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第14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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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冕气急败坏,现在他已经明白沈溪的阴谋诡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之前杨武呈奏的奏本落到朱厚照手中,那刘瑾的计划就会泡汤,甚至可能再一次犯下欺君之罪,而此番朱厚照可能就不单纯把刘瑾发配到地方当监军了事。
朱厚照对刘瑾的纵容也是有限度的,最重要的是不能欺君罔上。
作为刘瑾的“头马”,张文冕可不容许刘瑾出事。
……
……
张文冕带着江栎唯见到杨武。
杨武本以为张文冕是因筹措修建行宫钱粮一事而来,等张文冕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后,杨武瞠目结舌。
因为张文冕说的事情太过重大,杨武未带谋士在身边,一时间脑子乱哄哄的,全无头绪。
张文冕喝斥:“杨大人,看看你做的好事!你之前写那份奏疏,不是把刘公公给坑害惨了么?看来你跟姓沈的是一伙的,故意给刘公公出难题,是吧?”
杨武苦着脸道:“张先生,您误会我了,我这巡抚之位都是公公破格拔擢,岂敢对公公不利?只是……当时我没想到,那姓沈的居然敢设计坑我,你……你可要在公公面前为我作证,时间如此短暂,谁能想到姓沈的会提前那么久得到消息……”
张文冕质问:“你作为宣府巡抚,整个军镇都在你管辖下,居然连驿站都没看管好?你说说,京城的消息怎么这么快传到宣府来的,沈之厚居然提前我们两天?”
虽然张文冕一肚子坏水,在阴谋诡诈上很有一套,但他说到底也只是熟读四书五经,最多再看点儿兵法,见识不多,完全意识不到经受过知识大爆炸洗礼的沈溪有多可怕。他只能根据认知,想象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问题,一时间根本想不出沈溪会自组情报网络,毕竟这需要花费海量的金钱,仅凭个人之力实在难以承担。
杨武道:“我……我如何得知?我这就派人去把驿站的人叫来,问问前几天是否有人传递消息到总督府衙门。”
“现在就算知道消息来源,怕也来不及了吧?”江栎唯在旁提醒。
“对对对!”
张文冕恍然记起什么,喝令道:“现在不是查找消息来源的时候,杨巡抚,你马上派快马将之前的奏疏截回来,若这份奏疏落到陛下手中,不是打公公的脸吗?”
“这……都已经发出两日了……时间上是否来得及?”杨武也在犯愁。
沈溪和他共同书写的奏疏已发出两天时间,黄花菜都凉了,这会儿才想起去追,就算是追到京城也未必管用。
张文冕气急败坏:“追不回也要追,否则就是跟你的小命过不去……说,你想让公公万劫不复,还是你自己?”
杨武苦笑道:“在下这就去,这就去……张先生切勿动怒,事情始终有转圜的余地,刘公公执掌朝廷权柄,内阁和司礼监在手,六部衙门也大半都听公公的,奏疏岂那么容易呈递到陛下手中?”
听到这话,张文冕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连江栎唯也在旁劝说:“事情的确如此,不必太过着急,有公公把关,应该不会出什么状况。”
张文冕脸色虽不善,但没之前那么急了。
先前他之所以气急败坏,完全是因为沈溪在他眼皮底下玩了他一次,感觉自己被人耍得团团转,实在太丢人了。
但现在仔细一想,以刘瑾在朝通天的本事,应该不怕杨武的奏疏呈递到朱厚照面前。
张文冕沉声道:“姓沈的可真不好应付……他打了我们一个时间差,我们在宣府没得到京城的风声,导致做出错误的应对。如今刘公公还不知姓沈的已做出反击,朝中更有谢迁等阴谋诡诈之辈兴风作浪,且不可掉以轻心!”
杨武听到这话,不由皱眉。
堂堂首辅大臣,张文冕却冠以种种蔑称,可见在其心目中根本没把文官的脸面放在心中。
不过想到自己身为地方巡抚,却被一个无官无品的人教训,他也有种有力使不出的窝囊感。
张文冕就好像上司一样,用呼喝的口吻对杨武道:“杨大人,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派人去追,就算不能及时把人追回,也要第一时间往京城传递消息,让刘公公及早做出防备!”
