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昭烈帝-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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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一切的美好,在张纯勾结辽西丘力居部,发动叛乱之后,瞬间消失不见。
叛军制作了各种威风的旗帜,什么“弥天将军”、“安定王”,唬得一帮乌桓土包子一愣一愣的,可是这些旗帜还没飘几天呢,那个大魔头公孙瓒,就带着他的白马义从出现在了渔阳。
渔阳城下,两万乌桓骑兵对阵两千白马义从,寇娄敦和张纯信心十足,然而几个时辰之后,他们就彻底崩溃了。
交战。
惨败。
逃亡。
阿罗槃惨死在乱军之中,尸骨无存,寇娄敦和张纯张举一路逃窜,忠心耿耿的部落勇士为他们断后,怒吼着发动反冲锋,却被骑着白马的汉军砍得七零八落,像是狂风吹过的草原。
直到逃进右北平境内二百里,丘力居和其他首领的大军才突然杀出来,将公孙瓒团团围住,此时渔阳乌桓部落已经损伤惨重,可是没等寇娄敦喘口气,丘力居又将他的部队安排在了包围圈的最西边。
每天都要正面对抗白马义从的疯狂突击,寇娄敦欲哭无泪,就在这两天,白马义从的攻击更加狂野,更加不顾一切,渔阳乌桓部的防线已经是摇摇欲坠,难以继续支撑下去了。
“这么多天都没有把公孙瓒的部队困死,如今他们又来了这么多援军,我还怎么坚持?”
远处的火龙几乎覆盖了小半个原野,火光映入寇娄敦的眼中,却让他感到无尽的冰凉。
第147章 各怀鬼胎()
想想之前发生的一切,寇娄敦暗自下了决心,不能再和汉人硬碰硬了,否则的话,还没等看到乌桓人雄霸一方,他和他的部族就会像阿罗槃一样被践踏进泥土,消失不见。
“吹号,让所有人都警觉起来,不要被汉人偷袭了。”寇娄敦眼光闪烁不定,最后下达了这样一个让人摸不到头脑的命令。
他的亲兵有些不解地问道:“首领,一吹号不是把白马将军的人也惊动了?”
回答这名亲兵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寇娄敦揉着有些疼痛的手掌,低声怒骂起来:“现在不惊动他们,难道要等我们和西边的敌军打起来之后,他们再从背后冲过来捅上一刀子?这都想不通吗?蠢货!”
亲兵委屈地捂着脸,一路小跑传令去了。
草原的夜,原本无比寂静,忽然,一阵低沉的牛角号声响了起来,穿透无边的黑暗。
正如寇娄敦所愿,不仅仅是他自己的部落士卒们被惊醒,抄起手边的兵器,慌乱地聚集起来,连东边那块黑暗之中,似乎也有许多人听见了号角声,变得躁动起来。
好的很。
寇娄敦满意地看着西边的火龙加快速度,越来越接近己方,又下了一道更让人摸不到头脑的命令。
“传令下去,我们的勇士,所有人,向北边移动,让开这块营地。”
那名刚刚挨打的亲兵似乎是脸不疼了,又凑过来问道:“北边是乌延首领的大军,他们人多势众,不需要我们过去帮忙啊。”
于是,伴随着寇娄敦的怒骂和口水,又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这个倒霉蛋的脸上。
“你这么多话,是想自己当首领吗?赶快去传达命令!”
