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明疆-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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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
卓轩很诧异，林峰怎么会问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
“远征漠北，不能指望毕其功于一役，战端一启，或许会拖上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打仗很费钱的，可银子从哪里来？”
袁澈点头道：“也是，户部恨不得寅吃卯粮，根本就攒不下钱财，而天下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税赋是万万加不得的。”
卓轩以手轻轻敲击桌面，“朝廷也不是完全没法子可想，比如，动动某些人不该得到的利益，再加上君臣一道过几年苦日子，处处节省，还是能筹足银子的，若是如此，不失为苦在当下，利在千秋，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紧着一代人，为子孙后代换来数十年的安宁日子。可是，庙堂上会有人赞成这样的策略么？”
袁澈一怔，浑浊的目光变得更加黯淡了，“罢了，该动的动不了，该过紧日子的不愿过紧日子，战争带来的苦难总是离百姓很近，离某些人很远，大明打与挨打，最后遭殃的都是寻常百姓！”
卓轩暗忖道：“都不愿承担，都不愿割舍某些东西，得过且过，何以长久？天街踏尽公卿骨，总有一天大家一起玩完！”
第117章 百花烧麦（）
卓轩不想在营中四处走动了，与郭嫣、吕良和林峰、袁澈、裴竑相处时，他们总爱谈论那些沉重的军事甚至朝政话题，这让他不胜其烦。而且，一个少年每每端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容易被人疑为妖孽降世，不太吉利。
有了郭登的承诺兜底，卓轩的心境为之一变，不再渴望战斗，而是盼望尽快过上岁月静好的日子。
可惜舒展鸿成天在外值守，不能回家，卓轩除了听柳絮的唠叨，平时连个打趣的对象也没有。
康泰药铺暂时还是去不得的，眼下他更适合站在幕后，等哪天如愿解甲为民了，才是他走上前台的时候。
难得有个小长假，却赶上连日的阴雨，很无聊。好在他找来了一大摞史书，繁体字、竖行排版，加上晦涩难懂的文字，读上数十页，就能打发走整整一天的时光。
偶尔撑把油纸伞，离开营房，沿着行人寥寥的雨巷，浏览烟雨迷蒙中的街景，遇上可口的小吃，好看的服饰、器物，总是不忘给柳絮买上一些，这几天也就成了柳絮最开心的日子。
最让他难忘的大同小吃莫过于百花烧麦，在另一个时代，他知道有个民间传说，说后世的1518年，正德皇帝朱厚照微服私访至大同，与凤临阁的酒楼女李凤姐玩起了“游龙戏凤”，上演了一出美丽的爱情故事。
对这样的传说，卓轩当然不信。在一个以男女大防著称的礼制严苛时代，油腻大叔朱厚照以普通人的身份现身于酒楼，哪来的魅力赢取一位美貌少女的芳心？凤临阁过客无数，茫茫人海中，朱厚照与李凤姐对上眼的概率低得可以忽略不计，还不如说有人得知了朱厚照的行踪，故意以美色诱之来得靠谱！
不过，凤临阁的百花烧麦的确可口，卓轩自己吃了三笼，给柳絮带了三笼。
“好吃！”
柳絮非常激动，在她看来，卓轩给她买的一切都是世间极品，珍贵无比，卓轩瞧见柳絮高兴的样子，不禁想起了自己留在另一个时代的校园青春，并懊恼不已。
早知道给人买东西能带来这么大的惊喜，我特么读高中就能泡妞了，何至于落到至今都是白纸一枚的地步！
柳絮又想去忙碌家务，卓轩赶紧叫住她：“柳絮妹妹，咱们如今也算是富裕人家了，何不雇个婆子，找个丫鬟打理家务？你不用成天忙里忙外的。”
“婆子？丫鬟？”柳絮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那多费钱呀！”
