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第10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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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马中锡才是那个领了具体任务的封疆大吏。
朝廷对湖广这样的粮食主产区上缴国库的钱粮数目不满意,不是让沈溪整顿地方,因为沈溪是督抚,要整顿地方官府隔着一道布政使司衙门,让马中锡这个名义上的一省主官来处置最合适不过。
……
……
马中锡到地方,对沈溪来说是大好事。之前布政使司衙门和地方官绅都在防备他,一旦马中锡对地头蛇展开打击,这些人只会迅速把矛头转向马中锡,也就没时间把精力放在沈溪身上了,那时他甚至可以用高高在上的审判官的身份,坐观地方官府内斗。
这跟以前沈溪到粤省,地方三司衙门拧成一股绳来针对他完全不同,在心态上更加轻松自在。
送走马中锡后,沈溪回后院时不禁失声笑了起来。
跟在身边的马九不解地问道:“老爷,您因何发笑?”
沈溪笑眯眯地说:“我在想,一向秉公任直的马藩台遇到地方官绅财色贿赂,会作何反应?白花花的银子,一送就是几百上千两,美女一送就是十名二十名……哈,那必然是很有趣!”
马九一脸迷惑,沈溪这边居然在想马中锡收到贿赂时的反应,之前沈溪似乎都吊儿郎当做事,无心当封疆大吏,而现在越发像是一个市井顽童。
沈溪随口问道:“九哥,让你张贴告示招募书吏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马九收摄心神:“回老爷的话,告示已经张贴出去了,还向两省地方县府发去了公函,告之总督府衙门此番一次性招募二十名书吏……可要将之前的书吏都撤换?”
沈溪笑了笑,道:“他们如果愿意竞聘上岗,我不反对,但要想既在我衙门里赚俸禄,就得有真才实学,还不能尸位素餐混日子!”
“从即日起,你负责把投过来的书帖收拢一下,记好了,只有拥有秀才功名的人才能参加竞聘,同时年岁限定在三十岁以下,跟他们说明白,我这儿不阻碍他们将来考举人考进士,但若谁来我这里混吃等死,趁早滚蛋!”
沈溪对之前督抚衙门几名留守书吏不是很满意,这次想多招募些人手。
对于请唐伯虎和夏宽这样的“大佬”作师爷,他如今的俸禄可养不起,干脆就以衙门名义聘请普通书吏,能帮忙处理公函文书,平日帮自己做点事跑个腿便可以,至于唐寅就让他留在琼崖,好好打理盐业生意好了。
这次选书吏,沈溪采用的是“竞聘上岗”的模式,公开选拔人才,不局限于武昌府本地,可以是湖广、江赣两省的秀才。
只是此次招募时间很紧,前后也就半个月左右,能得到消息并且及时赶路过来的,一律列在考虑范围之内。
对于能否顺利选中满意的书吏,得等沈溪亲自组织考核和选拔后才能确定。如果参与的考核的人杰确实很多,人数可以不局限于二十,虽然沈溪这边不养混吃等死的庸才,但可以多招募些人手为未来储备人才。
第1343章 谢老儿不上朝()
沈溪得意自在,而京城那边谢迁可就焦头烂额,茫然不知所措了。
谢迁带着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花了几天时间在京城各处找寻朱厚照,他本以为熊孩子玩累了自然而然就会回宫去,结果找了几天,几乎把京城上下都翻遍了,愣是没有找到太子的下落。
朱厚照竟然失踪了!
这样的结果让谢迁分外恼火,京城也就那么大,如今鞑子撤出长城一线京城解除了戒严状态,但进出城门依然要有官凭和路引才行,熊孩子离开皇宫能去哪儿?
