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明疆-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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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常枕着柳絮妹妹的琴声入梦,而今这道琴音显然出自柯霜之手,依然可以抚慰心灵,依然可以让他今夜做个好梦。
他不得不承认,柯霜的琴艺远远高于柳絮妹妹,哪怕柳絮再苦练五年,大概也难以企及柯霜如此高的古琴造诣。
说到底,柳絮与他一样,都是最底层草根,不像薛宝婵那样,一出生就具有与生俱来的地位与尊荣,也不像柯霜那样,可以从家学渊源中吸取太多的营养。
作为草根,自幼熏陶他们的,唯有狂野不羁的山风。他们想要学得一技之长,必须付出百倍于别人的努力。
而柯霜大概比薛宝婵还要出色,出生于乡贤之家,有一个饱学的状元哥哥,她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底子肯定不俗,她甚至有可能是位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才女。
恰恰是这个可能的才女,救了卓轩一命,而且丝毫没有在他面前显摆精神境界足以傲视世间无数凡夫俗子的那分优越感。
她没有单纯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而是受到卓轩的“蛊惑”,打理食铺,一头闯进散发着铜臭味的物质世界。
嗯,她与其兄长不同,没有给自己的人生设置太多的禁区!
卓轩解衣上床,入睡前,一直想象着柯霜的才艺,直到睡意袭来,那分想象才消失在恬然的梦境中。
次日一早,柯霜过来送膳,与卓轩说说笑笑,浑然忘却了昨日的不快,搞得卓轩想要道声抱歉,都不好意思张嘴了,生怕破坏了她看上去相当不错的心情。
“知道我为何劝你多读书么?”
阳光穿透柯霜蒙面的纱巾,映出了她脸上的轮廓,卓轩觉得那层面纱真的很多余,根本遮不住一张俏脸。
见卓轩没有回话,柯霜兀自道:“多读圣贤书,可以修身养性,即便无法帮你抹去心中那个黑暗的终极目标,也能助你养成隐忍待机的习性,免得往后耐不住寂寞,冲动起来,便等不了五年,十年,一旦草率动手,恐怕会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卓轩不太相信熟读圣贤书会有此等功效,不过,有一点无法否认,自打潜心进学以来,自己的性子真的有所改变,比过去更沉得住气,多了分沉稳,少了分冲动,许是经常耐着性子阅读繁体竖行典籍熬成的吧。
“更何况,熟读圣贤书后,便能知书达理,往后······还能以诗书传家,遗泽子孙后代。”柯霜像个女先生那样,循循诱导卓轩进学。
卓轩想了想,认为柯霜说得在理,人生在世,若想繁衍后代,生前还是要设法为后代留下遗产的,最好是留下丰厚且无价的精神遗产。
说到诗书传家,卓家祖上并无这类家风,要让卓家具有文化底蕴,只能白手起家,从自己这代人做起。
可是,自己既然选择为了那个终极目标而活着,就得一条道走到黑,未来还有机会娶妻生子么?
第267章 让别人伏诛,你却要全身而退()
“快用膳吧。”说了半天的话,柯霜这才离开晨阳斜照的台阶,缓步跨入独室,将食盒放在膳案上。
卓轩仍在回味方才的话题。想着自己如此年少,好像不用看着诗书传家、遗泽后代这些只有中老年人才会考虑的身后事,不过,柯霜婉言劝他修身养性,似乎另有深意。
柯霜看清卓轩身上仍穿着旧衣,新衣全挂在衣架上,一件未少。
“长这么大,从未习过女红,不能刺绣,不能缝衣,这是我眼下最大的憾事。”她的语气里透着分致歉的意味。
“世上不习女红的闺阁女子倒是少见。”卓轩不知柯霜为何要跟他提女红的事,就小心的顺着她的意思应了一句。
“我不是不爱女红,而是······唉,此事说来话长,柯家是个大家族,堂兄弟、堂姊妹一大堆,在我小的时候,大家常在一起玩耍,其间当然会生出许多的不睦与纷争。有个脾气不好的堂姐总爱挥舞绣花针吓唬我,有一次差点扎中我的鼻梁,从那以后,我看见尖针就犯晕。”
她有心理阴影,晕针?她若习女红,是否会为别人刺绣、缝衣?卓轩不敢奢望这样的待遇会落到自己头上,一个出生于书香世家女子,视闺誉为生命,岂会为一个外男而突破严苛的礼教桎梏!
