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第9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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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哲对于柳敬亭的表现也是晕倒,在军议会议上走神的,大约也就只有这位了。不过对于这位曾经皇上潜邸中的旧人,他还是不敢轻视的,因此便老实的复述了一遍自己的主张。
柳敬亭看了看帐内众人的脸色,发觉大多数人对额哲的主张都是摇头的,只不过他们这些人身上的叛逆同党身份还没有彻底洗刷干净,此时也需要这样一场战斗来表明自己对于朝廷的忠诚,因此只能保持沉默了。
柳敬亭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对着额哲说道:“你刚刚说城内叛逆人心不齐,这点我是认同的。但是要说他们防备不严,我看到是未必。”
额哲顿时有些疑惑的看向柳敬亭问道:“柳先生何以如此断定?”
柳敬亭随即向他反问道:“若是你和他们易地而处,失去了衮楚克台吉这个首领,一派人说要走,一派人说要留,你会如何应对?”
额哲不假思索的回道:“自然是看谁的刀子比较硬…柳先生的意思是,这些逆贼因为意见不一,所以会加强防备,只不过防备的不是城外军队,而是他们的同党?”
柳敬亭点了点头说道:“此地到锡林浩特800里,到承德400里,叛乱那晚到今日还不到三天,袁总督此时恐怕还在返回锡林浩特的半路上。而承德这边更是还没收到消息。
现在这个时刻,这些叛逆自然不会担心城外会出现平乱大军,他们的心思自然就放在了同党身上。衮楚克台吉固然死了,但是叛逆们总要决出一个首领出来,不管是用刀子还是用言辞,否则谁来带领他们处理叛乱之后的事务呢?
城外驻扎着这样一只军队在,而城内的逆贼们却视而不见,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额哲和众人一样,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想知道柳敬亭的猜测。柳敬亭也不卖关子,就直白的说道:“城内的逆贼应该知道,这只军队入城支持谁,谁就会取代衮楚克台吉的位置。因此只有大家互相监视着对方,防止有人在决出首领之前同这只军队私下接触,才会让他们对于这只军队迟迟不作出任何举动。
因此你若是想以这只军队的名义混入城中去,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被人监视起来了。而一旦你有什么小动作,城内自然也就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我们的奇袭也就变成了强攻。”
额哲终于坐了回去,微微低下头说道:“我们难道真的要等袁总督带兵回来,才能解决这些城中的叛逆?那我们这趟不就是白来了么?”
帐内顿时又变得一片安静,听到袁总督带兵回来平乱,不管是都喇尔、布颜图、古禄格等蒙古那颜,还是那些中低级的军官,都显得有些神色不安了起来。
袁崇焕当众斩杀衮楚克台吉的后果,现在就有些显露了出来。对于这位口中说了一句奉上谕,便把一位蒙古台吉和军中主帅当街行刑,对于这些蒙古人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信任了。
他们担忧,这位在平叛时,会不会连自己也一起株连了。他们的地位可比衮楚克台吉差远了,杀衮楚克台吉如杀一鸡,那么杀死他们和碾死一只蚂蚁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众人的面色都不好看了,柳敬亭这才轻笑了几声说道:“这点事,倒也不必动用袁总督的大军。打仗我不如诸位,不过说道动摇人心么,我自认还是比诸位强一些的。
攻打察罕浩特虽然困难,但是想要拿回察罕浩特却并不复杂。此次叛乱事发突然,我们没有什么准备,可是城内这些叛逆同样也没有,否则他们不会讨论个留下还是迁移的问题,都三天讨论不出个结果来。
更何况,衮楚克台吉一死,城内的叛逆缺乏主事之人,他们相互之间也难以互相信任,这正是我们拿回察罕浩特的关键。”
额哲和都喇尔等人顿时看向了柳敬亭,不由向他问道:“敢问大人,如何不战而拿回察罕浩特?”
