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画卷-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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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楚风的文弱,这是那小知客话里话外隐含的意思,楚风自然听懂了,不禁自嘲一笑。
虽说这几日练习五禽戏已经略有熟稔,但身体素质的改变不是那样简单的,如同书法与作画一般,需要日积月累的。
细细的品鉴了一番,楚风发现另外那幅笔力刚健的行楷,品相上与这两幅广源先生的字差不多,都在一个层次上,不遑多让,只是风格迥异。
随口问了价钱,三幅书帖都是八贯上下的价格,也就差不多是八两银子,还真不便宜啊!
见楚风面露沉吟之色,小知客兀自在旁观察,猜测对方的心思。
“说实话,我是要买来送给岳丈的……这等刚健之字最得他的心思,只是,他素来喜欢名家的书帖,毕竟面子上……”楚风略笑道,“小哥,有没有价钱上不太高、字体类似这一幅的书帖呢?只要是名家的就好,书帖大小倒是其次。”
小知客闻言恍然,笑道:“原来是送人用的,那的确是送大家书帖才好听!只是,小的少不得问一句,郎君您大概想要什么价位的,毕竟这种东西,为了一张书帖一掷千金的也有可能……”
“那样的我自然是买不起的。”楚风连忙摆手,笑道,“最好是几十贯钱就能买下来的。”
小知客略微沉吟,道:“倒也不是买不来,只是幅目上可能会小一些,不知可不可以?”
楚风心中微动,知道对方可能要拿出正题了,但他面上仍是随意的,思付道:“如果不能两全其美的话,还是以名家为重罢!”
“好!郎君稍待,我们店中的确有几幅类似的书帖,我拿出来给郎君品鉴一番。”
小知客说完便去了,楚风把玩着手中的空茶盏,心里有些隐约的期盼。
旁边专门负责端茶倒水的人走过来,问楚风用不用再填茶,楚风点了点头,笑着谢过。
楼下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扫洒已经完毕,整个书画行愈发热闹了。这书画行不止卖书画,还卖笔墨纸砚。从二楼向下看去,只觉衣冠飘飘、往来儒雅,还真有几分那匾额上所书写的“谈笑鸿儒”的味道。
过了大概小半柱香的时间,小知客捧着两样东西走了过来,对楚风笑道:“郎君久等了,我去库房里找寻了一番,心里其实是想着这个扇面的,可是又忽然忆起前些日子我们店中刚刚得了这一副手札,便一并拿给郎君来瞧一瞧。”
楚风不动声色的微笑,看着那小知客缓缓展开扇面和手札,前者楚风只是一瞥而过,那手札刚刚展开一个小角,他心中便是一动,知道事情有谱了!
他已经将那《京酒帖》描摹了上百遍,一眼便认出了书帖。
但楚风并没有直接去看那书帖,反而率先拿起那柄折扇把玩,并赞叹道:“知客果然心思细腻,若是名家字画这个价钱实在太难,可扇面就不一样了,字少却精致,的确是个好法子。”
那小知客听到楚风的夸赞,也立时笑道:“这扇面是章伯益的手笔,章伯益善篆书,这‘诗礼传家’四个字,原本是章大人写给友人的,还是去年我们东家重金求来的。”
章伯益就是章友直,《宣和书谱》里面记载他的篆书是“自李斯篆法忘,而得一阳冰,阳冰后得一徐玄,而友直在玄之门,其犹游、夏欤”,其博采众家之长的能力可见一斑。
千年之后已经没有章伯益的书帖流传,但根据史书记载,阎立本极为出名的《步辇图》上面的篆书,就是由章伯益写就的。
楚风一听这是章伯益的手段,心里就是一喜,连忙端起扇面来仔仔细细的去瞧。只见这四个篆书端正饱满、婉转流畅,怪不得被人称作“玉箸篆”,果然如同象牙筷子一般光洁柔润,非同一般。
楚风连连赞叹,爱不释手。
小知客见楚风如此表现,也不由得会心一笑,道:“郎君,这折扇绝对是赠人的佳品,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寓意好,又是名家手笔,谁都挑不出毛病的。您看左下角的印章,也是章伯益个人的私印,绝对品相非凡。”
楚风順着他说的去瞧,果然发现扇面左下角的“章”字红印,也是同样的篆书,绝佳的好字。
心里难免有些发痒,楚风少不得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番:楚风啊楚风,你是来抓贼的,不是来逛街的!可别因为这些东西耽误了正事!