这世上除了娘亲,就只有柳絮妹妹乐于给他缝衣······哦,还有一个薛宝婵,数次比照他的身材缝衣,还把一件成衣赠给了他,不过,那件锦衣好像不是特意为他做的,薛宝婵好强,为了比试,不惜打破礼制禁锢,给他量体裁衣,事后送他成衣,个中原因多半是为了赔偿,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她大约是觉得白扔了有些可惜吧······
卓轩不愿再谈论女红的话题,担心谈多了又会勾起心事,一不小心搞得自己情绪失控,昨日的“反思”就白搭了。嗯,不如捧捧柯霜的长处!
“柯家是书香世家,想必霜儿姑娘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造诣样样都很出众。”
柯霜没有急于回话,在书案边入座,显然默认了卓轩的嘉评。铺开一张白纸,提笔,蘸墨,书写姿态十分优雅。
“去年我作过一首诗,我哥哥将它收录在他的诗集中。”
想柯潜长于文学,文笔过人,能入他法眼的诗作自然不俗,卓轩颇为好奇,凑近书案看了看。
“清露下林塘,波光净如洗。
中有弄珠人,盈盈隔秋水。”
纸上文字是小楷,灵巧而又不失工整,透出女子特有的清丽劲。
此诗写的是芙蓉,意境不俗,也只有古人才能写出这样的诗作,慢节奏的生活,对自然界细致入微的观察,涵养了古人独特的文学想象力。
“姑娘的诗赋修为与书法造诣堪比满朝饱学之士。”
柯霜款款起身,微风撩动面纱,露出一截凝脂般的粉腮。
“受家风熏陶,我自幼熟读诗书,不过,女子不得参与科考,所以,我与哥哥不同,并非只学儒学,我读过法家、纵横家、道家的许多经典,涉猎较广。”
“嘿,我也是!我读过《鬼谷子》,还爱阅读庄子的《逍遥游》、《齐物论》及法家经典著作《韩非子》。当然······我涉猎的学问恐怕没你广,也没你深。”
“不必自谦,看得出来,你的悟性远在我之上,不逊于我哥哥。我从不认为世上有什么天才,你善战也好,善于敛财也罢,见识每每异于常人,这是因为你学得多,想得多,却又不墨守成规死读书的结果,你的想象力可以不受拘束,别人却未必能够如此。”
“都是时势逼的!流民嘛,无家学渊源,无人脉根基,谁也指望不上,适逢战乱年代,若脑子像榆木疙瘩那样不开窍,不去思考怎么变通,就只能如蝼蚁一般卑贱的死去。”
“流民怎么啦?英雄不问出处,正因为一无所有,所以,能在北境无数军官中冒出尖来,才格外值得称道!我心目中的国士不在于他位有多高,权有多重,而在于他文韬武略,举世无双!”
文韬武略,举世无双?又来了!卓轩心里非常讨厌这样的字眼,就径直走到膳案边,埋头用膳,直到吃了个半饱,瞥见柯霜仍定在那里,似在等他回话,这才不太情愿的放下碗筷。
“我本就是一介凡夫俗子,五年或十年之后,最大的夙愿一旦了却,死而无憾!若能侥幸留住这条性命,就只想做个寻常人,安度余生。”
“死而无憾?”柯霜暗中生恼,心里有分怒其不争的滋味,忍了忍,温声道:“先别想着做无双的国士,还是多想想你的夙愿吧,了却夙愿若要付出生命的代价,那将是你人生最大的败笔!”
卓轩颓然靠在椅背上,摊摊手,“我不是一个完人,做任何事都不能保证拥有完美的结局,我别无选择,为了了却夙愿,必要的时候,将义无反顾的押上自己的性命!”
柯霜一扭头,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度,语气仍不失温婉:“那是赌徒心态!人这一生中总会遇到看似迈不过去的坎,我心里也有一道小坎,瞧见针就发晕,故而疏于女红,不过,我可以发誓,从今日起,我会想尽一切法子,不让自己再犯见针发晕的毛病,两年之后,我的女红造诣誓将与京城顶尖女子相比肩!”
算你狠,你赢了!
卓轩一把抚住额头,自言自语似的道:“不用押上性命便能了却夙愿?这······真的好难!”
