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夫记-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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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不希望阿史那赫利就这么死了，毕竟自己在他身上投资的东西都可不少，但问题是，这老可汗的睿智程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强，要指望瞒过对方，那简直是在侮辱别人的智商
“当然，就我个人而言，希望他能活着，并且得到你的赏识”，所以于梁立刻决定换一种说法，有时坦诚相待也是高明的技巧
“那么，你给我一个不杀他的理由？”，可汗淡淡的问道，眼神中明显带着几分嘲弄之色
“……因为阿史那娄龙需要一个左膀右臂”，于梁沉吟了片刻，郑重的回答道，“这位王储的性格偏向于仁慈，那么他身边就需要一个狡猾而果断的助手……比如眼前这位”
其中道理不需要他明言，他相信以这位可汗的阅历，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的确，优秀的猎人手上得有一条凶狠的狗帮着去咬猎物……”，可汗老迈的面容微微动了一下，似乎于梁的话让他很感兴趣
顿了顿，他盯着于梁的眼睛说道，“不过在我看来，他不是辅佐吾儿的最佳人选……你才是”
于梁浑身一怔，终于有些紧张起来……他自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看来这位老可汗有意给他改改民族，让他归顺突厥来着
“……你相信一个大唐人会全心全意的辅助他的敌人么？”，于梁苦笑着反问道，“你应该听过，我们大唐有句俗语，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已经明确的表达了拒绝的意思，可汗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微微点头道，“我还听说个你们大唐的一个典故……对于商鞅，公叔痤说，要么重用他，要么杀了他”
“……那个，虽然下将我比作商鞅，我很有面子，不过，我真没那哥们的能力不是？”，于梁干笑了两声，自嘲似的耸耸肩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聪明人之间的交谈根本不用把话说死
可汗微微叹了一口气，摇头道，“那算是我们突厥没有福气，延揽不到你这种人才”
于梁顿时松了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知道对方暂时不会拿自己开刀了
“不过，我说过的话一直有效……若你不想在大唐效力，来我这里，大梅禄的位置就是你的”
突厥人的大梅禄，相当于大唐的吏部尚书，在突厥王朝的权利架构上，绝对能排在前五的位置
“我会考虑的……”，于梁没有任何敷衍，回答时甚至带着一丝感激而真挚的语气，“如果哪天我在大唐混不下去了，投身到你这边也不错”
突厥可汗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顿了顿才好奇的问道，“你们大唐人的官不是最讲究个忠君报国么？”
“……首先，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官，只是排在九品之外不入流的一个小小乡啬夫”
于梁意味深长的笑笑，决定纠正他的说法，“其次，我对忠君那一套洗脑思想早就免疫了……对于我而言，我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理所当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所以，你可以将我看做是一个另类的大唐人，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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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斩草除根（）
突厥可汗这次是终于愣住了，显然在他丰富的人生阅历中，还没有人说过这套理论……话说，能将“无耻”两个字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他还真有些佩服于梁的口才
“你，的确是个有趣的人……”，顿了几秒钟，他才给予了一个最中性的评价，同时也扭过头去，不再对于梁感兴趣
一个不能忠于王的人，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再有能力，都不值得他投入多少期待
两人在山坡上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除开阿史那赫利外，其他突厥人的吸引力都被这些死去的特勒们吸引住了
