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第1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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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黎塞留强行留在巴黎的宋献策,为了自己的生命和访欧的使命,这三年来都把大部分的精力用在了观察红衣主教的身上,因此他自觉自己已经算是对红衣主教认识最多的外国人了。
不过越是对红衣主教认识深刻,他就越是认识到两个问题,一是红衣主教的确可以在法国为所欲为,且在政治手段上的下限确实比较低,也难怪法国的贵族们没有一个不怨恨这位法座大人的。
二则是,他想要谋划的同法国结盟等事项,永远都绕不过红衣主教去。毕竟就连法国国王路易十三也曾经自嘲,他不过就是红衣主教面前的第一臣民而已。放弃了红衣主教,也就等于是放弃了他对于欧洲事务的设计蓝图,这也让他实在难以定夺。
不过在巴黎的二年生活,终于让他意识到,除了红衣主教之外,法国还真没有人能够和他谈论中法结盟对抗奥斯曼帝国的事情。红衣主教的政治对手们,除了热衷于权力和财富之外,几乎看不出有任何远大的理想。和这些人谈论几十年后的欧洲及亚洲局势,无疑是在对牛弹琴。
在这两年里,他也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同红衣主教对于欧洲的政治局势看法有所不同外,对于法国的内部政治倒是秉持着同一个立场,法国应当成为一个中央集权的强大王国,而不是一个诸侯林立的弱小联邦。
毕竟中国需要的是一个对付奥斯曼帝国的帮手,而不是一个结盟的空头名号。因此红衣主教打击贵族割据势力提升王权的行动,宋献策还是比较认同的。
因此在和红衣主教僵持了近二年之后,宋献策还是决定向黎塞留低头。并以建立考试制度筛选官吏和改组警察制度等二、三事的建议,赢得了黎塞留的信任。从而开始替红衣主教试点建立巴黎警察部队,并为其管理那些遍布法国内外的密探。
不过宋献策虽然向黎塞留低头,却没有完全倒向黎塞留,因为他知道自己和黎塞留只能是当下道路的同行者,一旦法国走向对外扩张的道路时,两人的目标就是南辕北辙了。所以在黎塞留之后,宋献策还给自己找了另一个政治上的盟友,就是法国王后奥地利的安娜。
当让。雅克。高恩跑来传递王后召见的讯息时,宋献策心中隐隐便猜到了法国王后召见自己的用意。在王后的会见厅内,奥地利的安娜接受了宋献策的行礼之后,便将侍从赶出了房间,然后起身走到宋献策的身边急急说道:“宋先生,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您不会在国王和法座之间选边站的。”
年届四十的王后虽然已经不及年轻时美貌青春,但一头栗色的长发却依然保持的少女时的风采,而她身上喷洒的香水也很好的掩盖了自己的体味。和这样一位成熟而有着风韵的女士交谈,宋献策的身心还是比较愉悦的。
不过听到了王后的问话之后,他还是谨慎的回答道:“当然,虽然外臣接受了国王陛下的任命,但是外臣并没有加入法国国籍。所以外臣将会对国王任命的职位尽职尽责,但对于国王陛下和法座大人,不会有任何的偏向。当然,在公事上面,下官以为国王陛下是有着最终裁定权力的。”
王后注视着宋献策许久,才认真的问道:“那么作为法国的王后,我能否请你回答我,这一次法座把国王拉到南方去,究竟是在谋划着什么?请别告诉我,这是为了激励前线将士的士气,这可一点都不像过去的法座说的话。”
第860章 红衣主教四()
听到奥地利的安娜向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宋献策心中也是微微振奋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过去大半年里向王后的示好和日常的表现,终于获得了这位法国王后的认可,对方总算是把他和红衣主教分为了两类人。
宋献策的脸上平静无波,他只是略略抬起了头看着王后说道:“下官虽然在主教宫内为法座大人处理一些事务,但却并不是法座大人的心腹。而且以法座大人的谨慎,就算是真的谋划了什么,也是不会同旁人透露的。
