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第10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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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朱祐樘态度太过强硬,众大臣感觉天威有损,皆都不言。
朱祐樘猛烈咳嗽几声后,将这些人联名呈递的奏本掷于地上,道:“等太子病愈后,朕自会让他回东宫接受教育并参加经筵日讲,此时他身体不适,必须得安心静养,不得被外界打扰。你等退下吧!”
在大明朝堂,没有跪安一说,众大臣离开时只需要躬身退出殿外,再行转身离去便可。因弘治皇帝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大殿中的朝臣忍不住看向李东阳,毕竟李东阳是翰林官中仅次于刘健的存在,在殿中一干大臣中有着最高话语权。
但李东阳感觉皇帝这会儿正在发怒,一言不当,可能会冲撞圣驾,若平时还好,别人或许会理解他是为了忠心进谏,但如今朱祐樘尚在病中,咳嗽个不停,若他执意进言,让皇帝气出个好歹来,很可能要背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骂名。
“臣等告退……”
连李东阳都不出来说话,大臣们只能低头行礼,躬身退出乾清宫正殿。
这边大臣们刚走,朱祐樘马上又剧烈咳嗽起来,萧敬一边轻抚朱祐樘的后背,一边劝解,但朱祐樘的脾气上来了,一时难以压抑满腔的愤怒。
朱祐樘气息稍微平顺之后,犹自气呼呼地说道:“都说这些人乃大明忠臣,可为何朕看到的却是咄咄逼人,肆无忌惮?看到他们对皇家内部事务指手画脚,看到的是他们擅权和武断?”
萧敬道:“陛下,请息怒!大臣们或许是为江山社稷着想,太子久未露面,朝野中定会有各种流言蜚语传出,他们或许是想平息流言……”
朱祐樘凄凉一叹:“可太子年少顽劣,外出久不归,竟学那古时帝王,外出游走微服私访。却不知这大好河山不可一日无主,难道他想等朕亡故后,再回来奔丧,看着江山社稷拱手让给他人,才心安理得?”
萧敬赶紧道:“太子仁孝,必不负浩荡皇恩!”
朱祐樘摆摆手,沮丧地说:“也罢也罢,怪只怪朕未能好好教导太子,以至于他沉溺逸乐不能自拔,无法替朕分忧。如今大臣们步步紧逼,看来不得不再加派人手找寻……他不是去了江南么?定要将他找到,等回来后休想再离开殿门一步!”
……
……
众大臣随李东阳往文华殿方向而去。
尚在路上,十多名翰苑朝臣已议论纷纷。到了他们这种级别的翰林官,进出宫门可说是家常便饭,宫里一切都很熟悉,到皇宫好像是进了自己家门,说话并未有太多顾忌。
梁储之前曾作为代表发言,此时他上前向李东阳求证:“李阁部,不知您所言太子离宫可属实?”
李东阳道:“我之前不是质疑过么,若太子在宫中,染病在身,为何不见太医院有诊断记录?如今谢于乔不在京城,说是到江南公干去了,你们可有想过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需要一位内阁大学士亲往?”
“这……”
梁储回头看了眼王华和杨廷和等人,神色中多少有些尴尬,这会儿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别人不出头,而让他来作代表了。现在已经不单纯是进言,而是在给皇帝施压,太子失踪后,皇帝原本就焦虑万分,他主动进谏跟自找麻烦无异。
梁储再次问道:“李阁部,太子虽然失踪,但陛下似乎有意隐瞒,我等臣子是就此不闻不问,等皇宫自行派人找寻,还是将之公之于众,由阁部牵头组织搜寻?”
梁储所问问题,是在场所有大臣关注的焦点,因为他们之前多少收到一点风声,得知太子失踪时日不短,可能在外遇到变故,现在他们也很担心太子安危,毕竟太子是当今皇帝的独苗苗,若有何变故,大明皇嗣传承就会出现问题。
李东阳道:“以宫中力量找寻,人手毕竟有限,且不能充分发动臣民。此事当适当扩大范围,尤其是南直隶、江浙一带地方官府,只要府县官员发动起来,太子行踪自然能一览无遗。这也是为大明江山稳固着想!”
梁储很想说,这分明是带有逼宫之意,跟江山稳固有多大关系?