他们不知道可汗还要做什么，只是从现场铁甲卫士那冷冰冰的表情和利索的动作来看，这无疑是一场早就算计好的预谋
“这次祭天，到此为止”，就在众人惶惶无计的时候，一声天籁般的声音从山坡上传来
突厥可汗终于再一次开了金口，他缓缓的扫视着在场众人，面沉如水般说道，“我不希望以后有任何人再违反部落的规矩，我不知道的话，算你们运气，若被我知道的话，下场，就和他们一样”
他的语气带着强烈的威慑，让在场几乎所有突厥人都背上直冒冷汗，他们毫不怀疑可汗的坚定……人家可是连儿子孙子都要杀，何况他们这些普通人不是？
一时间，所有人都再次跪拜下来，齐声表示永远不会再违背可汗的意志……这些声音中，那些心里有鬼的特勒们的宣誓声格外卖力
斩草除根的行动要结束了么？……于梁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便感受到一股寒气从背后直冒而起
没那么简单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望着山坡下跪谢不止的人群，于梁深深的望了突厥可汗一眼
斩草除根就意味着不会留下一点隐患，一旦动手之后，任何可能的危险都必须排除掉
要知道，这些特勒们倒是被砍了脑袋，但是他们的族人中，总不乏一些铁杆的死忠份子的……这些人一旦带着仇恨的种子，报复起来的话，相当可怕
所以几乎可以预见，这可汗今日交代的绝对只是场面话，接下来，他会根据手头的情报，将这些特勒们麾下的部落来一次大清洗……让那些冥顽不灵的人下去陪他们的主人
突厥可汗在侍卫的簇拥下，缓缓的向着山下走去，于梁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的走着，默默的想着心事
总的来说，局势走向全部在他预料之内，但对于突厥可汗这个人，却是他没有料到的最大变数
这只老狐狸太危险了，自己想要在南岱乡茁壮发展的话，怎么也绕不开对方的视野……别看两人谈得投机像是朋友一般，但是于梁知道，只要利益有冲突，对方可以立刻带着精锐甲士将那弹丸之地铲平
对于他们这种级别的大人物而言，和平的条约只是一张擦屁股的纸，只在需要用的时候拿出来晒晒而已……
“夹缝中生存，真他么的艰难”，自嘲似的笑笑，于梁决定回到大唐后，一定要将自己的计划改改，越低调越好
毕竟，地处大唐和突厥之间的一块争议区域，安全问题天然是没法保障的
回到营帐后，于梁连和依娜**的心思都没有，只想好好睡一觉……最近出使突厥的行动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让一贯养尊处优的于梁终于感到了一丝疲惫
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静静的坐在营帐中，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小半个时辰后，帐篷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帘被掀起，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
“坐，你来晚了……”，于梁淡定的看了看对方，晒然笑笑，“都耽搁了这么久，为何不去洗个澡换个衣服，顶着一身血迹很舒服么？”
来的这人是阿史那赫利，他急匆匆的样子像是被火烧屁股一样，再加上被喷了一身鲜血的衣服和脸面，跟阿富汗的难民有得一拼
“你今天是在玩火么？”，阿史那赫利神色不善的坐下来，目光中带着强烈的不满，沉声道，“你是不是也不能确定汗王会有什么反应，却让我去做试试水？”
于梁无所谓的咧咧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道，“任何计划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是？你是个赌徒，有一半以上赢的机会，你也会出手的”
“可是一旦输的话，那就是人都落地”，阿史那赫利还在抱怨，于梁终于皱起了眉头，“你这算是跟我秋后算账喽？”
“……不敢，但是我不想下次再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阿史那赫利声音小了些，飞快的摇头道
“危险一向与利益并存，若还有这种事，以你的性格，一样会去做的……”
于梁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讽刺道，不过随即轻咳一声，摸了摸下巴，“闲聊到此结束，咱们说说正事”
“王储大人受了不轻的伤，此时正在卧**休养，我已经去探望过他了”，阿史那赫利神色一凛，压低声音道，“还是按照你的吩咐，故意带着族人，从其他特勒的眼皮子底下路过，相信他们一定收到了消息”
“很好，相信他们会变得聪明一些”，于梁微微点头，颔首笑道，“那么这个人情，算是你的了”
“希望如此……他们的人情到底值几个钱还不知道呢”，阿史那赫利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似乎带着几分惊恐和不屑
