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第10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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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带着女眷上路,虽然沈溪感觉自己对于此番南下平息地方叛乱过于倦怠,但心中却再无那种空荡荡的失落感,每天日子都过得简单而又充实,就算是艰苦的行军历程,他也甘之如饴,不仅晚上宿营时有人说话作陪,甚至白天赶路时也可以偷懒钻进马车车厢休息,软玉温香满怀,生活太惬意了。
惠娘虽然为人比较拘谨,温婉守礼,但她在很多事上却放任沈溪,因为她把沈溪当成自己唯一的依靠。
惠娘是个讲究三从四德的女人,她爱面子,不想被人戳脊梁骨,但内心又不安。
半夜后,沈溪突然醒来,发现惠娘辗转反侧没有入睡,小声问道:“怎么,失眠了吗?”
惠娘有些担心地说:“大人带着妾身和衿儿出征,不知是否会影响大军赶赴战场的行程,还有……将来平定叛乱……”
沈溪笑了笑,打断她的话:“不用担心,这次平叛我只是到前线督导一下,真正与叛军交战还是得靠两省都司和行都司的将士。这湖广南部和西部地区,人生地不熟,许多地方山高林密,进去转一圈可能都要迷路,更谈何领军作战?现在连我也不确定这场战事能否获胜……”
“大人不是百战百胜么?”惠娘不解地问道。
沈溪一撇嘴,道:“你也把我看得太神了……我在东南平叛,是官军打匪寇,匪寇盘踞海岛,各自为战,能够获胜凭的是一股子锐气;在北方我领军跟鞑子周旋,凭的是将士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至于这湖广南部和西部地区的叛乱,我不知道该怎么界定,地形复杂多变,我对地方了解不多,既做不到天时地利人和,又做不到知彼知己,这种仗我从一开始就不想打!”
惠娘蹙眉道:“那大人……你不管地方百姓死活么?”
沈溪摇头:“该管还是要管,但看怎么管,平息这种人贫地瘠之所的叛乱,用武力解决不合适,全都是大明子民,又不是深仇大恨,仅仅是为了争夺生存资源,我应一视同仁才对,我想最好还是招抚叛军,平衡土司衙门的权力来约束地方。”
“只要百姓安居乐业,战争就可以化解……只是说来容易做起难,这只是一种设想,到地方之前总感觉毫无头绪!”
惠娘道:“大人还是多想想,别等到地方后,战事一经展开就再也打不完了!”
打仗什么的,对沈溪来说并不遥远,上一次沙场鏖战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但他已经回忆不起,又或者说是不愿意再去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赢得的那场仗。
这会儿沈溪再度领兵可谓毫无头绪,他从未想过在这种平定大明内部纷争的战争中取得什么优异成绩,与鞑靼人作战算是应对国与国之间的矛盾,但征讨地方少数民族叛乱,则有些像窝里横,沈溪不想借内战成就功名利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是沈溪从开始就制定的策略,如果少数民族兵马没有杀到他面前,他不会主动开战。
有些事沈溪不得不有所作为,身为两省总督,湖广和江赣最大的文官,如果叛乱扩大到州府一级,沈溪不可能置之不理,朝廷既然做出规定,出现这种情形总督或巡抚必须领兵,那就算他不想领军,也必须把自己架到前线去。
即便是当个排头兵,又或者是做个活靶子,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人知道他已经尽力了,至于最后能做到什么程度,完全由他的心情来决定。
心情好,可以一天进兵几十里,心情不好,一天撤它个几十里也有可能。
不过利用此次战事练出一支精兵的心思,沈溪从一开始便有,他想把手底下这群新兵好好操练一下,就算练不出什么成绩,也大致能派上用场,不至于说自己到地方一趟,连一支打上他烙印的军队都没带出来,遇到一群草寇都落荒而逃。
……
……
大军一路出了临江府清江县境,沿着官道一路往新喻县(后世新余)而去,在分宜县进入袁州府地界,后又经过府城宜春和赣西的萍乡县,穿越橘岭关出了袁州府,抵达湖广长沙府的醴陵县。
赣西这段路并不太好走。
沈溪原本想在路上练练兵,发现没什么可练的,练急行军完全没意义,后续的粮草和辎重显然跟不上前面士兵的两条腿,走得太快的话会让队伍前后脱节,这可是行军大忌,至于锻炼民夫以及那些骡子、驴的腿劲儿,干脆就是开玩笑。
“沿途怎么连个劫道的匪寇盗贼都没碰到?最好是有什么绿林豪强,占山为王,危害一方,那我正好领兵平几个山头,好好练一练山地作战……咦,这赣西之地几时变得这么平静了?”
