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画卷-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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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楚风笑的腼腆,“就是范家的娘子……不过是我自己胡乱思付了,并没有定下来什么。”
“范氏书画行家中的嫡女么?”徽宗玩味道,“商贾之女,其实身份有些轻的,好在做的是书画生意,大抵还能附庸风雅一些……男大当婚,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值得害羞的?果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你如今在画院任职。只要几个月之后不被撵出去,怎么说也是科举正途出来的官身。其实娶个官宦人家的女郎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那范家的女郎,其实可以纳为妾室。也算是他们范家的荣幸了。”
楚风闻言愣了一下,这种事情其实他没有想太多,这时候开口其实也只是为了做个挡箭牌而已。没想到却会换出徽宗这样一番言语,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好在李师师也是个长袖善舞的。这时候咯咯一笑,为楚风解围道:“十一郎何必逗他。半大的孩子呢,也不怕把人家吓坏了。这楚郎还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进境里,十一郎便大把大把的洒落一盘现实,可知人家正是‘野有蔓草,零露潯狻S忻酪蝗耍逖锿褓狻e忮讼嘤觯饰以纲狻!
后面这句也是诗经中的话,李师师说到这里,便用婉转动听的嗓音尝了出来,那等百转千回的悠扬,让徽宗忍不住手指轻敲桌面,微阖了双目细细品味起来。
楚风不免松了一口气,用感谢的目光看了李师师一眼,重新低头作画。
这一层便也算是揭过了,最起码,短时间内徽宗应该不会再提起这一茬来。
曲乐声声,连不大懂这些东西的楚风都不得不承认,李师师不论是唱曲还是舞艺,都是极好的。大概是雅俗共赏的那种,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事情,不论是徽宗这样的老手还是楚风这种俗人,都可以欣赏到自己所认知的美的。这大概也就是美学的最高境界了。
也就是在这样的曲乐声中,楚风将这幅改造过的《****椿果熟来禽图》完成了,并在画卷的右上方提了一首诗: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秋雨,深巷明朝卖桂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飞雪可到家。
这是陆游陆放翁的《临安春雨初霁》,其中“春”“杏花”“清明”三个词语被楚风改掉了,以应和如今的节气,以及画卷中所蕴含的味道。
诗中既然写着“闲作草”三个字,楚风就不好依旧用之前蔡襄的行楷来书写,苏轼《京酒帖》的书意也未免厚重了些,与诗作的味道不符的,所以他思付了一下,用王羲之《得示帖》的笔意书写出来。
王羲之的《得示帖》,后世流传着的是双钩法填色的拓本,虽说这些的拓本未免会缺少一些形神上的东西,但楚风偶尔临习一番,依旧觉得颇有意境的。只是他临习的次数不多,用来偏偏外行或许还不错,在徽宗面前若是打肿脸充胖子,必定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好在他本身也没有那样的打算,只换了一根笔沾墨而书。
徽宗在一旁闲适的瞧着,这时候见楚风换笔,心里自然有数,好奇的站起身来走到楚风身边,看他又作出了什么样有趣的诗词来。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这,呵,楚郎这是如何生出这番感慨的?一番世态炎凉,难不成是因为何君昊的事情么?”徽宗瞧着,倒也没有觉察出什么深沉到不可翻覆的苦痛之意,只当做是少年乍然间遇到挫折之后的感慨,笑着打趣一句。
只是到了楚风写下“小楼一夜听秋雨,深巷明朝卖桂花”后,徽宗就不免怔了怔,不再多言一句,反而屏气凝神着,仿佛体会到了整首诗中那等清丽、婉约,却又带着一种淡淡忧伤的滋味。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徽宗轻声念到这里,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盏,想着之前李师师分茶的姿态曼妙,以及画卷上行草的随意与慵懒,只觉得意境几位相符,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飞雪可到家。”
