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夫记-第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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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胡东山正要退出去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驻足禀告道，“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出头，长得也不壮实，但是那一堆奴隶中，似乎以他马首是瞻来着。”
于梁微微一愣，摸着下巴道，“哦？这人以前的身份很高贵么？”
“老朽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询问之下，才发现这人在部落中只是个马夫。”，胡东山摇摇头，给出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马夫？那就有些意思了。”，于梁突然来了兴趣，突厥人中也是有等级的，落难的贵族也是贵族嘛。
“的确，老朽观察过这人，发现他算是这些奴隶和所在突厥部落之间的中间人角色。”，胡东山沉声道，“据说他没有担任这角色前，这个部落的奴隶经常被奴役至死，现在他帮着奴隶们争取到了不少生存权，虽然还是经常饿肚子被打骂，但是活活累死的事却是没有了。”
于梁眉毛一扬，对此人的兴趣又高了几分……话说突厥人对待奴隶或许还不如对待牲口，能以一己之力整合起奴隶，并帮着他们争取到最基础的生存权，在突厥人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观中，已经难能可贵。
“此人现在何处？”，于梁看了看天色，还可以出去走走，再加上胡东山话中有明摆着的之意，他当然要去看看究竟。
“还在白天咱们去的那个突厥部落里，我认为此人有些能耐，但是不敢帮着大人拿主意买下来。”，胡东山又解释一句，看得出他很懂得拿捏分寸。
第659章 待价而沽的人（）
于梁点点头，并怀疑这位大商贾的眼光……毕竟张小六那种年轻人都能被发掘出来，已经证明了胡东山有识人之明。
“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若这人真有几分本事，明日你便将他买下来便是。”，于梁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道，“到时候我付给你双倍价钱。”
“嘿，大人满意就好。”，胡东山神色一震，知道这是句能让双方关系更近一层的玩笑话，心中暗喜，赶紧笑着跟上。
顶着黑黢黢的夜空，于梁和胡东山二人也不带随从，甚至连尉迟子弟都没要跟着，两人悄悄来到那处突厥部落，没有惊动任何人。
此时天色已晚，大部分都已经睡下，不过对于奴隶而言，这才是工作的开始……放眼望去，那些奴隶们三三两两的忙活着，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去将他带来看看吧。”，于梁摸着鼻子吩咐道，至于怎么从偌大的部落中，别人的眼皮底下带人过来，于梁相信这点小事还难不倒胡东山。
果然，片刻之后，这位大商贾便领着人来了，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点点散碎银子……哪怕是突厥人，也对这种货币感兴趣的，所以那位充当监工的突厥人根本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反而点头哈腰目送胡东山出去。
借着月光，于梁细细打量了一下这年轻人……散乱的头发遮掩了大部分面容，身上散发着很久没有洗澡的恶臭，看上去跟乞丐没什么两样。
此人并不壮硕，当然也不至于枯瘦如柴，只是相对于游牧民普遍的壮实程度来看，无疑瘦弱得紧。
当然，这些外貌特征都被一个更加耀眼的地方取代了……哪怕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于梁也能感受到这人的眼睛中发出的光芒。
这是饱经风霜和充满智慧的眼睛……以于梁阅人无数的经验，已经大致对眼前这年轻人有了印象。
“大人。”，这年轻人主动打了一个招呼，随即谦卑的垂着头，等着训话的样子。
“……你可以自然点。”，于梁微微一笑，晒然道，“因为你装的谦卑，骗骗别人还是可以，在我眼里是不设防的。”
这年轻人愣了愣，终于抬头，仔细看了看于梁，整个的气质慢慢变了……若是以前还带着几分伪装的市侩，而现在，则是一种上位者的精明。
一个奴隶身上居然有着上位者的气息……这人的过往一定很有趣。
