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第62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下河山山顶观看战局的崇祯,看到正红旗的大队人马被迫转向之后,才放下了望远镜,伸了个懒腰说道:“去,告诉金国凤和杜度,豪格他们再不投降,就动手解决了吧。天色不早了,总不能留着他们过夜。另外把爱尔礼给朕叫来。”
一边伺候的侍卫立刻有人答应了一声,带着崇祯的口谕下去传话了。站在崇祯身后,陪同他观望战局发展的黄道周,这才有空继续向皇帝劝谏道:“陛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陛下身为大明天子,次次以身犯险,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对于国家来说,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朱由检回头看了看黄道周,这位被袁可立称赞不已的学问之士,从师承上来说也算是东林一脉。不过和那些光谈学问不肯做事的东林领袖相比,黄道周倒算是难得的肯做事的人了。
比如他把黄道周调到丰镇,负责处理蒙古右翼诸部的民政和司法事务。如果是刘宗周的话,估计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但黄道周倒是坚持了下来,投顺大明的蒙古右翼诸部对他的行事也颇为满意。
也就是看在这一点上,当黄道周从丰镇赶来劝说他返回关内不要冒险时,朱由检没有让人赶他回去,而是让他待在了自己身边伺候。
对于黄道周的日行一劝,朱由检也习惯了,他装作没有听见一般,张开双臂向着周边的河山虚虚抱了抱说道:“石斋先生,朕早就听说你书画双绝,看这塞外如此壮丽的景色,我们脚下饶勇的将士,难道就没什么感慨的么?何必如妇人一般,喋喋不休呢?”
被崇祯奚落了一句,黄道周虽然养气功夫颇佳,但也有些不忿的回道:“臣区区寸心,乃是为陛下,为国家,为百姓而进言,陛下如何能将臣同妇人相比…”
看着黄道周又要对自己讲大道理,朱由检赶紧岔开了话题说道:“是朕失言,是朕失言。不过石斋先生没有诗兴,朕倒是想起了读过的一首词,很合眼下的景物,不知先生能不能为朕点评点评?”
黄道周的大道理顿时被崇祯闷在了肚子里,却又不得不回应道:“陛下请讲,臣洗耳恭听。”
看着四周被白雪覆盖的山林和脚下大获全胜的战场,朱由检想到的词自然只有一首,他兴致勃勃的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听着崇祯念完这首词,知道这位皇帝连声韵都押不准的黄道周顿时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是陛下自己作的?”
朱由检正想否认,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陛下果然是大明天子,这首词真是道尽了陛下的气魄和志向,下臣得以耳闻,真是三生有幸。黄台吉区区跳梁小丑,日后必然为陛下所擒,臣预为陛下贺。”
“我不是,我没有…”转头看去的朱由检正想说道,站在他身边的黄道周却急急打断了想要解释的崇祯说道:“陛下之才学乃出于天授,此词传出之后,想来海外番邦都应当知道天命究竟何在了。”
听到黄道周的暗示,朱由检默默的合上了嘴,转而对着向自己大拍马屁的爱尔礼说道:“得了,你且起身吧。朕找你过来,可不是听你来恭维朕的。”
爱尔礼立刻起身知趣的说道:“还请陛下吩咐。”
朱由检指着远处被逼到大凌河边的正红旗人马说道:“等一会这些正红旗人马被围住之后,你去见见代善,就说朕请他吃个晚宴,大家坐下来谈谈如何结束这场战争的事情。”
爱尔礼心里一凉,他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下臣倒是很乐意为陛下效命,但现在正红旗和大贝勒都已经被我军围困,只要陛下下令,他们就要被碾为粉末。
大贝勒久经战阵,一定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下臣此去,恐怕会被大贝勒以为是个骗局,是陛下想要活捉他的意思,说不好他会铤而走险吧…”
朱由检挥手打断了爱尔礼的话语说道:“不会,代善杀了你又有什么用。你去的时候不妨问问他,就算他现在为后金立下再大的功劳,难道还能当上后金大汗不成?
既然他做不了后金的大汗,大明和后金之间保持和平的局面,难道对他不是最好的选择么?