下达命令之后,寇娄敦甩着酸痛不已的手,率先向北走去。
丘力居的兵力部署,早已让寇娄敦满腹怨气,这一次又赶上汉人援兵到来,他决定保存实力,不再和汉军硬碰硬,傻呵呵地牺牲自己部落的勇士。
与此同时,包围圈另一侧,却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安详景象。
几名服色各异的中年人团坐在一处火光最为明亮的火堆旁,一边饮酒一边说笑,火上还烤着鲜美的羊羔肉,金黄色的油脂渗出表层,不断滴落到火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在这个时候,还能够享受到如此生活的,不用想也知道,只有丘力居和张纯张举等人,他们相互说笑,频频举杯畅饮,神情轻松,仿佛不是来打仗,而是参加野餐一般。
丘力居的主力部队被他自己安排在包围圈的正东面,与张纯和张举的部队相邻,只要公孙瓒没有发疯,这个方向就绝对不会遭到包围圈内白马义从的攻击,所以绝大多数乌桓士卒,还有张纯张举从渔阳带来的门客,以及招募的亡命之徒们都已经放松警惕,呼呼大睡起来。
“依老夫看,公孙瓒和他的部队坚持不下去了,今天他们向西突围整整一天,也不过走了四五里,应该是人困马乏到了极点,我们只需继续围着他们,不用亲自动手,这些人就得饿死、渴死。”张纯豪爽地大笑着,时不时啃上一口手中的鲜嫩羊腿,似乎已经完全从前些天的惨败和被追杀的惶恐中恢复过来。
张举则比族兄更为文雅,他向火堆对面的丘力居举起酒囊遥遥一敬,然后朗声说道:“这多亏了大首领指挥有方,设下了如此完美的埋伏。”
“对,对。”张纯连忙举起酒囊,近似谄媚地对丘力居说道:“大首领重情重义,将我兄弟二人安排在贵军旁边,这份恩情,张纯没齿难忘。”
丘力居十分享受这种被吹捧的感觉,他呵呵笑着,仰头灌下一口美酒。“二位张兄多年来一直是我们乌桓人的好朋友,乌桓人对朋友一向是两肋插刀,只要二位满意,我丘力居就高兴。二位只需要在此安坐,等彻底解决了公孙瓒,我会亲自率领大军坐镇渔阳,让你们安心地做天子。”
两肋插刀,呵呵。
张纯脸上尽是笑意,心中却是冷笑连连,他在边地闯荡了这么多年,还曾经担任过一郡太守,勾心斗角的事情见了不知多少,丘力居的手段在他看来太过粗浅。
渔阳乌桓和张纯张举交好,于是丘力居坐视阿罗槃战死,又把遭受重创的寇娄敦部队扔在包围圈的西侧,每日和白马义从血战不断。
而丘力居自己坐拥最强大的武力,却躲在安全的地方,又把自己二人和财物扣在身边,无非就是想驱虎吞狼,消耗寇娄敦的实力,然后把失去外援的张纯和张举架空为傀儡,独吞二人带出来的财物。
果然,丘力居下一句话就暴露了他心中的盘算。
“辽西有一座管子城,周边地势广阔,城池易守难攻,二位若是担心朝廷发兵前来报复,可以在那里暂住,绝对安全。”
张举眼神一冷,随即眯起眼笑了,装作随意地说道:“等这场仗打完再说吧,对了,大首领,听说汉军配备了新式装备?”
“对,就是这个,铁制马镫。”丘力居一下子来了精神,把手边的一副马镫举了起来,这副马镫品相极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准备自己用的。“二位可知道这是在哪里打造的?”
“渔阳没有,据老夫所知,广阳也没有,只可能是朝廷那边运送来幽州的。”张纯接过马镫,细细观察了一番,然后沉吟片刻,缓缓答道。
“听说去年开始,渔阳的盐矿和铁矿都扩大了开采规模,以张兄高见,我们能不能?”丘力居目光炯炯,继续追问。
没办法,他太喜欢这种新式马镫了,也太需要这种新式马镫了。
汉人军队拥有完善的军事理论传承,对战阵之术熟知于心,加之斗志顽强,装备优良,是天生的战斗民族,拥有举世无双的步兵。
胡人缺乏优秀的将领,缺少武器盔甲,所以这么多年来,一代代胡人都是凭借从小在马背上练出来的精湛马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以及以有意攻无意,在局部战场上形成的绝对人数优势,才让汉人感到焦头烂额,无从应对。
但如今,新式马鞍和马镫的出现,让丘力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要论步兵,乌桓人下辈子也比不上汉人,唯一的依仗就是骑兵,若是骑兵唯一的优势——骑术,也被汉人利用装备来抵消,那乌桓人就该倒霉了。
张纯知道丘力居在想什么,他脑中心思飞转,不消片刻就想好了对策。
只听张纯哈哈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大首领莫要担忧,依老夫所见,汉家朝廷也没有太多的铁来制作这些东西,你好好想想,若是汉朝的骑兵都已经装备上了这种马镫和马鞍,还需要千里迢迢从辽东征召乌桓突骑去凉州吗?”
