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第5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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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名门子弟被“护送”过了黄河,没激起什么浪花,可他们到了绛郡,却是受到了裴世清等人的热情款待。
而这个时候,黄河边上的战事已经开始,裴世清也不敢去打扰汉王殿下,只是好生相待,最终还是将人给送走了,算是给裴氏又留下了些情面。
这是门阀世家交往中的典型例子,搬出一个名姓来,便能做到宾朋满天下,落难的时候还能得到很多人敬重,生存率绝非普通人可以相比。
而李破确实也顾不上什么崔啊郑的,他的目光已经死死盯在了对岸,不会再挪动地方了。
工部侍郎云定兴报说,一切就绪的时候,李破一声令下,大军便从蒲坂拔营而起,进至河边。
黄河岸边早已兵营遍布,前面是步军各个卫府,后面则是骑军作为后续,几乎从蒲坂左近,一直到黄河岸边,都是大军兵营。
煊赫而来,没有任何的遮掩,却还是让李唐产生了仓促迎战的感觉,没办法,这可以说是李破第一次主动出击,李唐完全沦为被动防守的一方,这说明了近两年来,两家实力的变化,攻防易势是最为直接的证明。
而大战之前,还有最后一道程序要走。
工匠们已经受命,在大营靠近河边处,建起了一座高台,这一天,军中将校尽都聚于台下,礼部尚书王泽徐徐登顶,向军中将领宣读讨逆檄文。
这显然是王泽自出生以来,滋味最为浓厚的一刻,费尽心思书写的讨逆檄文,自然是文采斐然,估计就算李渊此时听了,也只能掩面而走,不敢稍留。
嗯,可惜听众们……没多少人能听懂,枉费了王氏阀主那么好的文才。
宣读完毕,响起了军将们参差不齐的欢呼声,听着挺热烈,其实你要是问一问他们,许就都要茫然的唠叨上几句,俺觉着吧,真没必要……拿着刀子冲过河去,砍下李渊那厮的脑袋多省事,在这里叽叽歪歪又有何用?还真能吓的李渊自己抹了脖子不成?
显然,这篇讨逆檄文不是写给军将们来听的,它是要昭告四方,此次起兵是有着原因的,而且咱们占在了正义的一方。
这就是当世所说,师出有名,军将们大多不在乎这个,可诸侯们在乎,门阀子弟们更在乎大义名分。
至于有多大的实际作用,其实还是得看这一战的战果,而现在嘛,主要是晋阳王氏表明了把自己绑在战船上的意愿而已,等同于投名状一类的东西。
李破没有上去再进行什么煽动人心的演讲,那根本没有必要。
到了如今,谁都知道汉王就在军中,不用再像当年杨广那么拉风,非要彰显自己的尊贵和与众不同,王者的虚荣心一般来说都很强,可绝对不能过火。
弄的像作秀一样,在当世之人眼中,很可能会沦为笑柄,而非是获得众人的尊敬。
李破只是将六个卫府将军叫到眼前,沉声对他们说了一句,“好了,万事皆已齐备,让咱们瞧瞧关西豪杰还像不像当年那般不可一世吧。”
众将锤击着胸膛,除了宇文镬有些不自在之外,其他人都是志气昂扬,心里好像踹了一团火焰般,滚烫欲沸。
确实是万事俱备,无论是后方的粮草军械,还是前面的将校兵卒,都已经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唯一让李破有些不安的是,隔着一条黄河,一旦两军对阵,对岸的消息就完全断绝了下来,而自他起兵以来,从来都是有备算无备,不像当前一战,几乎无法察之对岸动静。
可不管怎么说,李破都相信,胜利是属于他的……
………………………………
四月十二,天气晴好,黄河东西两岸的战事却在这一天拉开了序幕。
一队队的晋地兵卒踏上河滩,他们属于右屯卫府,是尉迟信的部下,率领他们先期抢滩过河的不是旁人,正是尉迟信的弟弟尉迟偕。
左右屯卫是步军中最为精锐的两部,他们中间的步卒多为河北人和山东人,如果让正经的关西贵族来评价,那他们就是北齐余孽无疑。