柳敬亭沉思了片刻,理了理心中的思路后,便接着说道:“首先,城内逆贼分留守和迁移辽东两党,想要跑去辽东的,自然是铁了心要背叛大明了。但是那些想要留下的,我看他们的反叛之心未必是那么坚决。
此外,马上就要到冬季了,这个时候上路,必然要冒着寒冬的威胁。那颜们有着充足的御寒衣服,但是士兵们也都有吗?在城内驻守还有火炉可以取暖,但是在野外行军,他们可只能看天意了。
我想,也正是因为士兵们不愿迁移辽东,所以城内才会因为这个问题争执这么久。而士兵们之所以要从贼,我看他们有不少人也是被迫的,否则哪怕天上下刀子,这个时候也该收拾东西跑路了。
所以,我们只要给支持留下的人一个脱罪的借口,把他们同那些真正铁了心反叛大明的逆贼区分开来。不消我们强攻,那些真正的逆贼就该自己跑路了…”
第709章 察觉()
就在南褚忙着一个个劝说那些蒙古那颜改弦易辙,放弃察罕浩特带着部众前往辽东时,他忽然发现每日来参加会议的人员变少了。
南褚此时在察罕浩特的地位非常之尴尬,因为他之前令衮楚克台吉手下煽动士兵叛乱时,打的是明国无故擅杀衮楚克台吉,所以他们要为衮楚克台吉报仇的名分。
既然袁崇焕是无故加害衮楚克台吉,那么他这个满清使者的身份就不能对普通士兵公布了,否则岂不是坐实了衮楚克台吉投清叛明的事实,他们也就失去了手中的大义。
当然,在蒙古那颜和军队上层军官那里,他的身份倒是已经公开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南褚此时就无法以满清使者的身份公开站出来为衮楚克台吉的心腹站台,只能以第三方的身份进行劝说这些蒙古那颜们同自己合作。
在这样的局面下,南褚对于城内底层士兵的倾向变化,就有些滞后了。而他对于全城情报的掌握也并不十分周全,只能勉强控制住一些主要那颜和军官的活动。
于是叛变之后的第四日,会议上少了几人,他还没什么反应。但是第五日的会议上足足少了十来位那颜,这几乎占据了坚持留守察罕浩特那颜们的一半数目,这就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南褚于是拉着身边的一位蒙古将领问道:“今日这么少了这么多人,他们都去做什么了?”
这位蒙古将领大大咧咧的说道:“奥,据说昨日活佛驾临了城外,他们都去城外拜见活佛去了。趁着他们今日人少,我们一定要他们把迁移辽东的问题给定下来。南褚大人,今日就要靠你一锤定音了。”
这位将领还在想着要在今日会议上作出一个决断来时,南褚的心思却已经没放在会议上了,他有些焦急的追问道:“活佛,哪个活佛?他是孤身一人来的察罕浩特?”
这位将领楞了一下,方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具体是哪个活佛,我也没打听清楚,不过据说是从五台山来的。活佛出巡恐怕不会孤身一人吧…”
虽然是和明国敌对的满人,但是论起对大明的了解,这些归顺于大明的蒙古人反倒不及南褚了。他只是稍加思考便立刻猜到,能够被这些察哈尔那颜这么重视,又驻锡于五台山的活佛,恐怕应当是大明皇帝亲自册封的,管理漠南蒙古宗教信仰的章嘉活佛了。
章嘉活佛被大明皇帝册封之后,已经从青海的一名普通地方活佛上升为了黄教在北京的代表,也是北京用以管理漠南、漠北、青海、西藏黄教喇嘛的领袖,地位已经隐隐同*喇嘛齐名。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章嘉活佛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大明朝廷在黄教系统内部的官方代表,这样的人物在沈阳就是国师。身份地位如此贵重之人,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察罕浩特城外?
南褚深思之下,顿时惊悚的站了起来。正有气无力探讨留下还是迁移的蒙古那颜和将领们,都下意识的住了口,把目光转向了突然站起的南褚。
一名蒙古那颜犹豫了一下,方才对着南褚问道:“南褚使者,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南褚扫视了一眼对面这些神情各异的那颜们,心中转了转心思便试探的问道:“听说章嘉活佛到了城外,诸位那颜为何不通报一声,也好让我等出城去恭迎他老人家。
这位活佛佛法精深,就是汗也是极为仰慕的。要是汗知道,活佛在城外,而我还安坐于城内无动于衷,我回去之后可免不了要受到汗的责罚了。
我看今日的会议不如暂停,大家回去集起人马,一起先去城外恭迎活佛入城,恭听活佛的教诲吧。”
往日为了供奉活佛可以连家产都不要的那颜们,今日在南褚的逼视下,却顾左右而言它,死活不肯答应出城恭迎活佛。这些那颜们反常的举动,就连刚刚一头雾水的衮楚克台吉的心腹们,也看出问题来了。
终于有位脑子稍微灵活的蒙古将领觉察出了不对,他霍的站了起来,不顾身后椅子倒下发出的巨响,便大声的向对面的那颜质问道:“好啊,你们是不是又打算投回大明那边,所以出卖了我们?