卓轩叹道：“别人是丫鬟命操公主心，我看你刚好相反，你是公主命操丫鬟心。”
“公主？”柳絮直接忽略掉了卓轩的语意，单单揪出“公主”这个词说事：“诶，听人说，公主应该是天子的女儿或亲姐妹。”
“此言大谬。准确的讲，皇帝的女儿才叫公主，皇帝的姐妹叫长公主，其姑母叫大长公主。”
“原来有这么多讲究呀，诶，那代王的女儿呢，也叫公主么？”
代王的女儿？卓轩有些奇怪柳絮怎么突然提到了代王，莫非她听说过代王其人其事？这好像不太可能，她也没怎么接触外人呀。
“代王是亲王，亲王的女儿应该叫郡主。”
柳絮怔怔的道：“哦，原来代王的女儿不叫公主。”
卓轩对这些历史常识还是非常清楚的，有些卖弄的道：“亲王的女儿与天子的女儿位分不同，其夫婿的称呼与位分也完全不同，公主的夫婿叫驸马都尉，简称驸马；郡主的夫婿叫仪宾。”
柳絮愣在那里想着心思，许久后才“哦”的支应一声，转身去了里间。
她这是怎么啦？神神叨叨的！卓轩兀自摇摇头，也没怎么留意，当即坐到大门口，就着天光续读史书。
他读的是《汉书》，才读到卷三《高后纪》。因此书喜用古字古词，艰深难懂，刊印时，明代学者加了注释。
《汉书》与《史记》不同，后者是通史，而前者是中国历史上首部断代史，专编西汉国史，从班固的父亲班彪在《史记》的基础上续编汉武帝以后的西汉历史，到班固子承父志，整理父亲的遗稿，正式奉诏编修《汉书》，病死狱中，再到其妹妹班昭续写遗著，未成而卒，又到班昭的门生马续最后补成七表和“天文志”，一部八十余万字的史书，前前后后花了近百年的时间，先后搭进去了班彪及其儿女班固、班昭两代三人，可谓是耗尽了班氏一家人的心血。
每每想到这些，卓轩就觉得古人不可思议，其著书态度之严谨，简直不要太变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哒哒哒”的蹄声，卓轩恍恍惚惚抬起头，瞥见濛濛细雨中，郭嫣翻身下马，拴住坐骑，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卓轩手里的史书，瞧瞧封面，一脸惊讶的“咦”了一声。
“如此艰深的史书你也看？做个千总而已，你无需装作极有学问的样子。”
卓轩愕然，我特么牺牲了那么多脑细胞，好不容易粗粗读懂了《汉书》的开头部分，这么辛苦只是为了装逼冒充知识分子？
嘴上应得更绝：“闲得发慌，翻翻书玩。”
“嗯，你都玩出新花样了，不错！不过，翻书多无聊呀，还不如一页一页撕书来得痛快。”
“我又不是神经······”
“病”字没说出口，卓轩蓦然意识到郭嫣方才那番话可不是暗指自己是神经病么。娘的，此女讥讽人都不用带上狠劲狠话了，看不出来，此女进步神速哈！
郭嫣也不理会卓轩，腾腾腾进了正堂，唤道：“柳絮妹妹！”
“诶！”
柳絮匆匆出了里间，上前牵住郭嫣的手，“姐姐快到里间坐会。”
“我不坐，你赶紧随我上路。”
“去哪儿？”
“代王府，马车一会便到。”
“代王······府！”柳絮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哦，代王设下百桌筵席，犒劳总镇署打了胜仗的各级军官，我父亲说了，代王盛情，却之不恭，军官坐不满百桌筵席，便让女眷充数。”
柳絮迟疑的望向卓轩，郭嫣见状，笑道：“我父亲说了，卓千总也去。”
卓轩一瞪眼，早说呀！
柳絮立马兴奋的道：“既然卓轩哥哥也去赴宴，我便换身服饰随姐姐上路。”
第118章 不期而遇（）
柳絮与郭嫣共乘一辆马车，卓轩换上戎装，骑马跟在马车之后，三人就这么一车一骑出了军营，沿宽阔的街道往东南方向行进。
郭嫣身着戎装，且平时抛头露面过惯了，本可以骑马上路，不必拘在马车内受罪，但柳絮的一袭襦裙十分精美，郭嫣看不够，就干脆撇下坐骑，登上马车近距离欣赏柳絮的衣着。
襦裙是米黄色布料，蓝底涛头纹，胸口、袖口、裙摆处有小块正红色刺绣，穿在柳絮身上，显得十分合体，掩住了豆蔻少女的青涩，让柳絮透着几分成年女子的韵味。
有那么几个瞬间，郭嫣觉得柳絮简直就是一个仪态万千的高贵公主！
“柳絮妹妹，你的手真巧，赶明儿个也给我做一套襦裙呗。”
柳絮忸怩一会，喃喃道：“这是卓轩哥哥给我买的。”
什么！
想不到昔日那个衣着粗陋的乡下少年，如今变得极有品位了，这身襦裙恐怕是天底下最适合柳絮穿的衣着，没有之一！