沈溪骑在马上,看着官道两侧的莽莽青山,心中多有感慨,自己就好像是专程领略古代中华山川秀丽景色,一点儿都没有出征时应有的紧张情绪,这游山玩水的心理让他越发地倦怠。
与沈溪并骑的王禾笑着说道:“大人,这不是承您的福泽?地方上即便有几个不识相的毛贼,听说大人您来了,谁敢跳出来?难道他们嫌活得不耐烦了。”
沈溪眯着眼打量一下王禾,道:“听你这么说,这赣西之地还是有盗匪的,只是给本官面子不出来闹事?”
“哼,本官不跟他们一般计较……这么吧,派出斥候刺探一下官道周围的情况,把前方官道两侧几十里范围内的情况都调查清楚,当是练兵吧!”
王禾赶紧道:“大人,这不太合适啊!官道周围尽皆荒芜之地,即便派人前去调查,能探听到什么结果?不如把两千兵马紧紧地靠在一起,这样即便遇到什么变故,也能前后呼应!”
沈溪冷声道:“王将军,如何练兵由本官决断,本官吩咐的事情容不得怀疑,你只需按照本官下达的命令去做便可,如有违背,军法处置!”
眼见王禾处处质疑,就跟当初北上打鞑靼人刚出京城时胡嵩跃等人的表现差不多,沈溪决定适当地摆一下谱,显示一下威严。
王禾见沈溪脸有愠色,赶紧行礼:“是,大人。末将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行事!”
言罢,王禾不再多留,径直去找下面由沈溪临时提拔的两名参将安排差事,而沈溪则继续优哉游哉地骑在马上看风景,不时留意乘有惠娘和李衿的马车的情况,状极逍遥。
第1416章 日常()
沈溪没什么好方法可以练兵,只能以放宽斥候刺探范围的方式来进行日常训练。
士兵们一天只走五六十里,抽出部分队伍轮流进行训练,在沈溪看来并不过分。
从最初两天的成果看,士兵们并没有表现出大的抵触情绪,只是有些士兵压根儿就没经受过相关训练,出去后难免会出现迷路、摔伤、误中猎人的陷阱受伤和掉进水沟、水潭等状况,甚至还有人员失踪。
王禾把这一情况报给沈溪,沈溪轻叹:“王将军,看来你手下这些人,还得多加训练才是!”
王禾低下头道:“大人,末将刚到江赣不久,尚未对麾下兵士进行系统训练……”
被沈溪问责,王禾情不自禁便推卸责任,他很介意自身在沈溪心目中的印象,如果沈溪对他有了看法,很可能慢慢就形成他没有能力的思维定式,意味着将来没有了晋升的机会。就算此番跟着沈溪打了胜仗,沈溪也会把功劳记在他的老上司苏敬杨身上,从官场规矩来说,沈溪这样做没有太大问题。
可惜王禾对沈溪的了解不够深,对于推诿责任的行为,反倒是沈溪最反感的。不过沈溪没跟王禾一般计较,道:
“之前未加以系统训练,今后就多努力一把,莫非要等兵马到了前线,遇到敌军就仓皇撤兵?就算士兵无所谓,本官可丢不起这脸。本次领兵,本官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取胜,谁若坏了本官的好事,谁就要担责!”
王禾厚起脸皮,拍胸口表态:“大人,您只管放心,这些个兔崽子开拔前都表示会奋勇杀敌,为自己和家人博一个前程。谁若临阵退缩,我就把他脑袋砍了!”
沈溪叹道:“王将军,本官不希望纸上谈兵。你可见过真正的战场?若将士在阵前遇挫,如何能保持军阵严整?若有士兵阵亡,如何保证他的同伴不心生畏惧?你光用屠刀发出威胁,在战场上没有任何作用,因为死在敌人手里和你手里结果一样。”
“既然如此,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行军途中训练好士兵,从根本上提升他们的军事素养,加强他们对敌时的信心和勇气!”