于是深吸一口气,略微平息了心念,问那小知客道:“这的确是名家之作,不知要多少钱才能买得?”
小知客笑道:“虽然只是一个扇面,但毕竟是章伯益的手笔,我们东家的开价是六十贯,您看如何?”
楚风沉吟着笑道:“六十贯,不多,但也绝对不少。一字十五贯,果真是字字珠玑了。那另外这一幅……”
将目光移到重头戏的《京酒帖》上,楚风装若漫不经心。
“这一幅是真正的名家之作了,”小知客指着《京酒帖》的左下角落款,笑道,“虽然只是一封手书,却是苏东坡的手书,这字迹笔法品相也是没得挑的!不过您若是想要馈赠亲友的话,我还是推荐您送这个扇面。只是您说喜欢行书,我便拿了这一幅让您过目。”
楚风仿似初见一般,将《京酒帖》细细赏玩了一遍。仔细去瞧,这书帖在一些撇捺的末端果然有些不当之处,看来是揭了二层后重新填色的无疑了!
当然,如果没有见过《京酒帖》原帖的人,恐怕是完全看不出其中问题的。那些末端的微末瑕疵,与纸张稍带的晕染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即便是行家细细去瞧,也未必能够看出问题来。
楚风不得不承认,这家店里临仿的手段,实在是高明啊!
第十四章 一剪寒梅()
别人辨别不出的真假,在楚风眼中却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他毕竟是仔细临习过《京酒帖》人,京酒帖寥寥几字,其中起承转合如今就像是照片一样映照在了楚风脑子里,哪怕只是熹微的差别,他现在也分辨的出。
这时候楚风不动声色,看着这幅二层的假字帖微微一笑,道:“东坡先生的字自然玄妙非常,只是……”楚风的笑容有些微妙,“恐怕卖不上价钱吧。”
小知客心中微动,赔笑道:“郎君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只是一封手札,但是绝对没有一字纰漏,完完全全是上佳之品,而且私人通信更显随意……”
“我的意思是,”楚风抬手止住了小知客的话,微笑道,“东坡先生的身份,恐怕有些尴尬吧?”
小知客虽然年纪小,但在书画行中已经工作了不短的时间,自然明白楚风话中的未尽之意。苏轼在文人中的身份自然不凡,是超凡入圣的名气。可是在官场上,还一直处于一种略显尴尬的状态。也正是因为如此,苏轼的书帖其实一直都不是特别好卖,做官的人害怕买回家后被“牵扯”,寻常百姓一般又出不起这个价钱,颇有些不上不下的意思,所以市场一直都很成问题。
小知客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这时候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幅字与这个扇面的要价相同,只要六十贯的。毕竟是这样的大家,说一句不敬的话,与章伯益的字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却要同样的价钱……”
章伯益虽然也是书法名家,可是与苏黄米蔡这种众人皆知的第一流大书家相比,自然也是有一定差距的。更何况章伯益只善书画,听说在棋乐上也颇有心得,但是后世流传不广的。苏东坡就不一样了,不说千年之后的中国人如何如何,整个华人界这都是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罢!
可就是这样的书帖,偏生因为政治方面的原因,使得章伯益四个字的扇面,与苏轼的家书同等价钱。这种事情,让人只觉得惋惜,却又无能为力。
文学艺术终究不是象牙塔,不可能不受到其他东西的影响。一念至此,楚风也不禁微微叹息,
站起身来弹了弹衣襟,楚风微笑道:“烦请小哥帮忙把这两样东西都帮我留着,我回去取钱,一会儿就来拿取。”
刚刚开门营业就做成了这样一笔大生意,小知客自然惊喜,满口答应。
“对了,你们东家在么?”楚风笑着问道,“我一会儿过来再与他砍砍价,如何?”