王后殿下如果想要从我这里知道法座秘密之类的情报的话,下官觉得殿下您似乎找错了对象。此刻在巴黎,其实有人比我更适合回答这个问题,殿下您也一定知道他的名字。”
宋献策的回答令奥地利的安娜颇为恼怒,她知道宋献策说的那个人就是马扎然主教,而在巴黎的贵族眼中,她同这位英俊的意大利人也颇有些不清不楚。
“难道你也和外面那些人一样,认为我同马扎然主教之间有那样的关系吗?”王后气的涨红了脸说道。
宋献策摇了摇头,平淡的说道:“下官从来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而且在下官看来,宫外流传着关于殿下的一些个谣言,其实背后并没有这么简单。”
王后的怒气渐渐的平息了下去,她皱起了眉头问道:“你想说什么?这些谣言的目的不就是想要中伤我的名誉,然后让陛下更疏远我吗。这种事,恐怕也是法座乐于见到的吧。”
宋献策再度抬高了头,目光和王后平视之后,方才说道:“下官以为,王后和陛下之间的关系,在王子殿下诞生之后就已经稳定如阿尔卑斯山了。些许风流韵事并不能让陛下毁弃和殿下您的关系,因为王位的延续比那些无法证实的流言更为重要。
不过如果这些流言蜚语不是用来针对殿下您的话,那么它们要针对的对象就只能是王子殿下。下官以为,这是有人正在试图动摇王权的根基,打断王位的正统延续。
法座大人毕生的理想就是为了光大王权,他不会这么愚蠢,也没有动机去制造这样的谣言。所以在这件事上,法座和殿下您的立场都是相同的。”
王后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和待人接物温文尔雅言谈风趣的马扎然主教相比,面前的这位中国人总是显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说话也总是简短而无趣。不过王后却知道,在马扎然主教那里她只能得到甜言蜜语和谎言,只要红衣主教还活在世上一日,马扎然就没有可能完全倒向自己。
但是面前这位面目并不英俊,言谈也不怎么出采的中国人,却是整个法兰西唯一能在红衣主教面前坚持己见,维护国王和自己荣誉的人。所以刚刚宋献策的话语,也终于让她听入了心里。
做了26年王后的安娜,已经不再是那个刚到巴黎而对政治一窍不通的少女了,从王子出生之后,外面有关于她的绯闻流言就开始不断增加,安娜自然就感受到了危机。不过至今为止,能够在她面前直接揭破这个阴谋的,也只有宋献策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安娜目光复杂的望着宋献策说道:“你的意思是,法座拉着陛下南下战场,是为了应对这些流言背后的阴谋吗?”
宋献策眨了眨眼睛后说道:“法座大人出京是否是为了应对这些流言背后的阴谋,下官不敢断言。不过巴黎城内暗潮涌动,我相信殿下您应该是察觉得到的。至于这股暗潮的目标究竟是王室还是法座,我们恐怕还弄不清楚。所以法座大人出京的举动,我觉得也许是引蛇出洞的计谋吧。”
“引蛇出洞?”
“这是我们大明的一个故事,说的是蛇在洞里的时候很难被捕捉,因此捕蛇人就会想方设法把洞内的蛇引出来再动手。如果法座、国王都坐镇于巴黎,那么这些暗潮也许永远也不会浮上水面,这样国中的隐患就无法清理掉,日后就会给法兰西带来危险。
可如果法座和国王都离开了巴黎,那么那些阴谋家们也许就会出来四处联络,然后将阴谋变为实际的行动了。
阴谋就是阴谋,一旦暴露在了阳光之下,就立刻失去了威胁。以法座大人的能力,对付这些已经暴露的阴谋家们,不会多费什么力气的。更何况,现在法国唯一能够牵制法座大人的国王陛下也不在巴黎,那么接下来的胜负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安娜心里松了口气,但心里一点也没有感到什么喜悦之情,她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咬了咬微微突出的下嘴唇,然后故作平静的说道:“这么说来,我只要坐在宫内袖手旁观,然后什么事都不敢,我们的法座就能再一次立功,平息掉一场叛乱了?”
宋献策安静的注视着王后的眼睛,这才慎重的说道:“那要看,殿下您心里究竟想要什么了。”
安娜有些诧异的回道:“我想要什么?难道宋先生以为,我还有的选择吗?”