最终落到这一句,思乡之情从最初的浅淡变得愈发浓厚,直至最后的点明,彷如层层叠叠的渔歌唱晚,又像是琵琶曲子里的百转千回。这种浅斟低唱的回旋滋味,就像是能够铭刻在人们骨子里似的,明明清清淡淡,却又毫无办法驱散开了……
楚风收笔,退后到一旁,安静侍立。
徽宗仔仔细细的看了整幅画卷,一双眼睛又在诗作上盘旋良久,终究发出一声叹息。
“好一句‘小楼一夜听秋雨,深巷明朝卖桂花’,这等冲淡清丽,颇有韦苏州之风骨的。而且这幅画……”徽宗微笑了一下,看向楚风,“我不得不承认,从我的认知来看,你如果当时在画科考试之上,能够展露出这样的功底、布局、意境的话,山水科的第二名必定是非你莫属了。榜首恐怕还是不行的……其他的年头或许还有些可能,可是今年那一位,叫做楚才是吧?倒也挺巧的,竟然和你是一个本家么?他的那幅画你是否也看了?那种格局的布置,信手拈来一般,根本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能够画出那样画作的人物,才是真正在丹青上登堂入室的人物了。当然,楚郎你自己也无须着急,这种事情总是急不得的。需要时间慢慢的历练,相比那一位楚才也练习的十分辛苦,没有十多年的功力很难达到的……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注意到了楚风脸上复杂的表情,徽宗笑着问了一句。
“贵人……”楚风觉得有些尴尬,摊了摊手,“您口中的那位楚才,刚刚十一岁。”(。)
第八十五章 云和山的彼端()
客居东京城,就算是眼前再怎么繁华富庶,总是无法冲淡这等思乡的味道。
陆游写这首诗的时候,已经是南宋临安时期,感慨着炎凉的世事,看着一身蓑衣的风尘,长长吐出的一声叹息。
那其中,是饱含着一种怅然与无奈的,寂寂清廖,闲愁感慨,仿佛从丝丝的春雨中,润物细无声的浸润到心房里,然后化成一丝丝的陈酿原浆,就算是日后的梅雨再怎么延绵磅礴,也到底冲淡不得。
那是陆游的慨叹,充斥着寂寥与无可奈何。楚风的叹息并没有那样的沉重,虽然也饱含了“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寂寞,这种寂寞,却与单单地理位置上的遥远,不可同日而语的。
不是不思乡,毕竟,他在千年之后的时代里生活了十七年。那里有朋友,有老师,有亲人……就算是亲人不大亲近,可毕竟是血脉上的纠葛,那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沉甸甸的东西,没有人能够完全挣脱开的。
午夜梦回,楚风依旧会想起以前的生活。回忆是一个很中性的词汇,没有什么痛苦的东西不堪回首,也没有太多的牵绊让人无法放开。
有的时候,楚风回忆起之前的那些日子,千年之后的那些生命历程,恍惚间就觉得仿佛一场悠长悠长的梦境,几乎变得不再真实。
只是偶然间,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心坎,一股浓浓的眷恋又开始在胸口凝结、流淌、勃发,喷涌的消散在血脉里。如同一个蚕蛹,被厚厚的包裹起来。
楚风落笔写此诗时。最初或许只是单纯的心机,想要在徽宗面前展露一下的。可是到了后面。这一切就变成了一种十分流畅的抒情,从骨子里抒发出来的,而后顺着血脉流入指间、笔端,用一杆柔软的毛笔在轻柔的纸面上勾勒,落下的,却是重若千斤沉甸甸的字眼。
楚风写罢,喟然一叹,怅然若失。
徽宗看着,微微颔首。眼中流过赏识的目光。
李师师远远的在一旁瞧着,一时看不清楚,于是凑近了,女儿身上的自然香气隐约围绕盘旋,萦绕在鼻尖。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呼从李师师那里传来,徽宗带着笑意的声音紧随其后:“是了,师师,之前没有跟你说过,那一首‘错教双鬓受东风’便是这位楚郎所作。”
“啊!”李师师掩嘴轻呼。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楚风,“那一首《踏莎行》,奴家是听说过,也曾经唱过许多次。楚郎君的大名……是了。怨不得如此熟悉了。只是奴家一直以为,写出这样词句的人,大抵是什么名门的贵公子了……哎呀!看奴家多不会说话。楚郎君您莫要误会才好。奴家的意思是,总觉得。能够写出这样词句的人,大抵在文学上是很有些功底的。只是这样的功底,大概不会移用到其他的地方了。”
“瞧你嘴笨的,夸人都不会夸了么?”徽宗在一旁听着,忍俊不禁,“还是让我来帮你解释解释,意思就是在说,能写出这些词句的人不应该考入画院,能够考入画院的人不该这样有文采……偏生楚郎两项都有了,这实在是苍天不公,太令人记恨了,是也不是?”