柯霜紧走几步来到卓轩身前,不无期待的道:“五年甚至十年的时光非常漫长,你可以慢慢想,慢慢等,让某些人伏诛,而你却能全身而退,若能如此,你便是王者!”
“我好想做青铜······”
柯霜回到“天外鲜”里间,时辰还早,不用急着给下人派活,于是,她摘下面纱,吩咐蒋婶取来一根缝衣的大针,拿在手上闭目迟疑许久,终于鼓起勇气睁眼看向手中针。
针尖开始晃动,瞬间唤醒了梦魇般的记忆。
“啊!”里间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
第268章 陛下会对海子边的事件做个了结么()
京师转眼就迎来了一年之中最炎热的盛夏时节,热浪席卷大地。
皇城内行人稀少,人们大都躲在阴凉的地方避暑,连六部、五府等衙署也是门前冷落鞍马稀。远远望去,在烈日的炙烤下,紫禁城巍峨的宫殿闪动着炫目的反光,气派的殿宇看上去蔫蔫的,仿佛被烈日烤焦了。
雍肃殿内放上了深窖里窖藏的冬冰,随着冰块的缓慢消融,殿内凉风习习,无需宫女掌扇,景泰帝自能在酷暑中获得一份清凉。
今日的题本、奏本只有区区七封,景泰帝批阅得非常仔细。
远征瓦剌的设想被迫束之高阁,作为连锁反应,景泰帝在拿自己的岳父、近侍重臣开刀,造出极大的声势之后,对一大批贪赃枉法之徒的清算却是虎头蛇尾,戛然而止了。
明眼人预料中的超级风暴并没有到来。
朱祁钰天然缺乏帝王冷酷无情、生杀予夺只在一念之间的魄力,在他看来,只要他打下良好基础,下一代人或许会比他更有魄力,有能力将积弊深重的大明彻底拽出泥潭。这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与其说变革的上策是被迫作废的,还不如说景泰帝其实巴不得如此,如果执意要大刀阔斧革除时弊,那么,风暴一起,不可测变数极多,局面有可能失控,他对自己届时的驾驭能力深表怀疑。
特别是南宫里有一个上皇,深宫里还有一个上圣皇太后,这是他最大的软肋。
许多时候,人心向背并非取决于天下万民,而是取决于庙堂之上的力量对比,不等他将庙堂清理干净,恐怕就已经把无数文武官员的人心吓到上皇那边去了,若是如此,他就犯了政治权谋的大忌。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开始为次优选择做试探,让兴安放出更立皇太子的风声。有趣的是,他最信任与倚重的于谦等人对此反应冷淡,而让他萌生疑心的石亨等人则坚定的站在了他的立场上。
政治就是这么诡异,没有是非,没有黑白,只有成败,帝王最看重自己的终极目标,至于需要倚重的人品行如何,则在其次。
于是,石亨一党的政治地位渐趋稳固,武清侯再次从政治投机中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令朱祁钰倍感欣慰的是,朝中老臣们的反弹只是象征性的,非常的无力,谁都不敢把天子逼急了,让反腐风暴率先降临到自己头上。
他本想使些手段,逼老臣们在易储一事上就范,如今一看这架势,好像不用如此麻烦了,只须用浩荡的皇恩便能邀来人心,相当的省事,何乐而不为!
经过了一场大辩论和惩戒国丈、近侍重臣的造势,许多重臣早成了惊弓之鸟,急于与景泰帝达成某种妥协。
朱祁钰太需要这样的妥协了,他当然明白,一旦达成妥协,往后想把哪个官员清理出庙堂,此事言官说了不算,景泰帝说了也不一定能算数,须得是君臣意见一致才能作数。
也就是说,今后被绳之以法的倒霉官员,肯定是遭到了天子与朝中重臣的共同抛弃,就像宣德年间那样,朱祁钰的祖父宣德皇帝朱瞻基对吏治日趋败坏非常不满,问及杨士奇等一批重臣,杨士奇等人事后抛出一个人缘不怎么好的刘观,让宣德皇帝杀一儆百。
倒霉的刘观并非最大的贪官,但他很不幸,沦为了君臣都想抛弃的人。
不过,朱祁钰并不急,兴安说得对,社稷大事须从长计议,他打基础,日后儿子再承载自己的遗愿,儿子之后还有孙子,花几代人的时间,他“富国强兵”的宏大抱负终有一天会实现的。
今日是经筵日,天子进修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