如今黄台吉挑起两国之间的冲突,除了让黄台吉一系的人马得到了好处,对于两红旗、两蓝旗、两白旗又有什么好处了?
自黄台吉登基以来,借着和我大明作战的由头,先是控制了两白旗,接着是镶红旗,现在是镶蓝旗,这正红旗和正蓝旗还能保持多久的独立性?
朕自登基以来,对于后金一向以和平为要,什么时候发过大军去攻打沈阳了?在朕看来,今日代善和莽古尔泰最大的敌人不是我大明,乃是后金国内想要夺取他们权势的人。
所以,代善何必为了黄台吉而拿自己和正红旗将士的性命冒险…”
第224章 诛心宴一()
看着爱尔礼将信将疑的下山之后,黄道周忍不住对崇祯说道:“陛下难道真的要同代善讲和?眼下这些建虏都已经成为我大明的瓮中之鳖了,现在同他们讲和不是太便宜了他们了么?等到他们回去之后,恐怕未必还会记得陛下的仁德啊。”
朱由检看着他不由笑着说道:“石斋先生此前不是还劝说朕,兵者乃不详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的么?”
黄道周无视了皇帝的小小嘲讽,认真的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到了嘴边的肉也不能不吃啊。臣以为,这宋襄公还是不值得效仿的。
我大明和后金之间征战十多年,唯此次胜利最为扬眉吐气。若是传扬出去,必能大振人心士气。可陛下要是纵虎归山,焉知日后这些建虏不会再来祸害我大明边境?”
看着黄道周,朱由检也不由哑然失笑,原来这些文人大儒倒也不是真迂腐。没开战之前他们整日反对自己对外用兵,但是等到打胜了,倒也立刻就转换了立场,要求自己不能做宋襄公了。
可见,只要他们脱离了朝堂上的权力斗争之后,这个正常智商就回来了。这样的话语,在京城的朝堂上他是听不到了,只有在这塞外的荒山野岭上,黄道周才能说得出来吧。
朱由检心中如此想着,口中却回道:“石斋先生说得的确不错,此刻同代善讲和,有可能是纵虎归山。
但是,我们应当从全局来看这个问题。我们在这里的胜利并不能改变宁锦战线上的力量对比,只要峡谷内的后金残部逃回义州,短期内我们就不可能攻下它。这样一来,满桂将军那里就依然免不了被消灭的命运。
以满桂将军交换这里的半只镶黄旗和半只正红旗,表面上是我们占了一点便宜。但是从黄台吉的角度来看,其实我们是替他消灭了一个政治对手,让他能够从容的将正红旗控制起来。后金的力量是损失了,但是黄台吉的力量却是加强了。
当初老奴对我大明用兵,能够累战而无一败,无非就是后金上下一心,而我大明各军令出多门而已。自从黄台吉登基以来,后金用兵大不如前,也就是国内缺乏了一个众望所归之领袖。
所以,如果我们能够通过谈判结束这场战争,又何必替黄台吉排除异己?就全局来看,结束这场战争,比为朕赢得一场胜利的荣耀更为国家所需要。”
就在黄道周还在咀嚼崇祯话语中的意思时,正准备下山回营更换衣服的朱由检突然再次停下,回头对他说道:“之前石斋先生数次劝说朕不要屡屡亲身犯险,朕倒是想问先生一句,让一个从来不上战场的君主决定战争的走向,难道不是对于这个国家的最大冒险么?
看看战场上那些用性命相搏的战士们,难道先生还不明白,你我在深宅大院内的安好岁月,并不取决于京城的高墙深壕,而在于这些直面敌人刀剑铁骑的大明将士。
以朕看来,普天之下若论安全之所,再没有比这些忠勇将士所在的军营更为安全的地方了。若是连这些将士都保卫不了朕的安危,天下哪里还有朕的安全之所在?”