“是了!还是十一郎懂我。”李师师娇笑着道。
楚风在一旁听他们变着法的夸自己,多少有些羞意的:“哪里有什么好呢,不过是信手涂鸦罢了。只是不知道……方才贵人说了,如果这幅画能够入眼的话,是可以在官家面前帮我说上几句好话的。不知如今这一幅,能否入得贵人的眼?”
徽宗微微一笑,再次仔细的瞧了瞧,点头道:“楚郎的功底不能说极佳,但是中规中矩,颇有可素之才。但这幅画的高妙之处在于构图与意境,可以说是上佳的级别了。画功可以慢慢练习,意境与神魂却多多少少是天生的东西,有些人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够悟出来的,但楚郎却是天生便有一些的,这样很好。”
说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楚风心里想着,如今的这种心情……如果他还在后世打混,参加了艺考的话,老师点评自己等待成绩的心境,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吧。
更何况,眼前这位绝对是书画界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小时候学画,多少人是耗费大量家财,找关系、托门路,只为了让那些出名的画家、教授点评一番的。楚风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机缘。
徽宗稍作点评之后,又稍稍指出了楚风笔力上的几点不足。全都是一些小细节的东西,可楚风听在耳中,却不禁如闻纶音,恍然大悟。
徽宗只不疾不徐的说上几句,往往用的字句寥寥,却又直指问题的所在。正所谓********,大概就是如此了。
后世也有人怀疑徽宗的墨宝,说一些徽宗署名的书画并非他本人所做,而是画院、书院的待诏等人代笔的。甚至还有极端的说法,说徽宗其实在书画上并没高太多的境界,如何如何……
代笔说法,或许不能够说完全错误。毕竟自古以来,宫廷待诏为皇帝本人代笔的事情实在太多,几乎是一种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连天下都是皇帝的,一两幅书画而已,谁又敢跟皇帝争抢?
只是,对于楚风本人而言,他相信大部分徽宗署名的书画,都是徽宗本人所作的。其中原因倒也简单。
一个书画上才华惊才绝艳的人,平时自然喜欢将这种才华展露出来。自己偷偷的舒展、欣赏也罢,呼朋唤友的互相品评也好,这种表现欲是人类一种自然而然的本能,当然,本身也没有什么好坏之分。
徽宗本身的才华是无需质疑的。这样的人物,还需要多少人为他代笔呢?有或许是有的。但绝对不会太多。
这其中还潜藏着的,大概是一种独独属于艺术家的自矜与荣耀了。
楚风仔细听着徽宗的指教。心里喜悦之余也不敢稍加含糊,奉为圣旨一般一字不落的听了。
李师师将二人聊得认真,便悄悄的退到一旁,将周遭一干闲杂人等都撵了出去,只留了一个弹古琴的姑娘,在那里轻拨着辽阔轻悠的古调。
焚香袅袅,古音拙拙。
“我之前就一直想问的,这种画法从未见过,楚郎是从何处学来的?”
徽宗将楚风的笔法指教一番后。渐渐说起了一些其他名家的花鸟,其中应该如何取长补短、别出心裁,又渐渐说起自己对花鸟画的一番看法来……这话题围绕着丹青转来转去,直至说起楚风的那一幅《日出?印象》来,徽宗好奇的问道。
楚风回答道:“我在老家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西方来的人,金发碧眼满脸胡须的,这样的画作是他画出来的。我小时候觉得奇特,便跟着学了几天。的确如同贵人所言。所有的笔墨都是与咱们寻常使用不同的,调色的东西也奇怪些,要用许多油脂去调的,所以叫做‘油画’。”
“‘油画’么……你说那人金发碧眼?是大食人么?”徽宗微微挑眉。
“我也曾经问过。但他说,他的家乡比大食国还要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