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第2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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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往箍一只木桶,从选材到加工,需要一名匠人和1名学徒2、3日的功夫,而且一般的木匠还做不了木桶。因此一只大木桶的价值,约要15两白银。
但是随着东北廉价木头的引进,加上木材厂的初步加工,再加上铁匠出售的配套规格铁配件,现在箍桶匠只需要在市场上购买一定规格的材料,然后进行组装就可以了。
箍桶的技术要求大幅度下降不说,木桶的制作效率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以往一个人一个月还做不了15只木桶,但是现在最起码也能完成60…100只木桶。如果是按照文思院公布的木桶制作流程,则15个人通过11道工序,每日最少也能完成125只。
原本需要数千人工作才能满足木桶制作需求的箍桶业,现在只要3…4百人就足够了。而且天津本地制作的木桶,价格也比其他地区便宜了近三分之一。但是与木桶价格下跌相反的,箍桶匠的收入却反而提升了3…5倍。
天津木桶制造业的发展,极大的打击了传统的手工业者。不少工匠意识到,以往靠着一个手艺吃上数代的旧方式已经行不通了。同行业的分工合作模式,和使用机器生产统一规格的零件,不但降低了制作成本,还极大的破除了技术上的壁垒。
虽然天津木桶制造业的那些工匠,只能按照图纸组装几种木桶。一旦没有了图纸,没有了统一规格的配件,他们就无法生产出其他类型的木桶。以传统的手工业者的眼光看来,这些人并不能算是真正的手工业者,他们不过是一群一知半解的学徒,只是在某个工序上面熟练度比较高而已。
一旦市场上不再需要大量的木桶,这些人就只能歇业,喝西北风去了。不过很显然,某些商人并不是这么看的,他们从天津木桶制造的生产过程中,学到了一些东西。
即把生产设置为许多个小的环节,然后招募工人进行培训生产。由于这些工人只完成其中一个生产环节,所以对他们的培训就不必投入过大。采用了分工合作的流程,使得工人能够极大的提高劳动生产效率,从而降低了生产成本。
最为重要的是,因为是分工合作,所以某个工人离开之后,也能迅速的找人替换上去,不会造成工坊的生产停顿了下来。而只会某个生产工序的工人,一旦离开了商人的工坊,他们就很难找到另外的工作,因此对于稳定工人的生产有好处。
而文思院显然没有止步于一个木桶制造业,在这之后,又推出了制作廉价家具的木器厂。相比起木桶制造,这些固定尺寸的家具制作就更为简单方便了。虽然这些家具看起来款式千篇一律,同苏式家具的优雅完全没的比。
但是大规模生产带来的成本优势,使得这些家具的价格比找一位木匠打一套家具,要便宜三成。这些廉价家具很快便顺着运河,向着山东、河南等地扩散了。
紧随着木器制作之后的,便是铁器制作。毕竟这些行业都是有着相当的关联的,同木器制作一样,铁器制作业同样出现了分工合作的方式。
事实上木桶制造业的带头示范作用,使得许多手工工坊都开始了多多少少的变革,毕竟不变革就要忍受先行者的低价竞争。
如果说以上两个产业,还或多或少的有文思院在背后促成的影子,那么武清县同三岔河口的皮革加工业,则完全是民间商人自发投入的结果了。
从张家口、营口运来的大量皮革,很快便聚集在了天津。在此地加工制作完成之后,或是在本地进行销售,或是运往运河下方的河南地区,甚至还被试着运回了营口进行销售。
除了这些蓬勃发展的民间商业之外,天津最为兴盛的依然还是内府同商人联合投资的,半官方企业。
比如造纸业、造船业、化工工业还有水泥厂、各类磨坊等等。这些产业大多沿着海河布置,主要是方便用水,和借助水力来减少劳动强度。