第一九一二章 终于出手了()
京城,谢府。
谢迁得知朝野盛传沈溪在宣府实施改革导致民怨沸腾进而聚众造反后,惊讶无比。
这件事他可没想过是否存在刘瑾攀诬的状况,毕竟事关重大,怎么可能有人在如此重大问题上撒谎?
“这小子,刚到宣府,又开始折腾了……真是走到哪儿都不得安宁啊!”
谢迁总把自己摆到沈溪官场引路人的位置上,觉得自己应该有随时给沈溪擦屁股的觉悟,而不是每次由沈溪来给他解决麻烦。
所以当谢迁知道沈溪出事后,终于感觉自己有点作用。
总躲在家里不是个办法,谢迁决定出去探听一下消息,虽然从内阁到六部,再到各寺司和顺天府等衙门,基本为刘瑾把控,但谢迁总归有许多好友在朝中,获取点儿内幕信息不是那么困难。
谢迁首先去的,自然是内阁。
时值午后未时三刻,焦芳和刘宇都不在,文渊阁只有杨廷和轮值。
梁储被发配至南京,谢迁也称病不出,内阁基本为刘瑾控制,杨廷和有力使不出,完全是在中间充当苦力,负责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奏本拟定票拟。
“谢中堂?”
杨廷和见到谢迁,略微有些吃惊,他这边将近两个月没见到谢迁人了。
也就是说,在这两个月时间里,谢迁挂着内阁首辅的名头,却把朝廷大小事项都让给刘瑾,无所作为。
谢迁一摆手,示意杨廷和坐下,故作姿态咳嗽两声,意思是自己的病没好完全。
等两人相对坐下,谢迁语重心长地问道:“介夫,你可有听说宣府之事?”
杨廷和想了下,马上明白谢迁说的是什么,有些为难:“宣府地方奏事,因沈尚书改革引发民乱,兵部等衙门附议,如今消息已被刘公公呈奏到陛下那里,陛下御笔钦批,要地方在一个月内平息叛乱。”
谢迁叹道:“果真出事了……还有别的消息吗?”
杨廷和摇摇头:“在下所知不多。”
谢迁老脸漆黑,在他想来,既然地方和六部都已呈奏,那这件事就没跑了。
到现在为止他依然不相信刘瑾有那么大的胆子欺瞒朱厚照,当即匆忙站起,道:“既如此,老夫先回去了。”
杨廷和很惊讶,问道:“中堂入宫,就只为问这件事?”
谢迁显得很无奈:“老夫病体未愈,只能暂回家休养……朝中就靠你了,介夫,你可千万要安守本分,不为外物所扰。”
杨廷和未料到谢迁居然会教育他,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随即,杨廷和送谢迁出了文渊阁,这才又折返回去继续票拟。
……
……
谢迁出了皇宫,越想越光火。
他没有恼恨刘瑾跟朱厚照汇报,而是怨责沈溪在地方上惹是生非。
他总是不自觉把自己当成沈溪长辈,觉得教育好沈溪是自己应尽的责任,只不过以前他在沈溪面前生气的次数多,基本都属于无理取闹,占理的时候实在太少。
这次总算是逮到机会了……
虽然曾经一度朝中遍布好友,但出了长安左门,谢迁突然发现,自己的知交要么从朝中退下,要么发配在外,已经没人跟自己结党,一时间找不到打破僵局的有效途径。
带着郁闷,谢迁返回谢府,刚进大门,门房便汇报说沈大人麾下前来拜访。
“沈大人?哪个沈大人?宣府巡抚沈溪么?”谢迁问道。
门房很好奇:“老爷,跟咱家走得近的,出了孙小姐夫婿外,尚有其他沈大人?”
谢迁没好气地喝问:“人呢?”
“只是留下话人便匆匆走了,似乎有要紧事……主要是听我说老爷您不在,他便表示稍后来访。”门房回道。
谢迁不屑一顾:“不知沈家小儿怎么想的,派个人来也不搭调,居然连留下来等候一下都做不到……不过,从方方面面的情况看,那小子派人上门来是要找老夫求助!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
谢迁本想端架子,不见沈溪派来的使者,但想到沈溪是帮助自己才被贬斥宣府,现在遇到麻烦除了他无人可求助,多了几分“怜悯心”,入夜后使节再次到来便让家仆把人带到书房。
来的正是一身男装的云柳。
当云柳将沈溪的亲笔书函,还有杨武的平安奏疏送上,谢迁略微看了一眼,顿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刘瑾胆大包天,竟然欺瞒朝野上下,横空捏造出这么个弥天大谎,由此可见朝廷已乱到什么地步了。
“这……!”
