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夫记-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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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有一个突发事件!”,裴度劈头就是正题,急声道,“是关外流星快马七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西域那几个胡人邦国意图造反!”
“什么?!”,这消息显然连于梁都觉得意外,饶是他定力相当不错,此时也惊讶得眉毛扬了扬,抿嘴道,“你细细给我说一遍,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裴度见他如此郑重,赶紧将自己所知道的情报一股脑儿的和盘托出,渐渐的让于梁心中有了轮廓。
胡人造反的消息是玉门关守将传回来的,他说瞧见数万人的胡人部落出现在玉门关外围,专门袭击大唐的商队,甚至还有攻城的意思。
“陛下收到消息后,非常震怒,连夜召集大臣商议,各位大臣纷纷要求对胡人采取强硬态度,以正我大唐国威。”,裴度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些后续。
于梁没想到自己昨日出去后,居然错过了这么多精彩的剧情,他摸着下巴思索了好一阵子,眉头一皱道,“所以昨晚我看见京城衙役大肆逮捕酒肆中的胡人,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应该是,大臣们认为胡人在我大唐渗透很深,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裴度点点头,话音还未落下,于梁便不屑的摇摇头道,“愚蠢的行为!”
他轻哼一声,冷笑道,“这连坐的法子是哪头猪想出来的?这不是逼着某些良民胡人造反么……”
裴度犹豫一阵,像是在度量该不该说出此人的名字,顿了半响后才低声道,“支持这做法的人还是挺多的,首先提出来的,应该是盖元礼。”
“嗯?是他!”,于梁顿时一惊,在他的印象里,那只老狐狸处理政事也不是庸才,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猛然间想到一个可能性,于梁一拍大腿,低声骂道,“不对,这其中有古怪!”
“怎么?!于兄,你想到什么了?”,裴度闻言大惊,弱弱问道,于梁不由分说,拉着他的袖子道,“走,我们要进宫面圣……得抢在早朝之前!”
很显然,今日早朝议题只可能是如何对付胡人,若再耽搁,于梁怕自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裴度讶然,估计从未见过于梁露出如此郑重的脸色,当下没有多话,赶紧叫来马车,两人同乘一驾疾驰而出,一路上于梁像是老僧入定一般,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裴度没敢打扰他,愣是忍住了一肚子疑问,活生生的憋到了内宫大门。
此时还未到开宫门的时间,那些守门禁卫怎么也不让二人进去,只说要到早朝开始前才行,于梁心头火起,正想强闯进去,猛然间听到内宫城墙上传来喧哗声,抬头一看,却是一行太监在上面路过。
“高大人!”,于梁眼尖,瞧见其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心头一乐,出声打着招呼,对面一行太监立刻停了下来,为首那人在众人簇拥下缓缓靠近,借着半亮不亮的光线瞧见于梁的面容时,高兴的行了一礼,“原来是于大人,这么早就等着上朝么?”
