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大闲人-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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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不听,只好更加卖命打仗。可惜他年纪太小,不懂世间的险恶。直到有一天,就是宣和三年正月二十那天,方小乙跟着队伍攻下黟县时,忽然听到消息,朝廷派出童贯统领大军南下剿匪了。
也是鬼使神差,这时候宁泽的话又在他脑子里冒了出来。他记得宁泽好像掐指算过,要不了一年,义军必然全军覆没的。这时身边似乎全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不经意就顺嘴说出:“看来还真是的,也不知能不能撑一年呢?”
旁边一个兄弟急忙问他什么意思,他告诉人家,自己在湖阳遇到一个高人,算准了咱们的起事时间,还算准了大军支撑不了一年。
这句话迅速传到了方七佛耳朵里。
方小乙没想到,前一天正是方七佛的前头部队头一次遭到朝廷大军的迎头痛击。正月十九,方七佛带领的十万大军在攻打秀州时,遭到秀州统军王子武和知州宋昭年等人的顽强抵抗。更糟糕的是王禀的先遣部队也正南下赶上。虽然官军加起来不足万人,可是方七佛却大败而逃,被斩首五千余人。
气头上的方七佛,听到方小乙身边的监视人报来这句丧气话,一把邪火就烧到他头上。顺嘴传了密令,将他的老娘、大哥、兄弟全部处死,将他两个嫂子也送到军中轮奸致死。却还要瞒着他,还要利用他惊人的武力去攻城略地,等回过头来再慢慢收拾。
但他终于听到了这个消息,当时就发了狂,追到那个监视他的人,将那人乱刀剁成肉泥。可他还没来得及脱身反叛,便被身边的人拿下。
方七佛传下命令,不让他死,把他沿路押回青溪大本营,每天割下他一片肉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让他亲眼看见圣公是如何打下江山,再心服口服死个痛快。
到宁泽找到他时,正于前一天被押送至分水,数数已经挨了四十多刀。
0099、帮源洞()
经过宁泽不住地柔声安抚和开解,再加上四十多天来的心力交瘁和遍身伤痛,方小乙终于支持不住沉沉睡去,这是他四十多天来第一次得到安眠。
宁泽让郎中给他服下宁神镇静的汤药,让他可以睡上七八个时辰,不至于梦中惊悸而起。
轻轻从房内出来,宁泽目无表情看着外面,原本是一座安静、热闹的小城,现在已经变得到处断壁残垣,一片荒凉。
“五哥,若有机会捉住方腊,我不能让他痛快死了!”他很平静地说,却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决心和最大的愤怒。
韩世忠知道他这一次深受刺激,点点头道:“若有机会,我也不会轻易放过那厮!”
打通了分水,威坪便近在咫尺了。
韩世忠军队在分水城里休整了三天,他派出斥候沿路上溯二百里戒备哨探,一面将城里剩下的百姓聚合起来,把所有粮食全部装车,准备要先行一步运到威坪,以防万一方腊撤退又来重新劫掠一番。
方小乙却说话了。
经过宁泽几天的安慰和开导,他身上的伤没好,但心理已经平复了许多。虽然提起方腊和方七佛还在怔怔发呆,时而黯然,时而愤怒,但总算没有出现精神崩溃的状态。
宁泽也没瞒他,告诉他自己就是跟着大军来抄方腊老巢。方小乙顿时两眼放光:“宁家哥哥,我给你们带路吧!”
宁泽微微笑道:“你知道?”
“我知道,我家便是土生土长的青溪人。”说到此处,双目一红:“你们准备朝哪里去?”
“先到威坪附近,伺机再捣毁他的老窝。”
“不要。”方小乙急道。
宁泽诧异地问:“为什么?”
“威坪和青溪很近,起事以后,那贼随时轮换精兵把守青溪,那是他最精锐的部队,轻易是不能动的。如果强取威坪,必然死伤惨重,还惊扰了他。”
宁泽沉吟半晌,找到韩世忠把这番话对他说了。韩世忠道:“你觉得他会不会赚我们?”
宁泽摇头:“绝对不会。这孩子天生神力,勇猛无匹,若非此事,定是方腊手下一员猛将。现在却被折磨正这般模样,他可犯不着使这苦肉计。因为若不是我,换了别人,谁还会管他?况且他若能算准咱们会来夜袭分水的话,你说咱们能成功?”