谢迁打量云柳,想判断书信和奏疏是真是假。
云柳行礼:“谢大人,这是沈大人让卑职快马送到京城来的,特别交待要送到您老手上……沈大人吩咐,奏疏任由谢大人处置,他不会干涉。”
谢迁没好气道:“他是这么说的?”
云柳道:“是。”
谢迁有些生气,感觉自己是被沈溪拿来当枪使了,他有些不甘心,问道:“他的意思,是让老夫把奏疏呈送陛下那里,跟陛下证明他是清白的,刘瑾纯属无中生有,甚至有意欺瞒陛下?”
云柳认真回忆了一下,随即摇头,道:“大人并未如此说,沈大人说把具体事项陈列于书信里,谢大人看过便知。”
“呵呵!”
面对一个不知情的云柳,谢迁连发火的心情都没有。
对沈溪可以发脾气故作姿态,但面对沈溪的下属,谢迁不想失态,他向来都认为自己这张老脸比什么都金贵。
谢迁眉头一皱,有些生气地道:“回去通知他,就说老夫收到书函了,知道他是被冤枉的……等等,事情发生不过才五日,消息是如何传递到宣府,他又是如何把书信和奏疏送到京城来的?”
云柳恭敬地回答:“沈大人是以快马得到京师消息,再让卑职换马不换人,连续两日骑行回到京城……”
谢迁吸了口凉气,道:“他倒是很上心……你这是风尘仆仆自从宣府镇而来?”
“正是。”
云柳腰杆挺得笔直,自己都觉得完成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本来送信的事情可以交给手下人去做,但她不放心,便带了随从快马加鞭赶回。
谢迁叹道:“也罢,看来他比老夫准备得更充分……嗯,他不着急把奏疏呈送到陛下那里,是想在内阁留个案底吧!”
谢迁很快弄明白了沈溪的用意。
似乎沈溪并没有让谢迁在朱厚照面前为自己辩解的意思,而是要把奏疏留存起来,以方便将来拿来作为攻击刘瑾的重要证据。
谢迁若有所思:“也是,现在刘瑾把持朝政,谁能把奏疏送到陛下跟前?这些奏疏的底本留在内阁这边,将来若是陛下查问,可以拿来作为攻击刘瑾的手段,那阉人猝不及防之下或许会犯错……”
这些事,云柳回答不了。
不过她从谢迁的言语中大概明白沈溪的用意,觉得谢迁分析得很有道理。
之前沈溪所言大致也是如此,没有强让谢迁出头的意思。
“你不着急赶回宣府?”谢迁突然想起什么,望着云柳问道。
“是!”云柳本不想回答谢迁这个问题,但回忆起沈溪之前的交代,意识到自己在京城唯一可信之人就是谢迁,谁都有可能会害沈溪和她,唯独谢迁不会,她在京城就相当于是谢迁的属下。
谢迁毫不客气地问道:“你有多少人?”
云柳没有直接回答,隐晦地道:“足够调查情报,为谢大人驱驰。”
“哈哈!”
谢迁不由大笑起来,摆了摆手,最后老脸有些阴沉,“他分明是把你调回京城来帮老夫做事,那是否意味着……他有扳倒刘瑾的方法?”
云柳没有回答,这次是真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必回老夫,老夫明白他的意思,他人在宣府,但心系京师,他的性格老夫最是了解不过。”
谢迁心中突然多了几分振奋,“怪不得他让老夫坚持下去,继续为朝廷效命,看来他是想用老夫的力量将刘瑾扳倒,而他送来的奏疏,不是压垮刘瑾的大石,而是他准备在刘瑾被扳倒后再捅上一刀用的。”
云柳行礼,涉及朝政,她不敢随便发表见解。
“很好。”
谢迁看着云柳,道,“他安排你回京,看来是相信你的能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