涉及大明储君安危,甚至直接影响大明国祚安定,谢迁那叫一个忧心如焚,每日都坐镇东厂和锦衣卫衙门,调查朱厚照的下落。
由于分析方方面面的情报需要花费极大的精力,如今谢迁连内阁那边都没法兼顾了,他只好向皇帝请了病假,知道其中内幕的弘治皇帝自然恩准,这下让刘健和李东阳的日子很不好过。
此时刘健和李东阳仍旧不知道太子失踪的事情,但因谢迁不到文渊阁处置奏本,以至于内阁积压的奏本愈发增多,刘健和李东阳一个总以自己年老体迈为由推脱公事,而另一个则喜欢以自己绝后又身体有病为借口不干活。
以前内阁中就谢迁属于任劳任怨型,现在谢迁忽然不在了,在票拟上刘健和李东阳加起来都比不了谢迁一人做事的效率。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刘健和李东阳合计一下,在皇帝没准允新的阁臣人选前,必须先让谢迁请回来将差事给担起来。
这是没事时把谢迁推到一边不予理会,现在发现内阁运转不灵了,就要厚着脸皮去请谢迁出山当差。
于是李东阳带着刘健的殷殷嘱托,带着礼物赴谢府登门问病,结果到了地头才被告知,说是谢迁这几天没回家。
李东阳大惑不解,赶紧回去把消息告知刘健。
刘健老脸横皱,道:“于乔平日做事并非推诿之人,难道他向陛下撒了谎,故意不上朝来为难你我?”
到这时候,刘健和李东阳很难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他们联手杯葛谢迁,在处理重大事务上从来不问谢迁的意见,而小事则一律丢给谢迁拟定票拟,是个人都能感受出他们准备把谢迁隔绝在核心权力外,这时候谢迁突然告病请假不来文渊阁,摆明是要给他俩施压。
李东阳感到事情有些棘手,问道:“刘少傅认为当如何?”
这个问题一出口,李东阳等于承认他自己跟刘健抱有同样的想法。
刘健叹了口气,道:“于乔始终是阁臣,这几年他兢兢业业为朝廷做事,从未称病推辞过公事……以如今这情形,我以为还是应先寻到他本人,促膝长谈,解开彼此心中隔阂为宜!”
你谢迁不是闹情绪吗?
那我们就跟你暂时达成妥协,表明我们不是要疏离你,也不是想培养别人来取代你的位置,是你多心误解了!以后我们三位阁臣同心协力,共同匡扶大明江山社稷,你就别闹情绪,回来安心做事。
大不了以后朝廷重大事务我们也让你旁听一下,但最好不要发表意见,因为就算有看法我们也不听你那一套。
刘健和李东阳虽然在大多数文官心目中,属于那种刚直不阿、贤良方正的文臣,但实际上他们最擅长玩这种阴谋手段,被他们愚弄了还让你无话可说。当然,二人并不觉得这样做有多卑鄙,反而认为这是用正常的手段达成目的,无可指责。
朝廷的军政大权就这样被他们用近乎潜规则的手段牢牢掌握在手中,除非皇帝很强势,否则朝廷官员的任免和大事小情的处置,基本落在他们手中。
刘健和李东阳商定的诓骗谢迁回内阁做事的计划不错,但随之问题便来了……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谢迁。
左思右想之下,二人只当谢迁因为闹情绪,在家中避不见客。
在这种情况下,李东阳只能再次上谢府求见谢迁,甚至这次还带了贵重的礼物,却是北宋名家范宽的字画,李东阳平时都不舍得拿出来给人看,这次他准备送给谢迁,作为与其和解的礼物。
谁想此番上门,依然被拒之门外。
“……李大人,不是小老儿不给您传报,我家老爷真的不在家,他已有几日未曾回府,至于他身在何处,小人毫不知情啊!”
开门的谢府老管家连叫冤枉,几天前自家老爷被宫里的大人物给叫走,从此后就没了音信,全家上下正在担心呢,结果这边内阁大学士李东阳还上门来找,那意思岂非是说……连李东阳都不知道谢迁去了何处?
李东阳皱了皱眉,道:“那老夫进府去等候!”
说着,李东阳就要往谢府院子中闯。
对于谢府老管家说的话,他半个字都不相信。你谢老儿在陛下那里告了假,这会儿不在府中养病,还能去哪里?难道回老家余姚颐养天年去了?这也太荒诞不羁了!
哼,假装不在家,随便找个人就想把我李东阳打发了?
你谢于乔也不看看我李东阳是什么人,从政几十年阅人多矣,如此谎言岂能欺瞒于我?不就因为我们杯葛你而心生不满吗?你不满大可和我们沟通,我们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之人,毕竟几十年的老朋友,事情说开就没事了。
况且现在我主动登门拜访,表示我和刘少傅已经知道你的委屈,等你回内阁后不专门针对你便是,现在把那么多公务丢给我们,这算什么?