之前皇帝态度,十多名翰林官可都看在眼里,心中明白这么做是跟皇帝对着干,但现在事情是由刘健和李东阳牵头,若是不想跟文官集团翻脸,只能听从刘、李二人的指示,遵命而行。
“此事就如此定下,之后内阁会连同六科往地方发文,倾天下之力找寻太子!”李东阳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为确保太子安全,此事不得公之于众,若谁将消息泄露,必当追究到底!”
梁储等人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羞臊异常。
现在太子失踪的事情已不是什么隐秘,朝中知道的人不少,如今再公然以公文形式下发地方,事情很难再遮掩,分明是把事情公之于众。
如此还说什么“追究泄露之人”云云,无异于给眼前这些翰苑臣工脖子上了把枷锁,于心难安。
第1397章 不省心()
此时此刻,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大明太子朱厚照,已经顺利抵达开封府,只要过了黄河,要不了多久就进入北直隶地界。
“真是没劲,才刚出来走走,又要回皇宫了!真不明白,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很多人还挤破头想进去看看……哼哼,早知道我就不去湖广,见不到沈先生,也不至于被他找人送回京城!”
朱厚照嘴上带着诸多抱怨,喋喋不休。
就在车队晃晃悠悠进了开封城,来到城北一家客栈门前停下时,朱厚照从马车车厢里探出头,望着客栈略显陈旧的大门蹙眉不已,杨文招从后面的车驾过来,恭敬地说道:
“朱公子,客栈条件简陋,还请你担待一下……我等把您护送到这儿,就该返回湖广去了。沈大人之前有吩咐,只能送您到开封府,接下来这段路,要您自己走!”
朱厚照顿时多了几分期冀,瞪大眼睛问道:“当真?”
杨文招笑着解释道:“虽说您要自己走,但我们会派人在暗中保护您。再者,我们已经请开封府地方上的商队陪同您一起北上,朱公子尽可放心,您北上这一路,会有人帮忙打点,绝不会让您受到半点委屈!”
朱厚照骂道:“什么都是沈大人,你们就不能有点儿自己的主见?本公子回个京城,被你们当作犯人一样看得紧紧的……要走是吧,我先生给了你们多少银子,通通拿出来,现在这银子归我了!”
杨文招有些莫名其妙:“朱公子的话,我有些听不明白,你先生……也就是沈大人何时给过银子?”
朱厚照虎目一瞪:“没给银子?你们一路上拿什么吃喝打点?”
杨文招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解释道:“朱公子说的是盘缠啊……沈大人是给了些,但吩咐过了,您还要继续北上,这笔钱会用于雇请商队以及打点食宿,有专人负责,但绝不能过您的手,朱公子请见谅!”
朱厚照骂骂咧咧,从马车上下来,这一路上他住的都是客栈,条件比不上官驿,甚至荒山野岭扎营露宿的时候也有,此番北上可比他南下时要辛苦多了。
南下走的是水路,一路要么乘船要么歇宿岸边的驿站,跟着刘瑾蹭吃蹭喝,生活相对安逸,可北上途中,基本是乘坐马车,把他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朱厚照进入客栈,很快见到商队前来接洽之人,心中更是不忿:“沈先生这是想半路上不管我了,哼,还不是怕泄露我去过湖广,被父皇责难?既然不想管我,那我就自己走,今天或许是好机会……”
朱厚照带着极大的期待,准备半夜开溜。
三更鼓响,夜深人静。
朱厚照穿戴整齐,把床单拧成一股绳,一头绑在靠墙的床脚上,一头拿在手里,来到客栈二楼的窗户前,翻了出去,尚在半空中,便听到下面有人喊:“哟,朱公子,您大半夜雅兴大发,出来赏月呢?”
朱厚照受到惊吓,手一松,从一二楼相连的地方径直摔了下去。
朱厚照什么性格,沈溪摸得门清,这小子在路上不私逃就怪了。事实也证明,朱厚照一路上想逃走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是沈溪特别叮嘱让人日夜盯着朱厚照,这小子早就跑得没影了。
尤其是这次,熊孩子不但没逃跑成功,反而因为从二楼跌下来,脚脖子崴了,身上也有多处擦伤,这下想跑也没得跑,只能乖乖跟着进京的商队北上。
“真是活见鬼了,难道我就是说本中的那个孙猴子,沈先生却是如来佛?我就不信,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商队过了黄河,朱厚照躺在马车上往京城而去,一路上很不甘心,“等小爷伤养好了,再跟你一较长短,大不了我再偷偷溜出宫去湖广一次,看看这次你怎么拦我!”