因为这些工商业的发展,天津附近的农民也开始了半农半工的生活。去年京畿大旱,数千户京畿百姓迁移到天津,以工代赈修缮海河河堤同天津码头。
到了今年春天,不少百姓干脆就留了下来。在天津干活挣的钱,可比在地里刨食多的多了。
新成立的天津府和天津市政厅都对此视而不见,对他们来说,现在天津缺乏的,便是人口。特别是这些百姓的老家离天津也不远,生活习惯并没有什么不同。
把他们变成了新天津人,总比那些关外和外省来的流民强。对这个问题唯一有所不满的,大约也只有顺天府和这些百姓老家的知县了。
第506章 郑和号的返回()
当爱德蒙·唐泰斯带着改名为郑和号的西班牙大帆船回到天津时,站在船头观察航道的他,发觉同他3、4个月前离开天津时相比,海河两岸似乎又多了许多建筑。
自金钢桥以下的三岔河口至大沽口的河道是为海河干流,这段河道全长76公里,河面宽达近200米。由于河身迁回,类似羊肠,故又名沽河,以沽多而得名陆地三面临水,其突出部分曰沽,即相当于河曲中的凸岸。海河有七十二沽之称,这些沽地都是适宜修建河港的地方。
由于此时海河的五大支流的水量都是汇聚到海河干流出海,因此平时宽约200米的海河干流,到了汛期洪水泛滥的时候,常常可扩充到4、500米。
为了减轻海河干流的洪涝灾害,去年除了在海河干流两岸修建加固了堤坝,在上游地区大建水库蓄水分流之外,海河治理工程指挥部还维护并新开挖了,四女寺减河,哨马营减河、捷地减河、兴济减河、马厂减河、青龙湾减河和筐几港减河等以分流支流的水量。
在这一番整治之后,虽然还看不出有什么效果,但是海河的航运效能却大大增加了。现在300吨以下的船只,可以直接从大沽口航行到三岔河口的金刚桥下,这座南宋时修建的石拱桥虽然看上去有些残破,但是却依然承载着沟通海河两岸百姓交流的重任。
不过随着天津港的开埠,海河两岸的货物运输也日益频繁了起来。这座金刚桥距离天津卫城东南的新商业区太远,且也狭窄了些,是以在天津卫城以东建一座新桥,已经成为了天津士绅百姓最热门的话题。
不过对于朝廷来说,现在海河上最为重要的码头只有两处,一处是大沽口的军用码头,一处便是天津卫城东南处,大直沽对面的紫竹林码头。
大沽口的军用码头自不必说,那里靠河临海,再大的船只也停泊的下。而紫竹林码头这里,因为水面辽阔,同样可以停泊千吨以下的大帆船。
原名为“圣胡安号”,现在则被称为“郑和号”的西班牙大帆船,可以畅通无阻的直接航行到紫竹林新码头处。而对岸的大直沽,则是天津旧有的渔船码头。
紫竹林位于马家口海河西岸,原本只是几户人家居住的小村子。因为此处距离卫城较远,所以居住在当地的人员不多。附近除了芦苇荡、沟渠、田地之外,并没有什么建筑物。
所以内府便购下了此次临河的上千亩土地,在紫竹林附近沿河规划了6处停靠码头,长约1500余米,而新码头和卫城之间,便是天津市政厅规划的新商业区。
在爱德蒙·唐泰斯驾船出海之前,新码头不过仅仅完成了一处,而其他地方还在用石块和木桩填平河边的低洼处。但是当他再度返回时,两座新码头已经投入了使用,而其他四处码头也显露出了雏形。
仅仅两处新码头的投入使用,紫竹林码头区的热闹繁华,已经压倒了对岸的旧码头区。这种施工的效率,让见惯了共和国修建工程的荷兰人也为之赞叹不已。
在他看来,同阿姆斯特丹完全依赖于商人组织的建筑队相比,中国官员驱使百姓修建大工程的效率显然更高一些。毕竟前者修建任何工程都需要考虑回报,因此修建时并不会做出一个完整的规划。
而中国人则是把整个码头区规划完成后,就开始投入施工,他们并不需要像那些商人一般瞻前顾后,时不时的要中途停下来进行筹款,或是因为资金不足而缩小建设规模。
共和国修建公共工程的方式,虽然较为灵活,且利用资金的效率较高。但是也有缺乏规划,导致重复建设和中断建设的项目较多,从整体上来看,建设成本并没有减少多少。
而中国人以官府作为主导的公共工程建设方式,虽然有浪费和过于超前的一些问题,但如果能够进行妥善的规划和决策,那么不仅能够大大的减少建设成本,还能极大的提高建设效率。