而这两个地方确实也是出产精兵的地方,这也是李破的老底子,从云内组建至今,其中充斥着远征辽东的老卒。
对岸的唐军也早已到来,此时从营寨中陆续而出,在黄河滩头摆开阵列,一杆李字大旗迎风招展,也不知是不是襄邑郡王李神符亲自到了。
这些都不重要,两岸兵卒隔着一条黄河对峙,虎视眈眈,在温暖的春风以及黄河微腥的水汽中尽情的将杀气释放了出来。
天下一片肃杀,好像连空气都已渐渐凝结,兵卒们握紧了手中的刀枪,只待鲜血流下,不管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阿草明天要做个小手术,也不知道术后能不能保持更新,嗯,很小的手术,应该会不舒服个两三天,看情况吧。)
第758章过河(二)()
古老的晋地,黄河环绕而过。
蒲津渡口的历史也是非常久远,和风陵渡,龙门渡并称于世。
而蒲津渡口是联结秦川和晋地最重要的一处交通要道,向以河滩宽阔,利于通行而闻名,相比风陵渡,蒲津渡口的河面相对要窄许多,水流也要湍急一些。
横于河面的蒲津桥,在开皇年间进行了大规模的修缮,后来到了大业年间,因为隋帝杨广在全国范围内大兴土木,蒲津桥的地位无形中便上升了许多,并进行了数次加固。
这个时期,牛马车队从桥上隆隆而过,黄河天堑已成通途一般。
可隋末战乱毁了这一切,当年李渊率兵南下的时候,接连击破驻扎于河东的诸路隋军,受屈突通辖制的悍将桑显和一怒之下,烧毁了浮桥,断绝了李渊过河的最重要的一条通道。
若非冯翊大盗孙华投了李渊,李渊想要渡过黄河,还真不太容易,要知道那会隋军的兵力布置比如今李唐还要强上几分。
…………………………
此时正值北地初春时节,冰雪融化了也就一个月左右,黄河的汛期还很远,这也是李破选择在这个时节率兵过河的最为主要的一个原因。
过河之战的关键之处有很多,可在经历过辽东战事的李破看来,最为重要的还是怎样搭起一座牢固的浮桥。
当年杨广率百万大军渡辽水,渡河之战其实只持续了两三天而已,之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都是人们在河上忙忙碌碌的搭建更多的浮桥,把大军以及粮草辎重运到对岸。
当然了,给李破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条宽敞如驰道,却不容许兵卒踏上一步的奢华水上建筑。
记忆已经渐渐遥远,却不能让人忘怀,中间的经验教训都已成为了营养,一直在滋润着汉王殿下的事业。
“报,云侍郎禀报大王,船已下水,不出一个时辰,浮桥即成。”
大军后方高处,可近揽全局,李破微微颔首,“回去告知侍郎,莫要像当年宇文尚书般,短了几丈,嘿嘿,本王麾下可没有麦铁杖呢。”
麦铁杖事件无疑是当年第一次征伐辽东之战中最糟心的场景之一,云定兴不会不知道,那件事更是直接导致了杨广暴走,而第一次远征辽东惨败而归,其实也种因于此。
工部几经修改的计划,此时也展示在了万众瞩目之下。
很快,十几条“怪模怪样”的船只用铁索连在一处,从上游顺水而下。
船面很宽,吃水很深,船篷隆起,直接在船板上形成一个三角形,连在一处,就像在河面上多了一条不宽不窄的走廊。
李破身边的尉迟恭瞪大了眼睛,瞧了良久才嘟囔了一句出来,“这他娘的也能飘在水面上,古怪古怪。”
其他人和他的感觉类似,李破则撇了撇嘴,心里道了一句,一群缺乏想象力的蠢货,哼,少见多怪。
当然,他也忘了,在晋水上见到这些古怪玩意的时候,也很想踹上云定兴几脚呢。
也就是说,这是经过试验的,这个冬天工部可没闲着,凿穿晋水冰面,很是实践了些时候,才拉来汉王殿下观看。
同样这也是何稠和云定兴等的杰作,唯一让他们有些遗憾的是,晋水到底不比黄河,水流没那么湍急。
船只来到近处,纷纷抛下船锚,又扔出两条粗大的锁链,早已等待在岸边的人,立即冲上去拖着铁索将其一端死死钉入地面。
对岸的唐军显然也很吃惊,鼓噪了一阵,才冲上河滩射出箭矢。