来人正是宫中首席的高太监,作为皇帝的贴身太监,他每天都会在早朝之前检查一下通往朝拜大殿的道路情况,免得皇帝出门被耽搁,此时正好碰上了于梁。
第386章 天大的玩笑()
“高大人,请借一步说话。”,于梁朝着他挥了挥手,高声喊道,高太监顿时驻足,见于梁一脸急切的样子,心知他定有要事,便让禁卫打开宫门,自己走了出来。
“高大人,我有要事见陛下,必须在早朝之前。”,于梁没有废话,两人站到一边后便立刻提出要求,高太监眉色一惊,低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莫非是……”
“不是春闱,高大人尽可放心。”,于梁哪能不知道他在怕什么,赶紧给他吃了颗定心丸,然后才皱眉道,“是关于胡人叛乱的事,我有话要对陛下禀告。”
高太监微微点头,犹豫了片刻,瞧见于梁神色坚定,当下低声道,“杂家也不是不晓事的人,既然于大人你有要事,杂家就算是拼着惊扰了陛下的龙驾,也要把这话带到,你且随杂家进宫去。”
于梁知道这是他在示好,感激的笑了笑,拉着裴度总算进入了内宫,两人在高太监的带领下,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一处妃子的居所,这里是内眷重地,裴度等外臣自然不敢越雷池一步,于梁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好在高太监的确仗义,硬着头皮进入内屋帮着通传,片刻后便如释重负的快步走出来。
“二位,请稍等,陛下马上就来见你们。”,高太监轻快的说道,指了指旁边的客殿,于梁顿时如释重负,由衷的道谢。
片刻后,刚刚穿戴好衣衫的皇帝便走了进来,这还是于梁第一次瞧见他不修边幅的样子……其实和普通人也没多大区别,没睡醒怎么看都没精神。
当然,裴度可不敢像于梁一样直视皇帝的慵懒模样,赶紧行礼。
“免礼,你们急着找我,有何事?”,皇帝随意挥了挥手,坐在椅子上问道,说是“你们”,但目光却只看向了于梁一人。
于梁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看看天色,离早朝只有不到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当下长话短说道,“陛下,胡人造反这事,臣觉得有古怪。”
“哦?细细说来!”,皇帝顿时振奋起了精神,看得出来他昨晚没少考虑这事。
“陛下,我认为,边关传来的消息,多半不实!”,于梁顿了顿,给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结论,他知道这话匪夷所思,当即又补充道,“这当然不是说边关将士在谎报军情,我的意思是,他们被人误导了。”
皇帝的目光明显带上了冷意,龙目一凝,沉声道,“你继续说,不用顾忌,有什么说什么。”
“陛下,西域胡人是番邦小国联合在一起,若真有数万人一起造反,那便代表着牵连的国家起码有十几个之多,这人多嘴杂,我们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于梁很快的给出了自己的理由,还不止一条,顿了顿又道,“我们跟胡人通商,双方都在获利,并没有存在什么压迫行为,他们没理由会造反,况且,双方实力不在一个等级上,他们又怎么会自找死路?”
“而且这消息传来的时间非常蹊跷,正好在咱们即将与突厥人谈判的节骨眼上!”
于梁见皇帝还在犹豫,只能抛出自己的杀手锏,意味深长的说道,“若这个时候,咱们大唐与西域诸国动武,陛下认为,获利最多的人是谁?”
皇帝神色一凛,已经知道他的暗示,沉着脸,闭目思考片刻后,缓缓摇头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但边关将士传来的消息却绝非隐瞒,无论如何,都不能视而不见。”
“我们当然不能视而不见!”,于梁瞬间接上话头,颔首道,“但是也不同盲目行动,即便消息是真的,也不是现在这应对的法子……胡乱抓人的做法,绝对不像是盖元礼这种老臣应该采取的脑残行为!”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皇帝再也无法无视他的暗示,皱眉道,“你句句暗指吾儿宁王,莫非有什么证据证明此事跟他有关?”
呃,老子要是有证据了还会用猜测么?于梁无语的摸摸鼻子,摇头道,“陛下,臣做事向来喜欢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进去,至于是与不是,那得用实践来求证。”
“……你打算怎么个求证法?”,皇帝兴趣多了几分,摆好了洗耳恭听的架势,能让这位大人物做出如此姿态,也算是头一遭了。
“很简单,既然消息来自玉门关,咱们自然要去那里求证,看看是有人在故意捣鬼,还是确有其事。”,于梁冷哼一声,重重咬牙道,“在此之前,还请陛下不要轻举妄动……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有古怪!”
皇帝熟视他良久,脸上突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很好,看来你与朕不谋而合。”
于梁一愣,随即猛然醒悟,苦笑道,“原来陛下是在戏耍臣来着……这么大清早的,何必呢?”