黄道周负手站立在这处被军士开辟出来的山顶空地,看着山道上不断远去的崇祯身影,不由大起落寞之意。虽然他心里明白皇帝说的话语是正确的,但是他依然有些难以接受,让这些武人和士大夫们平起平坐。
叹了口气之后,黄道周转头向四周绵延不断的山脉望去,心中不由想着,若是京城那些清流听到皇帝刚刚的话语,恐怕早就沸反盈天了吧。
不过,以皇帝的性格,恐怕那些清流是听不到这样的真心话的。黄道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对于这位陛下,再想用儒家伦理纲常来约束他,恐怕是做不到了。
他想起了皇帝刚刚念得那首词,不由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真是好大的志向啊,希望不是又一个海陵王…”
下了山的朱由检自然不知道,他念的《沁园春·雪》不仅没有折服黄道周,反而被这位担心他会成为第二个海陵王完颜亮。
卸下了身上的铠甲武器,以一件黑色斗篷严实的遮蔽了自己,代善就以这样一个形象跟着爱尔礼出了自家的临时营地。
在这样的天气之下,没有携带辎重的部队越过大凌河,跑到西面的群山之中去,能有几人活着返回沈阳,还真是个未知之数。更不必提,明军必然是不会这么放任他们安然离去的。
因此在爱尔礼送来了崇祯的邀请之后,思考了大半天的代善,为了能够保存正红旗这些人马,终于硬着头皮接受了这份邀请。
他安排好了临时营地中的任务,便趁着夜色混在了爱尔礼的随从中,前往了明军的大营。
在队伍经过的路上,代善看着那些井然有序的游骑和驻守在路旁的大明军队,也不得不承认,这只部队比起辽东的明军显然更有战斗力一些。在这样一只部队面前逃亡,正红旗的损失是不可计数的。
明军大营前直到营中的中军大帐,路旁都点燃了篝火,将这条曲折的道路照的光明异常。在大营门口下马的代善,踏上道路之后才发现,这条道路居然已经被铲掉了积雪和草皮,铺设了一层砂石。
看着这条道路就知道,明军设立这个大营恐怕不是一两天的事。想到这里,代善就对那些喀喇沁部的牧民大为不满,要不是这些混账说,进入大凌河的只有杜度的千余人马,根本没有看到皇帝的旗帜和大队明军,他又如何会调入这个陷阱。
在进入中军大帐之前,爱尔礼突然停下了脚步,守在大帐门口的两名侍卫便上前来检查他的身体,取走了他身上的武器。代善坦然的接受了两人的检查,这才跟着爱尔礼走入了大帐。
和明国的中军大帐相比,后金的中军大帐可谓简陋。明国的这副大帐除了双层结构之外,光是内帐便能容纳下三四十人了,地面上先是铺设了一层木板隔绝湿气,接着是一层粗羊毛压制出来的地毯,而两侧座位上还有一层极为柔软的羊毛织毯。人坐在上面,顿时就感觉不到外面是寒冷的塞外草原了。
不过当代善跨进大帐时,帐内却显得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名明军将领坐在靠近主位的右侧席位上,并没有见到其他人的存在。
代善脸色微变,正想着这难道真是一个陷阱的时候,穿着一身家居常服的朱由检从后帐走了出来,对着两人笑呵呵的招呼道:“客人既然已经到了,何不就座。爱尔礼你坐在中席,让大贝勒坐到朕的下手来,也好让朕和大贝勒好好聊聊。”
本打算在靠近门口处坐下的代善,听到崇祯的招呼顿时有些迟疑了下,不过他还是听从了皇帝的吩咐,向着崇祯左侧席位走去。
在行走的过程中,代善注意到坐在右侧的那位将领双手按着面前的矮桌,双眼紧紧盯着他的举动,似乎他有什么不对就要动手一般。
代善虽然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老将,但是今日赴会可真没打算玩什么单刀赴会的意思。他能够冒险来此,一是这位明国皇帝对待女真俘虏一向很讲道理,不会动不动就砍别人脑袋;二是爱尔礼带来的那番言论的确打动了他。
所以他才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带着两名侍卫就跑来了明军的大营。他就是想要听一听,这位大明皇帝究竟想如何解决这场战争。
看着代善安稳的坐了下来,不管是吴怀和爱尔礼都松了口气,朱由检则满不在乎的命人送上了酒食。
在崇祯殷勤的劝酒下,代善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酒菜,便放下了筷子,向崇祯拱手说道:“陛下的宴请,外臣极感盛情。不过想到臣之部下此刻还饿着肚子,臣就实在是难以下咽。
陛下既然召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