这种建桥方式快的出乎人的想象,也可以算作是大隋遗留下来的最高建筑水平的一次展示,李破接纳何稠等人,并视之为珍宝,却是在此时此刻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非常顺利,只有一个倒霉的船夫受了箭伤,一头栽进了黄河,也顺便产生了这一战第一例伤亡。
襄邑郡王李神符确实已经到了……
关西李氏中人大多知兵,这是如今关西贵族传承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和其他门阀有着明显的区别,这无疑造就了他们尚武的精神,当年关西人能一统天下,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话说回来了,不管在什么时候,将帅之才都是稀缺资源,李神符有胆气,知兵事……再有,嗯,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了。
而他能带兵驻守冯翊重地,无非就是头上顶了个李字而已,李渊在用人上的特点其实不用多说了。
河边的防守也体现了这一点,潼关有太子李建成坐镇,永丰仓现在是平阳公主李秀宁,冯翊则是襄邑郡王李神符,只有韩城是侯君集,还是秦王李世民的心腹将领。
而在他们身后,有着陕东道行台作为支撑,陕东道行台尚书却是萧禹,也是李渊的亲戚。
这样的布置,很难说有多严密,却还是比当初屈突通强的多了,至少在敌军即将过河的来攻的时候,没有谁想着“弃暗投明”。
可李神符却是心神不宁,从对岸射过来的文章他瞧过了,一篇讨逆檄文看的他心惊肉跳。
他倒是明白,此文如今没多大作用,可内容散不开去,一旦河边攻守失利,说不定就会有人给他来个富贵险中求。
这年月啊……没什么人能够靠得住,不得不说,他的想法跟李渊很是相似,就觉着亲族比较靠谱。
而他这些时日的感觉与李世民完全相反,在晓得李定安真的挥军南下,欲过河来攻的时候,他当即就觉得,死守才是当务之急。
这个时候他不会承认,自己是比较慌乱的,因为兵力不多。
去年的时候,从冯翊陆续向西调走了不少人马,原来四五万人,如今只剩下了两万五千余众。
他一边埋怨着朝中的蠢物们蒙蔽圣听,以至于让李定安那贼子有机可乘,一边则不断在向长安求援。
同时他还自认很是英明,自从接手河边兵权后,立即命人拆除了重建不久的蒲津桥……
其实从这些心理历程上便可以看得出来,李神符是那种比较平庸的将领,什么时候做什么事,颇有一定章法,可却绝对不能对他寄予厚望。
不需贬低什么,因为军中这样的将领是最多的,作为将领他们会让你感觉很好用,可作为一路统帅,履任艰难的时候,他们的缺点就会暴露出来。
他们该大胆的时候不够大胆,也小心的时候却也不够小心,一旦遇到强敌,便有可能成为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典型。
此时李神符无疑被敌人神奇的塔桥方式吓了一跳,早知道这样,俺他娘的之前拆什么拆啊。
这还不算,有一条横线从上游姗姗而来,停在二十余步之外,和之前有所不同的是,它们由岸上牛马牵引,能够很好的控制速度,以免和之前的船只相撞,引起事故。
想的无比周到,云定兴在李破心目中,先就立了一功。
两岸军将都眼巴巴的瞧着,不论敌我都觉着等待之中,时间显得分外的漫长。
河面之上,两条无头蛇摇晃着身子,看上去极不稳当,离对岸也还有二三十步,果然短了……
李神符适时哈哈一笑,谓左右道:“今日或有麦铁杖重来?”
他身边的将领和幕僚们也都笑了起来,可谁都明白,敌军有备而来,绝对不可能重演辽水故事,此战已是不可避免,只是见郡王神态轻松,却是心安不少。
李神符稍微提振了一下身边人等的士气,便沉声道:“传令,前军向前列阵,晓谕众军,退后者斩。”
部将张龚请令,“郡王,末将愿守河滩,定不叫一个贼子过得河来。”
李神符自然不会允许亲军将领这个时候离开身边,只温声道:“稍安勿躁,李定安虽出身卑贱,不学无术,可却狡诈无比,今无故犯我,定有仗持,瞧些时候再说。”
众人钦服,郡王指挥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