郭嫣咬牙凝眸，心中有股跑回去揍吕良一顿的冲动。
女人就是这样，总喜欢在小事上攀比、较真，本来卓轩与柳絮看上去浑似兄妹之间的情谊，旁人根本就不能胡乱猜测什么，且郭嫣一向不爱红装，可听了柳絮方才那番话，郭嫣还是联想到了吕良，觉得吕良亏欠她太多。
“这个卓轩，刚刚升任千总，却把心思花在女儿家的胭脂装束上，真没出息！”
柳絮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下巴一扬，分辨道：“我卓轩哥哥做任何事都极为用心，上接天心，下接底气，大事小事都做得来，是天底下最好最厉害的人，哼！”
郭嫣撇撇嘴道：“哎哟喂，我卓轩哥哥！你就不能把那个‘我’字去掉么？还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物，比天子都厉害？”
“我······”柳絮气鼓鼓的瞪着眼睛，却不便顺着方才的话题分辨下去······
说话间，一车一骑已到了代王府南门外。
一些军官及其女眷陆陆续续到场，他们是接获传令兵通知后，踩准时辰自行前来赴宴的，而给卓轩传讯的传令兵听了郭嫣的吩咐，改由郭嫣本人上门传讯，她磨磨蹭蹭又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三人几乎是最后一批到场的赴宴者。
军官们都骑着马或步行至此，女眷则全乘马车。一些净身内侍让车夫留在外面，相继将女眷的马车牵往西侧门，由那里进入王府。军官们在门外集合，坐骑由王府护卫牵走，王府长史司官员每点齐十名赴宴者，这十人就由一名吏员引入东侧门。
按大明的规制，亲王有王城甚至还有庄田，但并无广袤的封疆，平时不得干预地方事务，不得擅自与地方驻军和官府交往。不过，大同驻军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代王借此犒劳犒劳军方，还是有常例可循的，不算违制。
代王府始建于洪武二十五年，于洪武二十九年完工，当时以南京宫城为蓝本，依照“前朝后宫，左祖右社”的格局营建，相当于小一号的紫禁城，外有高大的城垣，内设东南西北四门，南门叫“端礼”，东门叫“体仁”，西门叫“遵义”，北门叫“广智”，前朝的主要建筑是三大殿，即承运殿、圆殿、存心殿，是举办盛大典礼的地方，内廷的主要建筑是长春宫、前寝宫、后寝宫等，属于亲王及其妃媵的居室。
卓轩听人讲过，第一代代王名叫朱桂，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十三子，当今的代王名叫朱仕㙻，是朱桂的嫡孙。
将坐骑交给王府护卫，徒步站在王城南外门——裕门前，卓轩被其非凡的气派震撼到了，但见清一色的木制建筑，雕梁画栋，流光溢彩，上有巍峨的斜角城楼，如巨型羽翼一般临空展开，下面的正门之上，刻着三个鎏金大字——代王府，下书一行小字——洪武二十五年敕造。
郭嫣跳下马车，没精打采的在人丛中搜寻她父亲的身影。
卓轩突然想起了吕大帅哥，“吕良呢？”
郭嫣没好气的应道：“任命林大哥，还有他······到卫所军就职的诏敕到了，他赶在今日去大同前卫履新，哼，瞧把他急的！”
郭嫣这是怎么啦？平时一说起吕良，她的双眼就一个劲的放光，今日一副衰样，这反差大的，也没谁了！
卓轩可不想在郭嫣身上浪费脑力，当即扭头望向马车。
正赶上柳絮掀开车帘，伸出头来，冲卓轩嫣然一笑，然后移目看向那道气派的王府大门。
空中飘着细蒙蒙的微雨，卓轩不禁联想到当初奔赴大同途中为柳絮胡诌的那联诗句。
“陌上柳絮倚清风，芳心一任微雨试。”
他突然发现，柳絮并不仅仅是一个好看的青涩女孩，还分明是个艳盖群芳的绝色女子，微雨之下，两道清丽的眼波徐徐流转，天然的柳眉大眼，不施粉黛，凝脂般的脸庞自带几分华色。
与她一比，那些不小心露了面的女眷全特么是庸脂俗粉！
“卓轩哥哥，这地方······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曾经来过。”
卓轩怔了怔，没多想就随口道：“哦，许是你哪天外出途经此地，也是坐着马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