就算朱厚照不甘心,还是要回京城。
当然,也幸好他回去得还算及时,不然朱祐樘跟大臣们就要因为他失踪之事而起冲突,他提早回去,便能阻止朝廷一次无谓的纷争,同时帮他老爹争回面子。
……
……
远在南昌府的沈溪,对于朱厚照在回京路上会出什么状况,早就有过各种推测,提前做出种种安排。
如果这样再出问题,他就没办法了,毕竟鞭长莫及。
此时沈溪,心情无比的复杂。
之前李衿留下的地址果然没人,但留有讯息,沈溪根据消息,辗转三个地方,终于在东湖状元桥附近找到惠娘和李衿的住所。但让他所不爽的是,并未见到自己的儿子,孩子被惠娘擅作决定留在广州府了。
惠娘在那边聘请有奶娘,还有三名轮换照顾并且相互监督的老妈子,再加上十多名使唤丫鬟,从托管孩子的角度来说,惠娘把事情交待得非常细致,只是沈溪对惠娘自作主张将孩子留在广州府不满,毕竟他之前去信,明确说过要把孩子带过来。
“……老爷,夫人也是为少爷着想。”
惠娘跪在地上,李衿陪着跪在那儿,小声辩解,“少爷自打降生便体弱多病,或许是夫人有孕事时太过操劳,影响到了肚子中的少爷……少爷未足月便降生……”
惠娘能够主动下跪,说明她从开始对沈溪让她带孩子过来这件事便有所排斥,她自己也知道这么做是跟沈溪顶着干,所以沈溪来了,她主动接受惩罚。沈溪气呼呼地说:“明知道我会恼火,还坚持这么做,惠娘,你是诚心要让我生气,是吗?”
惠娘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句话不说,就好像沈溪最初认识的惠娘一样,固执,不服输,坚韧不拔,有着男儿家的担当。
惠娘是一个不属于这时代的女人,她身上有着独立自主的性格,这是沈溪最欣赏的地方,甚至沈溪觉得惠娘晚生几百年也可以成为一个成功人士,只因她生在一个封建守旧信息闭塞的时代,才会造成今天的结果。
这下李衿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沈溪从椅子上站起来,许久没见,重逢就与惠娘怄气,他心中也不情愿,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到惠娘面前,道:
“之前一直未给幼子起名,这几日为他准备了不少名字,原想拿来跟你一起商议,但现在看来,乃我一厢情愿,是吗?”
惠娘和李衿仍旧不说话。
沈溪能感受到,这对姐妹的关系非常好,甚至已到莫逆的地步。
沈溪自问已无法撼动这对姐妹的金兰之情,他也不想压制,毕竟都是他的女人,又是他私自养在外面的外室,也没太多时间来陪她们,让她们自己做伴,互相之间有商有量,其实是好事。
沈溪叹了口气,道:“也罢,久别重逢,我不想跟你太多置气……或许你的选择是对的,把孩子留在广州府,请人好好照顾,不至于让他承受旅途颠簸之苦,可以健康茁壮成长!起来吧!”
即便出言表示原谅了惠娘,但这个倔强的女人仍旧跪在地上不起,让沈溪一时生出诸多感慨。
第1398章 固执的女人()
沈溪来回踱着步,不断打量惠娘……从背后看跪在地上的惠娘,她那柔弱的身上仍旧带着一股坚强。
直挺挺跪着一动也不动的惠娘,触动了沈溪心底最深处的记忆,那是惠娘留给他的最初印象,蕴含着一股女人对苦难命运的不屈不挠。
沈溪回到座位上,手一摆:“衿儿,扶她起来!”
李衿看了惠娘一眼,心中一阵为难,但在沈溪鼓励的目光下,只好硬着头皮去搀扶惠娘。
惠娘一把甩开李衿的纤手,低着头,以冷冰冰的语气道:“老爷,妾身做错了事情,自甘受罚。这件事跟衿儿无关,请老爷允她起身。妾身愿意在老爷面前长跪不起,当是赎罪!”
沈溪叹了口气:“赎罪?赎什么罪?孩子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