韩世忠点头:“那你觉得他这话靠不靠谱?”
“他是土生土长的青溪人,地形熟悉无比,若非后来变故,定是方七佛军中的核心人物,我相信他。”
“那好,咱们再去问问他。”
宁泽和韩世忠一道重新回到方小乙身边,这次是韩世忠主问,他只管在旁边静静的听着。打仗的奥妙很多,绝不是他一个半吊子能想得到的。韩世忠问得很仔细,一边问一边凝神思考。
这绝不是他不相信方小乙,而是要根据方小乙的情报来判断将要展开的行动正确与否。话说方腊的大军打仗之愚蠢,到现在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了。要是不假思索就相信他之前的手下,那恐怕是要倒霉的。
但结果却让韩世忠很满意,这个方小乙真的是个人才,不只是对方腊军的情况掌握得好,而是形势判断和见识都很有天赋。方七佛自断手臂,真是他娘的活该。
一番计较之后,韩世忠终于决定,改变行军计划,就地遣散城里居民,于三月初二这天,带着部队继续隐蔽行军,直插遂安。
遂安是个盲点,不管是官军还是方腊军,两边都很奇怪地没有关注过这里。起初过来的时候,宁泽也居然没注意到。因为这里地形太好玩了,它坐落在青溪和寿昌的中间。左边距离寿昌不足二十里,右边距离青溪更是近在咫尺。
也就是说,从战术上讲,守住了寿昌就等于把遂安顺便照顾了。或者守住了青溪,遂安直接就是一个前哨。
这也说明怪不得宁泽,试问哪个混蛋才会想起跑到两座派出所中间驻扎下来杀人放火?
可也没人想到,这两边既然像派出所,那就一定有派出所的特点。派出所的特点就是要派他才会出,你不派,那就对不起了。就算你在他窗户底下撒尿,里面的警官们也只是随便看看然后把窗帘拉上。
这么得天独厚的一层窗户纸,也只有方小乙给它捅破了才好玩儿。
天下事就是这么奇妙,要是早知道遂安才是最佳伏击点,宁泽和韩世忠也不会选择夜袭分水。可是,要不是夜袭分水,也就不会再遇到方小乙。遇不到方小乙,他们又怎么会想到去遂安?
反正绕了一圈,结果就是韩世忠果断放弃分水,然后以更加小心翼翼的姿态,更加隐蔽和缓慢的脚步,慢慢取道威坪(意义不同了,这次只是单纯经过),行走在青溪和帮源洞两处的夹缝之中,奔向遂安。
三月初二他们从分水出发,到了威坪,更加放慢脚步,愣是拖了两天,直到初五晚上他天下大雨,才敢偷偷赶路。
大雨声遮盖了原先还存在的些许马蹄声音,现在很好,什么都没有了。
毫不奇怪,帮源洞环保在大山之中,夜里雨中行军,只听暴雨如万马奔腾一样,抬头看去,四面狰狞无比的高山逼人而来,给人一种很沉重的压抑感。
韩世忠在那里稍微停留了一下,试图找到帮源洞的踪迹。宁泽笑道:“便是晴天进来,只怕也不好找,知道你鹰眼无敌,可又何必费这个劲呢。”
一路走来,方小乙的担架始终就在宁泽身边,这时他身上盖着几件厚厚的蓑衣,头上也遮得严严实实,听到宁泽说话,才稍稍探出头来说道:“帮源洞其实不大,洞里也只容得下三五十人。真正的要害,是两边的风洞和观音洞,特别是风洞,里面可容人数万,还有很多岔道,和观音洞连通,又能随时逃出山洼。那才是方腊那贼的老窝呢。”
韩世忠点头默默记下,跟着大军,继续行进。
时辰掌握得相当好,堪堪大雨将停,两千军马也到了遂安外围的深山老林之中。
0100、形势一片大好()
(谢谢“渔闲”和“我们继续呀”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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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到了,宁泽却又遭了一次新罪。
沐风栉雨,野外生存,这真是件痛苦的事。春寒料峭之中,全身淋得湿透。要是一直下雨似乎还好些,身上的水是流动的,除了衣服贴身,其他还没什么。
可是天一晴,那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身上,全身好像凝固了一样,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雨水经过体温的烘烤,走又不走,黏在身上让他全身痒痒。经风一吹,宁泽不断打着冷战。