李东阳越想越生气,也就不顾这是当朝阁老的府邸,愣是把谢府老管家推开,径直闯入府中。
朱佑樘尚是太子时,李东阳就和谢迁就一起共事,曾无数次进出谢府,这府宅的格局李东阳早就摸得门清。
谢迁的习惯如何,李东阳心中清楚得很,不用人引路,直接便往书房而去。那老管家一看急眼了,赶紧道:“李阁老,您这是要做什么?老爷真的不在家,您……您不能如此无礼……”
李东阳丝毫也不顾谢府老管家的阻拦,犯起执拗来,他可是连当今天子都拉不住。
李东阳气势汹汹杀到了侧院,临近书房时,大吼大叫起来:“谢于乔,你给我出来,在家里装病算几个意思?”
这些年来,李东阳和谢迁私下里相处还算比较融洽,未曾翻过脸,就算因为沈溪的事情偶有争执,那也是朝堂上的公务,私底下两人关系仍旧很紧密。
可这次李东阳直接撕破脸皮,好像要上门找茬一样。
即便李东阳不顾情面大声质问,院子里却没人搭理他,这令李东阳越发地悻悻然,等他到了谢迁的书房门口,见到里面有个人正好奇地站起来看着他时,顿时愣住了。
这人李东阳认识,非是谢迁,而是谢迁的二儿子谢丕。
谢丕跑来老爹的书房读书,为的是体会当阁老的老爹平时在怎样的环境中办公,找一点阁老的“仙气”,谁想才坐下不长时间,这边就有个阁老来了,但不是他老爹,而是李东阳。
李东阳皱眉打量谢丕,谢丕赶紧整理好衣衫,上前恭敬行礼:“李世伯?您……是来找家父?”
李东阳没好气地说道:“既然知道老夫上门来的目的,快去请你父亲出来吧!”
谢丕摇头苦笑道:“可是……家父已有多日未曾回府!”
如果是门口的老管家所说,李东阳不会采信,但问题是现在是谢迁的儿子谢丕亲口所言,他就不得不信了。
就算谢迁真准备闭门不出,那也一定是跟家中下人说好来客一律不见,让下人把拜访的人打发走,而不会跟坐在书房看书的谢丕如此交待,除非是谢迁让谢家上下都保持相同的口风,才会有这结果。
但堂堂的内阁大学士,谢迁为什么要给儿子留下一个出言不诚的父亲形象?
而且如今谢丕正在求学,这时代读书人的诚信问题看得非常重,谢迁就算让别人说谎,也不可能会让儿子在他李东阳面前扯谎。
第1344章 担心()
谢府书房。
李东阳环首四顾,依然没有发现谢迁的踪迹,最后没好气地喝问:“以中,尔父如今真的不在家中?”
谢丕恭恭敬敬地回道:“家父几日前休沐回府,早饭后正在后院辅导学生功课,未料却被中贵人唤往禁中,之后便一直未归家,音讯全无……哦不对,中间倒是有人回府知会了一声,说是家父身体不适,留在太医院那边休养,至于是何病症,家中一概不知。”
“此事学生尚不敢告知家堂,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李东阳这才知道谢迁并不是躲在家中装病,而是与禁宫中的弘治皇帝有关,甚至有可能当日前来传旨的便是萧敬,当下道:“不知于乔进宫是哪日的事情?”
谢丕想了想,回道:“壬戌日!”
李东阳仔细一想,谢迁失踪的日子,恰好时值休沐。内阁由于情况较为特殊,即便是节假日也得有人留在文渊阁值守,所以阁臣的休沐时间与其他朝臣不同。自那天后,谢迁便杳无踪迹,李东阳初时尚以为谢迁是在家里闲出毛病来了,谁知道真相大出预料。
知道谢迁不在家,李东阳脸色不太好看……自己在谢府家主外出的情况下,居然贸然闯入人家的府邸中。堂堂当朝次辅居然欺负另一位阁老的内宅中人,这事传出去,会让他的颜面受损,当下警告道:“以中,不得将我来府中寻找他的事情告知尔父,也且不可将此事张扬开来,就当老夫从未曾登门!知道否?”
谢丕被说得一愣,越发地不明白李东阳上门来的目的了,瞪大眼睛问道:“连李世伯都不知家父如今在何处吗?”
李东阳有些气恼,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