于梁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已经觉得今晚上不虚此行了，咧嘴笑道，“那么，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鄙人以前的名字，已经不想再提及了。”，这年轻人神色略微一黯，随即摇了摇头，话音落下时，整个人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他说的居然是大唐话，而且还不算十分生硬，明显经历过专业的训练！
于梁看着他的面容，是地地道道的胡人长相，轮廓比一般突厥人还要鲜明，心中似有所悟，摸着下巴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原本以为你是某个突厥部落的头儿之类的，战败了才沦落至此，不过我想，能将大唐话说的如此流利的突厥人，怕是在王室中都找不出几个来。”
在当时，无论外族承认不承认，内心中都向往着大唐的繁华，是名副其实的“圣地”，莫不已会说大唐话为荣。
“……突厥王室又算什么，不过是凭着野蛮的手段征服而已，刚不能久，他们统治不了这片土地多久。”
这年轻人紧紧盯着于梁的眼睛，再看了看周围，突然说出了这句大胆的话来，看得出来，他不想在于梁面前再掩饰什么。
“……从目前来看，他们还能坚挺个一百年吧，反正你我都看不到他们消亡的那一天。”
于梁不否认这话的正确性，毕竟历史事实摆在那儿，慢慢长河中，游牧民建立起来的政权几乎都消亡了，突厥人，自然也不例外。
而他更加关注的是眼下的实际……他作古后，哪管身后洪水滔天不是？
这年轻人再次神色一黯，没有反驳于梁的话，看来自己也认清了这个事实，顿了半响后，才淡淡道，“大人，你究竟找我干什么？”
没有人会闲到大半晚上将陌生人，不惜以贿赂的手段从营地中叫出来，绝对不会为了吹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你应该知道我的商贾朋友们在奴隶，他们觉得你有些特别，不过不敢确定需不需要，所以就委托我来看看。”
于梁眼珠子一转，半真半假的说道，这年轻人眉毛微微一动，并没有深究这个说法，只是点头道，“那么大人你看出了什么？”
“……好像咱们主客颠倒了吧，此时不是该我掌握话语权么？”，于梁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怎么换成你问我了？”。
“大人既然有意来找鄙人，难道鄙人不应该问个究竟么？”，这年轻人极为沉得住气，态度不热情也不拒绝，反而让于梁的兴趣更浓。
于梁笑着围着他转了几圈，这才颔首道，“好吧，咱们耗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我这人一向比较喜欢人才，所以才来看看你是不是我需要的帮手。”
“所以说，不是这位胡商贾，而是大人你要见我？”，这年轻人深吸一口气，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这才重重点头道，“若是大人的意思，我愿意跟大人谈得更深入一些。”
于梁眼睛一亮，知道这是待价而沽的意思……不是每个买主都能选择“货物”，有些好货，也是择主的。
胡东山也是知趣之人，听到于梁自报目的，便告了一声罪，先行离开，让两人单独交谈。
“现在，我想知道关于你这个人的事迹，你想说什么都行。”，于梁耸耸肩，笑道，“作为诚信的第一步，我可以先自我介绍，我叫于梁，这大唐境内，南岱乡的啬夫，官儿不大，实力还是有些的。”
第660章 渤海遗孤（）
“……大人的名字，如雷贯耳，我以前可是久仰大名了。”，这年轻人果然接话，点头道，“不知道大人可听说过渤海国？”
渤海国？于梁微微一愣，这个名词倒是极为熟悉，在原本的大唐历史上，这个国家作为地方割据势力存在过很长一段时间，还被皇室册封过……当然，在这跑偏历史的大唐中，这个国家早就被突厥吞并了。
“你是渤海国的人？”，于梁好奇的问道，有种见证历史的感觉，这年轻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悲鸣，缓缓点头道，“……最后一任渤海国王，是我的爷爷。”
“……我的国家被突厥吞并后，我爷爷以身殉国，父亲则带着少部分族人在草原上到处迁徙，一方面躲避突厥人的搜捕，另一方面则寻找着新的土地安顿下来。”
“然而突厥人的铁骑遍布整个草原，我的父亲终其一生都没有找到安定的乐土，他临死前，将这个责任交给了我。”
“……然而不幸的是，我没有能力继承他的遗愿，随着族人的越来越少，复国的希望也渐渐渺茫，最后我只求带着剩余的族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只是到底没有逃过突厥人的魔爪。”