对啊,丘力居的心情稍微安定了一些。
接下来,轮到张举上场了,他举起酒囊,微笑着对丘力居说道:“大首领有所不知,采矿和冶铁十分复杂,并且需要大量的人力,不是乌桓人能够掌握,能够承担得起的,但是,只要乌桓人能助我们兄弟重返渔阳,并站稳脚跟,我张举可以保证,最多三年,大首领的亲卫部队就都能装备上这种新式马镫。”
张举身家丰厚,并且担任过泰山郡的太守,素来野心勃勃,他可不愿成为流落在草原上,流落在乌桓人地盘的草寇,他想回渔阳,想以渔阳作为基础,向南吞并整个幽州。
跟乌桓人打了半辈子交道,张举十分了解乌桓人想要什么,这番以利诱人,他相信丘力居一定不会拒绝。
果然,丘力居沉默了一阵,眼珠子转了又转,最终做出了决定。
这名辽西乌桓最强的实力派忽地大笑起来,豪爽地向二人举起酒囊。“那就一言为定,我助二位打回渔阳,希望二位也不要让我失望。”
“大首领说笑了,我们皆是重义之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张纯和张举也是大笑起来,高高举起酒囊然后一饮而尽。
三人各自心怀鬼胎,却又知道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于是就这样形成了不那么正式的盟约。
至于寇娄敦,这个曾经的渔阳乌桓首领,张纯和张举的忠实盟友,就被三人默契地遗忘了。
正当三人开怀畅饮,畅想未来的时候,一阵低沉的牛角号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样突兀,那样清晰,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乌桓战士,丘力居一下子就听了出来,这是在示警。
丘力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他霍地站起身来,向西边眺望而去。
那边是寇娄敦的防区,那牛角号声也是乌桓人特有的音调,不会错的。
发生什么事了?
第148章 白马之殇()
低沉的牛角号声穿透力极强,在这寂静的原野上更是没有障碍地传播出去,远在数里外都清晰可闻,正在前进的汉军自然也听见了。
“果然是乌桓人!”
张飞精神一振。
这种号角只有军队会使用,所以他可以肯定,远处的火光一定是敌人点燃的。
发出警示之后,寇娄敦带着自己的部队迅速向北边撤离,走了两里左右,就接近了乌延的防区。
此时乌延部落的士卒们也已经披挂整齐,他们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弯刀,警惕地看着慢慢接近的寇娄敦部族。
“什么人?不要往前走了。”乌延站在两名卫士举起的大盾后面高声喊叫起来,与此同时,他麾下的士卒们纷纷将利箭搭在弓弦上,随时准备向对方射出致命的一击。
“乌延老哥,别动手,是我,寇娄敦啊。”寇娄敦大惊失色,连忙让身边的人将火把举得更高一些,他可不想变成刺猬。
在这种情况下,万一乌延部落真的动手,他可没地方申冤去。
乌桓人和鲜卑人一样,是东胡人的一支,曾经在草原上称雄了数百年,直到四百年前的秦汉交替之际,匈奴出了一名不世出的豪杰——冒顿单于,将庞大的东胡联盟彻底击溃,变成了匈奴人的奴隶。
侥幸逃离匈奴人追杀的两支东胡部落,一支向北迁徙到了鲜卑山,一支向东迁徙到了乌桓山,从此各自依山为名,形成了鲜卑和乌桓两部。
汉武帝刘彻北击匈奴,将匈奴人的势力赶出漠南之后,乌桓人臣属汉朝,南迁至幽州境内,受汉朝的护乌桓校尉管辖,在汉朝的分化之计作用下,乌桓各部一直各自为政,始终没有一个公认的首领,自然也就没有形成统一的部落。
到了近二三十年,随着匈奴人西迁,鲜卑人站在匈奴的尸骸上迅速崛起,乌桓各部也各自选择了依附的对象,或是跟着汉人打鲜卑人,或是跟着鲜卑人攻击汉人,在漫长的战争中,乌桓各部族之间不可避免的,产生了许多的血泪仇恨。
在这种彼此猜忌、仇恨的大环境下,乌桓人除了自己的嫡系部族,很少真心相信其他人,这也就是乌延面对趁着黑夜靠近的同族,保持高度警惕的原因。
“寇娄敦,你不好好地待在你的防区,来我这里干什么?”借着火光的照耀,乌延看清了寇娄敦那张熟悉的脸,但他还是放不下心,不敢让对方过于靠近。
寇娄敦指了指西边原野,乌延顺着他的手臂看过去,只见一条火龙正在高速接近,“乌延老哥,我不相信你的人没有看见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