换做一天之前，他若能有幸跟这些实力强劲的特勒们攀上交情，那肯定是求之不得，但经过了今天这档子事后，他却觉得这些人其实也没那么神秘……在可汗的威仪之下，与蝼蚁也没什么分别
何况，可汗今日的确是起了杀这些人的心思的，那么为了自身安全着想，最好少跟对方接触为妙，免得引火烧身
于梁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他多少明白阿史那赫利的心思，却没有做任何点播，只是敲着手指道，“可汗那边有没有什么的动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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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今晚你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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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老人家今日发了雷霆之怒之后，便没有任何命令传下来，只是让集会照旧举行……按照规矩，今晚上，还有最后的篝火晚会，明日一早，部落们便会各自启程去自己的驻地”
阿史那赫利轻声解释着，于梁微微点头，看了看外面已经不算早的天色，晒然笑道，“那么，今天晚上也注定是一个不太平的日子，你最好赶紧收拢自己的族人，让他们不要到处乱跑”
“我会照做，只是我们所处的位置可不大太平”，阿史那赫利重重点头，随即用手指在地下草草画了一张地图，指着上面的中心位置道，“我们在这里，正好在四通八达的道路上，周围的部落中，也有隶属于今日被砍头的特勒们的”
于梁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莞尔笑道，“你是在担心，到时候泥沙俱下，你这清清白白的忠臣被冤杀了不成？”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你教我的道理”，阿史那赫利并不否认这点，还郑重其事的颔首道
于梁收起了玩笑心思，思付片刻后，缓缓点头，“嗯，今天砍了几十个特勒的脑袋，他们麾下的实力绝对不弱，若那些冥顽不灵的死忠真的要负隅顽抗的话，收拾起来还得费一番功夫”
顿了顿，于梁将手指移到地图上的某处，笑着道，“不过这里，却是绝对完全的”
阿史那赫利顺势看了过去，顿时眼前一亮……于梁所指的地方，赫然便是王储的驻地
“他会开门迎接我们两个投奔过去的哥们的，而且，咱们动作得快一些，最好在太阳下山之前”
于梁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道，“那就麻烦你再跑一趟喽……”
阿史那赫利一言不发，点头后便转身匆匆而去，等他走远后，于梁才冷笑了一声，将尉迟子弟全部都召集起来
“今天晚上，突厥可汗会派出麾下精锐清除异己，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对于自家弟兄，于梁便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等会儿会去阿史那娄龙的大营，那里基本上是安全的，所以也用不着你们护卫”
他顿了顿，又沉声道，“这也是一个观察突厥精锐士兵战斗力的好机会，我估计为了稳妥，那老可汗一定会动用王庭骑兵和铁甲卫士，你们在厮杀开始时，便悄悄溜出去观战，给我好好掂量一下这些嫡系部队的实力”
尉迟子弟面面相觑，不大明白于梁为何要如此煞有介事，纷纷报以不解的表情
当然，他们并没有疑惑多久，于梁深吸一口气后，便自己给出了答案
“咱们的南岱乡，现在虽然不起眼，但总有一天，会发展成他们的眼中钉子，到那个时候，面对这些突厥的精锐部队的人，便是咱们了”
尉迟子弟顿时严肃了起来，他们不知道于梁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判断，但是他们知道，这位便宜“妹夫”……几乎没有失算的时候
一行人当即领命而去，收拢羌族俘虏们，汇合阿史那赫利的族人，一起朝着王储的营地出发
他们的搬迁举动无疑引起了周围部落的注意，只是阿史那赫利早就想好了借口，一路解释过去，倒也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王储的营地并不算近，当于梁等人来到地方时，太阳已经到了落山的边缘，晚宴的篝火也点亮了起来
阿史那娄龙亲自出来迎接于梁，尽管他身上和腿上还带着伤，但是却执意不顾侍卫的劝阻，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于梁面前
“谢谢你”，阿史那娄龙认真的说道，差点就要行一个大礼
“……不客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