王禾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沈溪有些轻视他和他麾下的官兵,当下羞臊得面红耳赤,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大人,兵马都派出去了,您的安危如何保障?”
沈溪道:“本来就说好是轮流训练,平日中军只需要留下五百人,就可以保证本官的安全。在这大明腹地,你以为真有匪寇有胆量向大批官兵悍然发起进攻?”
王禾一阵赧然,向沈溪郑重地行了个军礼,然后便找手下商议去了,看看如何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把部队的战斗力提升起来。
……
……
六月二十九,沈溪一行抵达醴陵。
这是沈溪抵达湖广后进驻的的第一个县城。经连日行军,士兵人困马乏,毕竟盛夏时节在江南内陆地区行军,就跟在蒸笼里一般,士兵们一路上都很辛苦,再加上沈溪坚持练兵,让三军将士叫苦不迭,早就没了之前对沈溪决策的支持。
王禾代表将士前来请愿:“大人,您看是否暂时休息一两日再出发?以近日军报来看,湖广西部和南部的战事已进入相持期,叛军已失去锐气,湖广行都指挥使司的兵马,已将叛军压制在武冈州左近。”
“只要叛军出不了石羊关,大人甚至不需亲自领兵到一线就能平息叛乱!”
沈溪笑了笑,问道:“王将军,你能告诉本官,石羊关在何处?防御如何?是哪位将领负责镇守?”
王禾一时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对于湖广西部和南部的地形地貌,还有湖广方面具体的用兵情况,他极为陌生,许多都是谋士看过战报再对照地图向他讲解,但了解也不透彻。现在面对沈溪接二连三的问题,王禾根本回答不出来。
沈溪道:“既然不知,那叛军几时出石羊关,你能预测么?连叛军如今动向,你我都不清楚,若叛军即刻出现在长沙府,你我或许今夜就要应战,你可有想过这问题?”
王禾虽然羞愧,但心有不甘,毕竟他是一省都指挥使,跟着沈溪出征已是大材小用,还被问得哑口无言,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沈溪道:“这样吧,派快马前往长沙府城,接应一下湖广兵马和粮草辎重,顺带把本官行踪告诉他们,本官准备从古建宁县址南下,直接前往衡州府,让苏将军带兵在最短时间内跟上本官。”
“本官不会在衡州府城衡阳等候,等到宝庆府城邵阳,再行筹划!”
王禾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大人,既然我打军已进入湖广境内,是否调动地方兵马协同作战?”
沈溪摇头:“本官平叛,主要依靠江赣和湖广两大都司衙门提调的四千兵马,至于地方守备部队,还是就地利用战区的卫所和巡检司兵马为好。如今靖州和宝庆府的叛军已成气候,周边的永州府、衡州府、长沙府、辰州府等已成惊弓之鸟,守军龟缩城里不出,指望他们随同出征,实在是强人所难。”
王禾琢磨一下,大致明白了,沈溪是铁了心让他和苏敬杨较量一下。
现在似乎只有一个人能得到沈溪的赏识,跟着沈溪加官进爵。
至少王禾这么理解。
……
……
沈溪率军在醴陵城西住了一夜,然后继续率军西进,在古建宁县城,也就是后世的株洲市郊外折而南下。
王禾手底下两个参将,一人叫何辙,另一人叫章承烈,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副千户,在这之前一直碌碌无为,临时被拔擢起来担任总督标下参将,他们自己心里没底气,只会事事听命而为。
因沈溪和王禾的官职高过何辙和章承烈太多,这二人只是帮沈溪和王禾做一点打杂的事情,平时被王禾呼来喝去。
沈溪也没怎么提点二人,当前无战事,军中最大的事情便是行军,其次才是训练,只需按部就班执行命令。
这一路都算安稳,沈溪随便说两句便会被下面的将士当作金科玉律,奉为经典。主要是沈溪以前的战绩太过显赫,军中最讲究这个,没成绩就没话语权,顶着高官的名号下面也会虚以委蛇。
沈溪有着辉煌的战绩打底,就算放个屁,下面的人也觉得是香的,因为大明将士眼巴巴望着那点儿军功犒赏,因为除了这个他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