“当然，因为渤海国已经灭亡很多年了，突厥人对我们这一只残余并没有放在眼里，知晓我的身份后，仅仅当做一般奴隶来使用。”
这年轻人说到此处，略微顿了顿，似乎在调整情绪，这个空档里，思维敏锐的于梁已经大致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始末。
这是个人才，可惜，生不逢时……于梁很快的给出了批语，心中倒是没有一点可怜的意思，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凡成功的人，老天都会帮忙的。
“我的故事说完了，不知道于大人你听得有没有兴趣？”，这年轻人很快的收拾起多余的心思，轻声问道，话音落下时，已经带上了些许紧张。
毕竟，他已经隐隐猜到了于梁找自己干什么，也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若说还有哪个人有能力将他整个族人都洗去奴隶的烙印，除了于梁，目前他看不见任何可能性。
“有，很有兴趣。”，于梁笑笑，干脆利落的承认了，耸肩道，“不过反而不想将你捞出来。”
“……可以告诉鄙人为什么？”，这年轻人微微一惊，好奇而有些失望的问道。
“……因为你的抱负，我帮不了忙。”，于梁两手一摊，摇头道，“你既然作为渤海国正儿八经的继承人，肯定最终目标会定在复国和报复突厥这两件事上，很不幸的是，眼下突厥如日中天，不是单凭你一个人就能逆天的。”
于梁意味深长的笑笑道，“所以我将你捞出来，其实是害了你和你的族人，跟让你们送死没有什么两样。”
“于大人的意思，是劝我不要复仇？”，这年轻人非常聪明，已经听出了潜台词。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反正我认为你报仇的希望非常渺茫。”，于梁眼神一动，没有多解释什么，轻轻点头。
“大人……其实鄙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年轻人看着于梁的眼睛，似乎在窥探他真实言辞，半响后，突然叹了一口气，说出一句让人意外的话语。
“鄙人被突厥人俘虏后，也曾有过不甘心，认为是老天无眼，不过这将近一年多的时间，让我的想法改变了很多。”
这年轻人深吸一口气，淡淡道，“这一年多的经历非常耻辱和痛苦，不过也让我更加真切的了解了突厥这个民族……在我有生之年，的确没法给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报复。”
“他们内部有矛盾，但并非不可调和，必要的时候能一致对外，人口和幅员面积能让大唐这种强大的国家忌惮……这样的突厥，能打败他们的，只有自己。”
于梁半响没有说话，倒不是震惊，而是从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人口中听到如此老练的话，有些违和而已。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悲观，他们并非无懈可击。”，于梁耸耸肩笑道，“作为一个极度依靠草场的民族，只需要一场大的天灾，足够能让他们元气大伤，若再加上其他的机缘巧合，一蹶不振也是有可能的。”
历史上，草原民族的消亡有两种情况，一是汉族的反击，一是遇到寒潮期……当然，这种总结性的理论，于梁没必要告诉眼前这小子。
“就算有那个机会，我的族人也把握不住。”，这年轻人无疑看得相当透彻，沉声道，“我们太弱小了，族中的男丁几乎损失殆尽，在草原上，实力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很好，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于梁欣赏的看着他，突然笑道，“不过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似乎安于做突厥人的奴隶了？”
“……不，我在等机会，等一个像大人你这样的人。”，这年轻人看着于梁，突然跪下道，“请大人将我和我的族人都买下，我们会以十倍的代价回报大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请求，于梁眼睛一眯，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眨眼道，“理由呢？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头脑发热的人吧。”
“大唐的情况，我也有所耳闻，大人似乎也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所以大人你需要各种各样的帮手，相信这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