宋献策点了点头回道:“当然,下官以为,殿下的选择还不少。”
“那么你就说说看,我还有那些选择?”安娜不由有些好奇的追问道。
宋献策低头想了想,才回答道:“如果殿下想做一个与世无争的王后,那么只需看着法座大人导演这场戏,什么都不做就是了。想来聪明的法座大人总会战胜那群不敢露面的阴谋家的。
如果殿下觉得报复法座大人比法国的王冠更为重要的话,那么殿下应该还记得自己另外一个身份,您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女,也是西班牙国王的姐姐,为了帝国的荣誉,任何打压法国力量的方式都是可以利用的。那么您完全可以利用这场阴谋扰乱巴黎…”
奥地利的安娜颇为愤怒的打断了宋献策说道:“请不要这样说,我现在是法国国王的妻子,未来也是法国国王的母亲,我绝不会出卖法国的利益的,我更希望这场该死的战争能够尽快结束。”
宋献策向王后屈了屈身体,然后出声道歉道:“下官失礼了,下官只是为殿下列举一项可能的选择,并无意冒犯殿下的荣誉,还请殿下恕罪。”
安娜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之后,方才对着宋献策继续说道:“那么请你告诉我,如果我想要维护法国的荣誉,维护自己的荣誉,维护未来法国国王的荣誉,又该如何去做?”
宋献策沉思良久,当安娜都有些不耐烦时,他才开口说道:“那就您就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利用法座大人铲除任何威胁到王位的敌人,让王子殿下成为王太子殿下。”
安娜的眼睛都有些瞪圆了,她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利用…法座?您刚刚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和红衣主教争斗了20多年,没有占过一次上方的安娜,对于宋献策的提议油然生起了畏惧之心。
而宋献策却毫无顾忌的说道:“是的殿下,下官就是这个意思。”
“可他是法座啊!谁能利用的了他呢?就连国王都不能。”
宋献策微微一笑,向着王后再次行礼后说道:“请容许下官向殿下您讲述一个小故事,这是我国历史上发生的一桩事情。
在很久之前,差不多在希腊城邦的时代,那个时候我国也和今日的欧洲一样,分为大小十多个国家。其中最西边的国家叫做秦,当时的秦国较其他国家弱小,为了保住自己的国家,于是秦王召来了一个叫做商鞅的人作为宰相治理国家…”
简单的向王后说完了商鞅变法的事后,宋献策便总结道:“…商鞅变法加强了王权的力量,就如同法座大人所做的诸多改革一般。当商鞅掌握着王权的力量时,就算是亲王贵族都能施加刑罚,但当他失去了王权的时候,只要几个小吏就能在路上抓住他。
可见力量并不在于商鞅自己,而在于他变法之后加强的王权。今日的法座大人也是如此,令法座大人拥有着无限力量的,乃是国王授予他的王权。虽然法座大人把从前被诸侯们轻视的王权变成了令人恐惧的怪兽,但王权依旧是属于国王而不是法座大人的。
所以,谁掌握了王位,谁也就拥有了王权。故我国古代的哲人曾经说过,唯名与器不可假人,正是这个意思。
我国的商鞅被自己建立起来的法度砍掉了自己的脑袋,就是因为忘记了王权并不是一个臣子的所有物。法座大人虽然掌握着令人敬畏的王权,但是他并不能用这种权力来对抗王权本身。
因此只要殿下您是站在维护国王的立场之上,就算是法座大人也不得不被殿下所利用,否则他就是窃王权为私有,那么就算是国王也无法再信任他了。没有了国王授予权力的名义,法座大人也不过就是一位普通的贵族罢了…”
第861章 红衣主教五()
和宋献策这样自读书起就开始研究权谋,又经历过明清之间国运之争斗的人相比,奥地利的安娜在政治上就好像是一张白纸。不过这也不是王后的过错,毕竟即便是整个法兰西,也只有黎塞留主教能够完全吃得住这位中国人了。
于是听着宋献策分析为何能够利用法座原因的王后,从目瞪口呆中慢慢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是她的内心却依旧在激荡着。作为奥地利的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