最可气的是还不能生火烤衣服。两千人马窝在一个地方,一旦生火,那这山谷里真是炊烟四起,画面好不好都不说,反正没人会喜悦地唱“又见炊烟升起”,倒有可能是方教主的大本营人马充当城管过来取缔他们这些小摊小贩。
宁泽瑟瑟发抖地看着韩世忠下命令,两千人马,不许生火,不许大声喧哗,违令者斩。还让五百人为一队,隔两里驻扎一队,沿线一字排开出去,延绵十里。
这么做的好处是防止意外发生,万一被敌军袭击,不管哪一队受到攻击,其他三队都可壮士断腕迅速撤离。挨打的活该倒霉,还要附带一个任务就是拖住敌人。
“唉,这野营真他娘的不好受!”宁泽蹲在地上,一会儿擦擦眼睛,一会儿擦擦眼睛,头发上不断滴下水珠让他视线朦胧。手上拿着大半块炊饼当干粮,冷冰冰地啃着。
“这是在打仗。”韩世忠言简意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吃着干粮。
旁边的方小乙躺在担架上一句话不说,他更痛苦。经过几天的调养,伤口已经慢慢长出紫肉来。也正因如此,被蓑衣一捂,全身奇痒难当,还随时有溃烂的危险。
宁泽看见他表情不对,马上命人给他擦药换纱布保持伤口干燥通风。倒不是只因为方小乙能带路当向导,更多还是很喜欢这孩子,觉得这种乱世能做到天良未泯,实在难得。
难捱的日子总是重复的,不必细说。就在这深山老林里,韩世忠派出去的斥候不断递送回来新的消息,方七佛撤退了,一路曾打到崇德,最后还是被官军的强大攻势沿着临安、富阳、新城不断收缩。
接着方七佛又在新城和大军碰了一次,一触即溃退守桐庐。在桐庐,左路大军并没有全线出击,而是围三缺一,让方七佛直奔青溪与方腊汇合。。。。。。
宁泽吓出一身冷汗,要不是当时采纳了方小乙的意见,那么现在方腊部队肯定要和自己们这支队伍在威坪遭遇。不管对方怎么白痴不会打仗。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巧计也只能被碾压。几十万大军遇上两千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足矣把这两千人全部砸晕在地。
真是老天开眼!
那么好运气就来了,如宁泽所料,方腊在青溪作短暂集结之后,马上往西边突围,毫不犹豫。
宁泽虽然战术不行,不过战略思想是理所当然的当世一流,他给方腊安排的路线,方腊同志遵照不渝地严格执行着。
倒霉的刘光世和他爸爸刘延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父子俩这么兴高采烈地梳妆打扮准备了好几个月,眼看就要逛进一个优惠大酬宾的特大超市了,忽然门口传来喇叭声:本店紧急通知,本店紧急通知,之前本店一切优惠活动暂时取消。所有商品按原价销售不作打折处理!
刘延庆和他儿子有些懵逼,说好的我们只拿最贵的商品呢?
慌乱之下,刘延庆做出了一个极其无耻的决定:我走我的,你走你的,装没看见。
也就是说,方腊从青溪路经威坪直奔歙州的时候,迎面赶来的刘延庆像瞎了一样什么也看不见,他小心翼翼地跟方腊错过了。理由很简单,我才六万,还分了三万给我儿子去干别的,你几十万,这仗怎么打?还不如大家连招呼都别打各走各的总行了吧?
问题是你行,方腊不干!特么对面那个车队怎么回事?老子这忙着搬家呢,他们好像是准备来趁火打劫的?
以方教主烧坏的脑子,二话不说回头就砍。这边刘延庆吓得连架势都没拉开就慌忙招架。
这里说了半天,好像只是刘延庆,没他儿子什么事。其实他儿子刘光世的想法更绝,他居然带着三万人从祁门一直折线西下跑到了饶州。去饶州干什么?据刘光世后来的回忆说他是想在那里立住脚跟,然后直线向东进攻衢州,阻断方腊的退路。
真是他娘的天知道,饶州到衢州中间只有一个婺州,这么一大片土地方腊连根毛都没留在那里。你这不是如入——不,就是进入了无人之境吗?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