当然,在爱德蒙·唐泰斯看来,共和国和中国的公共工程建设方式固然有着各自的优缺点,但是同东西方的其他国家相比,已然领先了太多。
爱德蒙·唐泰斯在紫竹林1号码头下了船后,便同等候在码头上的内府管事作了一个简单的交接。他此次带着“郑和号”出海,除了携带一队地质勘探人员前往东江镇,便是协同东海巡阅府麾下的船队北上鲸海,对库页岛北部和黑龙江入海口地区进行征服和调查。
当然,他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携带两个班级的海军士官生出海试航。让他们熟悉下什么是海上航行,此外便是磨合海军士官生、明军水师官兵及大帆船留用旧有水手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尽快的熟悉起来,以形成本舰的战斗力。
这艘载重500余吨的“郑和号”,是典型的西班牙大帆船,长宽比为4:1,船型是一道优美的弧线。但是在被送到天津后,天津造船厂的工匠们除了对其进行了一次大修,以便全面测量这艘船的比例之外,还参照英国船只的样式对这艘船进行了更改。
在崇祯的亲自审批下,帆船前方高耸的船首楼被拆除了,原本拥有二层结构的船尾楼,也被拆除了一层。船上的24门火炮,则被更换了其中八门口径过小的火炮。经过了这些变更之后,这艘船自然就变得有些面目全非了。
爱德蒙·唐泰斯原本甚为反对这样的盲目修改,毕竟中国人并不熟悉远洋航海的风险,而西班牙大帆船却已经存在了上百年,有着丰富的航行成功经验。更何况,现在的海战依然还是以跳帮战术为主,虽然德雷克率领的英国海军用火炮消灭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但是并没有改变欧洲各国海上作战的基本方式。
荷兰的几位海军名将,依然使用着古老的跳帮战术同西班牙舰队、英国舰队和海盗船队进行作战,并屡屡取胜,牢牢的控制着共和国的外海,这也是西班牙人始终无法收复低地地区的原因之一。
作为一名荷兰人,爱德蒙·唐泰斯是荷兰海军现在推崇的近战混战派的支持者。所谓近战混战派,就是主张战斗中随时选择有利时机,允许分舰队指挥官或军舰指挥官率领舰只离开编队,充分发挥下属的主观能动性,通过集中攻击敌方的部分军舰,来赢得海战的胜利。
混战派认为,己方船只要尽可能的接近敌方船只,在近距离下以2…3只船只的炮灰对地方单舰进行集火攻击,摧毁了敌舰的士气之后,便立刻展开跳帮作战,彻底夺取敌船。
爱德蒙·唐泰斯所主张的混战战术,同朱由检一直提倡的,海战中必须从头到尾保持战斗队形的主张相反。但是朱由检并没有立即否决这种方式,毕竟他对于海战的了解,只是存在于历史和书籍之中,而爱德蒙·唐泰斯却是真正的从海战中成长起来的实战指挥者。
经过同爱德蒙·唐泰斯的数次沟通,还有总参谋部成员的数次讨论之后。朱由检终于了解了,现在的海上马车夫,荷兰人为何要如此推崇近战混战战术了。
一是现在的火炮威力和射程都不足,编队战术将会浪费己方大多数火炮的射击。而火炮的威力不足,使得光用火炮进行攻击,并不能使得敌船失去战斗力。只有在火炮打击了几轮之后,进行跳帮肉搏战,才能彻底的消灭一只船只的抵抗能力。
二是涉及到战利品的关系。海军是一只昂贵的兵种,光凭借国家发放的微薄俸禄,是无法挽留住那些经验丰富的船长和水手的,毕竟商船的酬劳要比海军高的多。只有在战争中能够获得战利品,才能让这些船长水手乐于被国家所驱使。
就算不计算船上装载的货物,光是一艘船只本身也起码价值数万荷兰盾。因此与其把一艘船只击沉,倒不如把俘获的船只奖赏给有功之人,使得海军将士乐于参与战争。
更何况,现在的远洋航海就是一场冒险,即便是欧洲经验丰富的航海家们,也常常因为远洋航行中出现的各种自然灾害和疾病而亡故。如果船长和水手没有直接面对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