎比刚才那个救不救人的问题更加生动有趣!

    吴省瑜脸色有些发黑,他心想:“你刚才论了半天,什么未婚配的问事主,婚配的问家人,现在反过头问我她们有什么区别,这不是诚心拿我消遣?”

    诚然,沈溪的确有拿这种问题消遣吴省瑜的资格。按理以沈溪的年岁,很难了解真正男女之事,这种问题被他问出来,有些童言无忌的意味。

    这也会让人明白,你吴省瑜年岁再小那也是懂事的少年郎,你拿君子救不救落水女人的问题来考一个十岁孩子,本身就不合适。

    吴省瑜转念一想:“这小子答非所问,根本是有意转移话题。”他眉头一皱,又问了一句:“女子落水,无论婚配与否,都注重名节。在下现在只问,以沈公子对于君子的理解,是否当救?”

    沈溪无奈摇摇头,这吴省瑜不撞南墙不回头啊。吴省瑜见沈溪摇头,追问道:“沈公子选择不救?”

    沈溪一脸严肃:“人命到底至关重要,若见死不救,女子因此而丧命,我想君子会受到良心谴责。即便女子贞节大于性命,但人逢绝境之时,都望人施之以援手,君子者当怀悲天悯人之心,志怀高洁,心无杂念。又谈何于女子名节有损?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

    虽然沈溪不想搭理吴省瑜,但既然问题都到了这份儿上了。沈溪也不妨就着问题论一论。

    其实以沈溪后世人的思维,什么名节礼法都是对于人性的束缚。人命大于天,见死不救非我辈所为。

    但这种话不能明说,得婉转,现在我所阐述的只是一个道理,而不是我非要怎么样,或者是要去说服别人遵从怎样的准则,至于你怎么想的我不管,反正在我看来。作为一个君子,只要你心正,就算救人上来也不会对女子名节有损。

    在场许多人刚才都认为女子落水不该救,可听到沈溪的话后,又点头觉得有理有据有节。

    尤其当沈溪说“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语出《孟子·梁惠王上》,同样是论述嫂子落水小叔子该不该救的孟子,在这里重新强调了一下“救死”和“礼义”的关系,救人家于危难还怕不彻底。哪里是顾着用礼法去治理呢?

    这是圣人说的话,可不是我说的,你就算拿此来攻讦我也没辙。你敢说《孟子》有问题,那你才是真正不想考功名了。

    吴省瑜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没料到沈溪居然这么难对付,小小年岁不但文章作得好,连说话都是这么滴水不漏,他的计划似乎要泡汤了。

    旁边已经有人气不过吴省瑜问这么刁钻的问题,回敬道:“吴公子,刚才你说要听听沈公子的意思,现在轮到你来说了。若阁下遇到这种事,当如何?”

    吴省瑜轻轻一叹:“君子救人。当不避礼法,我想……在下也会救吧。”

    一句话。其实也给他自己带来些麻烦,不过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有沈溪刚才一番“高论”在前,他回答得如何已经没多少人在乎。

    苏通发觉场面很尴尬,赶紧起身说和:“今日乃是我等文会,当一团祥和之气才是,诸位何不说一些轻松的话题?既然沈公子刚才提及《孟子》,诸位不妨探讨一番。”

    后面的话题,相对就轻松了许多,没人再管女子落水救不救,因为这等事形不成定规,正如沈溪所言,女子自己和家人都会有不同的看法,更何况只是一个路过的读书人?

    吴省瑜虽然好表现自己,但在与沈溪论道之时有一点小挫败,后面就算别人问及他,他也摇头没有参与论述,沈溪那边更轻省,别人连问都不问他。

    就这样,一场文会,沈溪跟吴省瑜对桌而坐,偶尔抬头看一眼对方,立时将视线挪开。

    文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宣布结束,苏通亲自送客人下楼,却还是有几人留下来,都是平日里跟苏通要好的,包括郑谦等人。

    吴省瑜没有起身离开的打算,沈溪心想:“惹不起我总躲得起,你不走,我走。”当下起身行礼:“苏兄,今日学堂尚有课,就此告辞。”

    苏通笑道:“不急不急,我早就跟郑兄他们说好了,今天我们要过去会会熙儿姑娘,话说,沈老弟你应该还未见过云柳姑娘吧?这不,碧萱姑娘一走,玉娘少了个招牌,我好说歹说,玉娘终于同意让云柳姑娘出来见客。”

    沈溪心想:“怎么又是去教坊司?你们几个公子哥进去之后有吃有看还有玩,可怜我尚且是个孩童,身体还没长成,去了只能在旁边活受罪,就算上次进了碧萱的闺房什么事也做不了。”

    吴省瑜侧目看向沈溪:“沈公子,在下听苏公子言,你善于射覆,不知可否较量一二?”

    沈溪笑道:“在下那点儿射覆的本事,稀松平常的很,最多只能算是瞎蒙。”

    苏通在旁边哈哈一笑:“沈老弟,你这话为兄就不爱听了,你瞎蒙都能蒙对,我们就算苦思冥想也不得,这不是说我们没你有本事?”

    虽然苏通并非完人,但他在为人处事上很大度,这也是他朋友多的原因。沈溪道:“时间才刚中午,就算去的话,我也该回去吃过饭,温书之后,等日落黄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等回到家,还想让我出来?”

    本来去教坊司那边时间早不合适,苏通却道:“无妨无妨,今日我们把玉娘手底下的几个姑娘邀请出来,雇请了大船,去河上吃吃酒听听曲,岂不是很惬意?话说我们上次游船河,还没有尽兴呢。”

    教坊司的女人,通常都要在小门里等客人,不能踏出教坊司一步。沈溪心说这苏通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说动玉娘答应让教坊司的姑娘出来。

    郑谦在另一边催促:“走了走了,再不去的话,估计玉娘和云柳姑娘她们等得急了。”

    苏通怕沈溪真的要回去,直接过来拉着沈溪一起走。

    到楼下时,苏通低声对沈溪叮嘱:“沈老弟,你已经错过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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