很显然,眼前这位人君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却还是装模作样的看于梁着急,这种恶趣味换做旁人也就罢了,从他这种身份的人冒出来,于梁只能说见了鬼了。
“这事还是只能交给你去办……”,皇帝轻抚胡须,顿了片刻后,看着于梁淡淡吩咐道。
于梁微微皱眉,叹了一口气,“好,看来的确只有我去办……不过这时间上有些冲突。”
明人不说暗话,两人既然都认为这胡人叛乱的消息有古怪,那么有能力玩弄如此大计谋的人,一个指头都数的过来,那么放眼整个朝堂,有能力而且立场坚定调查此事的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合适人选。
因为查明事实真相仅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应对这消息带来的一连串后果,就连于梁自己都认为,他是做这事的不二人选……能者多劳,有时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我可以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处理好这件事。”,皇帝对于梁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后,随即收起脸色,沉声道,“不过,与突厥人的和谈绝对不能耽搁。”
第387章 十天之期()
于梁重重点头,轻哼一声道,“不必半个月,顶多十天,我便会摆平这事。”,他说这话的时候,从骨子里流出自信,让皇帝满意的笑了笑。
“……你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主动请缨,可有些奇怪呢。”,突然间,皇帝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又抛出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于梁一时语塞,他当然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如此主动不是?要知道,这西北战事一起,那突厥人未必会放着这大好的机会不利用,就算不跟胡人勾结起来,那在谈判桌上捞取更大的好处总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就目前的局势而言,和平与通商是南岱乡快速发展的唯一道路,也唯有如此,那种弹丸之地才能站稳脚跟,最终成长为影响大唐和突厥之间最重要的一颗砝码……所以于梁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打破他的计划。
只是道理显而易见,但这理由绝对上不得台面……他总不能说,哥哥我是因为自己的利益才上串下跳,否则谁特么管胡人不胡人的,相信此话出口,皇帝立马会让侍卫将他叉出去吊打五十大板。
“……因为大唐不需要更多的敌人,臣可指望着太平盛世给臣那南岱乡带来一点红利呢。”,于梁心思急转,很快的便想到了该如何回答,七分真三分假,将大唐的安危放在首位,听上去绝对高尚得多。
皇帝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有没有看破他的小心思,只是没有再刨根问底,轻抚着胡须道,“那么你快去快回,朝堂上这边不用你担心,在你没有带回进一步消息之前,我会压着其他人的意见,将此事拖着。”
于梁顿时又放松了一半心思,皇帝这金口一开,算是免除了他的后顾之忧,两人看看早朝将至,都长话短说,于梁将春闱的后续流程和与突厥人和谈的前期准备简明扼要的汇报一番,免得他走之后宁王派系的人趁机发难。
而皇帝这次事急从权,不但赐予他密使令牌全权处理胡人叛乱之事,还额外的大开绿灯,让他带着金玉虎符,必要的时候可以调动玉门关的军队!
这份信任若是让外人知道怕是能惊讶得眼珠子都得掉下来,将兵权交给一个连九官都不是的乡啬夫,前无古人是肯定的,估计也是后无来者了……
当然,作为当事人的于梁却没有感受到任何殊荣,相反,他压力山大……手上那半块虎符简直是天底下最烫手的山芋,他很想直接扔到臭水沟里面去。
虎符不是那么好拿的,接受了这玩意,意味着于梁已经没有退路……他必须在十天之内将胡人叛乱的事情处理得漂漂亮亮,否则就等着挨板子。
“妈的,早知道那老爷子这么坑爹,老子又何必骚包拍着****说十天,就依半个月的限期不是?好歹还多了五天的时间嘛……”,走出内宫时,于梁嘴里碎碎念的抱怨着,发誓一定要改掉说话太满这个坏毛病。
玩得好那叫未卜先知高瞻远瞩,但玩脱了就是作茧自缚……很不幸,于梁怎么看都认为刚才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不小的坑。
他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裴度报以同情的眼神,这哥们当了一回合格的听众,进宫这么久愣是一句意见都没有提,简直像是透明人一样……当然,裴度一点都没有被忽视的感觉。
毕竟今天他听到的东西绝对不是一个臣子该听到的,相信若非他和于梁算是一条阵线上的哥们,皇帝也不会将今日对话说得如此直接,这也体现着对他裴某人的信任。
当下两人匆匆出宫,行到外墙时,天色已经明亮,裴度停下脚步,拱手道,“于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