萨姆斋桑、博拉克斋桑他们恐怕不是去拜见活佛,而是去同明人洽商去了吧。你们打算拿我们的性命去换自己的安全吗?真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这位蒙古将领弄出的声响惊动了外面守卫的军队,分属于那颜的部下和这些衮楚克台吉心腹的部下,听到大厅内的响声后便纷纷涌了进来,双方的士兵在厅上剑拔弩张的对峙着,眼看就要发生一场火拼。
南褚虽然极想动手干掉这些朝秦暮楚的蒙古那颜们,但是他只是扫视了一眼双方对峙的士兵,就知道自己这方毫无胜算。当日煽动察罕浩特的军队叛乱时他就发现了,除了那些衮楚克台吉蓄养的家丁之外,普通士兵对于叛乱毫无兴趣,他们只是迫于上官的命令而不得不听令行事罢了。
这些士兵的精神状态,让南褚深感不安,认为他们并不可靠,因此他才连那颜们提出的折中方案都不认可,即守住这个冬天之后再撤往辽东。
在南褚看来,以这些士兵的精神状态,只要城外大明的平叛大军到来,很多人就有可能会直接丢下武器投降了,还谈什么坚守一个冬天的可能。
但是今日这些冲上厅堂的士兵,和之前叛乱时的状态已经完全不同了。看着他们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这边的姿态,一副随时可以发起进攻的模样,反倒是自己这边的将士们看起来左顾右盼的,并无坚定作战的念头。
很显然,代表明国朝廷的活佛到来,一定是给这些士兵们吃了什么定心丸,让他们激发起了作战的勇气。
南褚对于自己的性命还是很看重的,而且就算他们把厅内的这些那颜拿下也无济于事,毕竟已经有人前往了城外勾结明人去了。他们在这里的火拼,也许只会让明人更轻易的进入到这座城市里而已。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关口,南褚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就理清了自己的思路,他于是对着被士兵那颜们保卫在中心的蒙古那颜喊道:“德森金旺,难道你真的想要和我们刀刃相向,与我大清为敌吗?”
德森金旺面色变了变,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这可是你们先动的手,他们不过是进来保护我们的。”
南褚也不同他争辩,直接对着一边的将领下令道:“哈撒儿,让你的人撤下去。”
这名蒙古将领有些不甘心,看着他喊了一声:“大人?”
南褚猛的转头看向他,恶狠狠的说道:“我说把人撤下去,是不是连你们也不打算听我的命令了?”
失去了衮楚克台吉的庇佑,又反叛了大明,这些蒙古将领自然不敢再得罪代表大清的南褚。纵然心有不甘,哈撒儿还是垂头丧气的让部下退出了大厅。
南褚这才盯着对面的德森金旺,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对方终于还是避开了他的目光,对着左右吩咐了几句,这才有那颜将士兵们带了出去。
虽然大厅内重新剩下了他们这些发动叛乱的首领,但此时的气氛却已经难以恢复到之前的局面了。之前虽然大家争执不下,但到底知道都是坐同一条船的,因此总还是注意维护内部的关系,不令矛盾激化。
但是现在明摆着两方已经分道扬镳,这些表面上的团结和睦也就彻底被抛弃了。
看着双方互相狐疑戒备的姿态,南褚知道再想要让双方团结起来共同对付明国,恐怕已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不过作为满清的代表,他总要试着做最后的努力,起码现在明人尚未入城,一切还处于未知数。
南褚缓和了语气,对着对方说道:“德森金旺,难道你们以为现在重新投奔明国,明人就能宽恕你们之前反叛的事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