小知客笑道:“东家是在家的,只是郎君也是风雅之人,自然明白这书帖的价值,想要再便宜已经不大可能了。”
楚风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迈步离开。
只要东家在店里就好,其他的事情,楚风自有计较。
不多时便回到了自家店里,张大哥正在看店,见楚风进门,立刻就迎了上来,问是否得了好东西。
楚风笑道:“有,章友直的一个扇面,文端先生一定会喜欢。”
张大哥闻言喜上眉梢,大喜道:“需要多少银钱,我这就去拿!”
“不用拿,我有办法空手套白狼。如果套不成的话,再拿钱买回不迟。”楚风笑着说了一句,便掀开门帘进了内院,潇洒异常。
张大哥惊愕不已,不敢相信楚风说的话,可是看楚郎君那副胸有成竹的神态,又不像是在撒谎啊!
他很想进去细细问询一番,可是如今开着店,不好离开,只好将这疑问深深压了,心里却痒痒的,好奇的不行。
楚风进门后轻手轻脚的动作,来到内室门前往里瞧,文端先生果然正在安睡呢。昨夜半宿都没有睡好,现在绝对不能打搅到他。
楚风心里有数,退到外间来,铺开宣纸,动手磨墨、又调了朱砂。
安心、定神、沉气,楚风不急不躁的动笔,画了一幅三寸的寒梅图。
他学画以来,最为擅长的就是画梅,凌寒傲骨,这也是他最喜欢的风骨。之前,老师也是一眼看中了他的墨梅图,才会出言断定自己一定能考上画院的,只是如今……
楚风自嘲一笑,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只心念着梅花那等傲然独立的风骨,将心中的三分傲气全都洒落于笔间,数枝横斜一气呵成,枝头三四梅花朵,地上落红一两声,不落窠臼。
画罢,楚风看着整幅画的用笔与布景,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又移到了左上角的空白处,心里略痒,想了想,还是换了狼毫,用之前所学习的《京酒帖》笔法,将陆游的整首《卜算子·咏梅》写了上去。
书罢,楚风安静的等待水墨晾干。这时,便听到内室有些动静,楚风不敢大意,走进去瞧,见果然是文端先生睡醒了,只是眉头依旧紧皱着,有些困难的起身。
“先生,要不要喝些茶水?”楚风连忙上前相扶,“头晕否?是否需要再请郎中来瞧瞧?”
“拿些水吧,茶就算了。”文端先生在围子床的围子上靠了,叹息一声,“人老了,不中用了。随便经历些事情便要大病一场。哎!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啊!”
楚风心底有些自责,心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硬要留下那幅《京酒帖》的话,文端先生现在也不会因为气滞而生病了。
又不禁怨自己嘴笨,想要劝慰几句都想不出辞话来,于是只好唯唯的出去,按照老先生的吩咐,端了些热水进来。
文端先生喝了两口水,略微顺了顺气,问道:“我方才听外面簌簌有声,是你在习字?”
楚风如实答道:“没,只是手痒,便做了一幅画。”
若是文端先生见到楚风的画作,不知要震惊成什么样子。
他一直以为楚风是寻常的少年,只是在书道上略微有些天分的。在丹青上的能耐,文端先生没有问过,楚风便也没有说过。
听到楚风的回答,文端先生有些惊异:“哦?原来楚郎也会作画?很好,很好,文人四艺,琴棋书画。即便是并不擅长,偶尔为之也是雅事。”
楚风应了一声,将文端先生手中的空茶盏接过。
“老夫仍然觉得有些气闷,哎!心头不是个滋味,百无聊赖啊!楚郎,外面不冷了吧,你若是有空暇,能否扶着老夫出去转一转?”文端先生稍显客套的问道。
楚风笑道:“这本就是晚辈应该做的事情,先生何必客气?”略微想了想,又道,“这样,小子先扶您出去,然后再回来将这房间的窗子打开,让空气流通一下。空气新鲜的话,人的精神也会好很多,也省着人在屋里的时候开窗会着凉了。您看如何?”
“很好,没想到楚郎对风水之术也有研究。水死则无鱼虾,气滞则人不旺,便是此理。”老先生颔首道。
楚风闻言不禁一笑,心想中国古代许多东西都是这样,其实暗含着现代科学的道理,却因为其中参杂了一些“故弄玄虚”的言词,便被后世的一些人当做封建糟粕了。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