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宋-第2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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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皋忙跳出棍圈,将棍子扔到一边,拱手笑道:“原来是杨小娘子,却不知道今日造防,所为何事?”
他心中提高了警惕,先前自己将杨细妹得罪到死,估计这小娘子是来寻晦气,这可如何是好?
杨细妹:“铁柱,你随我来。”
“是,杨小娘子。”
于是,牛皋就随着细妹走了一气,就走到连云寨的一出山崖边上,站住了。
看到下面的深崖,牛皋心中一凛,寻思着等下翻脸怎么杀了这小娘子,将她的尸体抛下崖去,然后又该如何推脱关系。
突然,杨细妹从路边折下一根斑竹的竹枝,在脚下的沙地上飞快地写下了一个字。
这正是一个靖康的康字,细妹本没有任何书法功底,字自然是叉手叉脚,难看到了极点。最要命的时候,所有的笔画都挤在一起,快分不清楚了。
正当牛皋茫然不解的时候,细妹柔柔地说:“铁柱大哥的字写得真好,我虽然不懂,可不知道怎么的,看了就觉得心中欢喜。这个康字我写了半天,也只能写成这样,你……觉得如何……。”
这个时候的她,脸蛋红扑扑的,神情又是期待,又是羞愧,煞为可爱。
牛皋这才想起,她其实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忙道:“杨小娘子这字还是不错的,有些东坡居士的味道……”见她不明白,就说:“东坡居士就是苏轼苏子瞻。”
“啊,苏子瞻啊!”细妹更是欢喜。
牛皋本来想随口恭维她几句了事,见她如此可爱的模样,促狭之心一起,不禁道:“我以前也见过苏大胡子的真迹,其实,在神宗朝的时候,苏轼的字虽然名气很大,可还是有很多人不以为然。比如黄山谷就经常当着他的面讽刺说苏子瞻的字又黑又大,叉手叉脚如田舍翁,多肉无骨,谓之墨猪。”
“啊……你在笑话我的字……”杨细妹柳眉一竖,然后脸就红了,讷讷道:“我以前又没学过……铁大哥真是渊博啊……还请教……”
牛皋接过她手中的竹枝,一不小心,就碰到她的手指,感觉到那柔软的温润。
细妹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触电般收了回去。
牛皋那着竹枝在地上划着,说:“这个康字笔画多,初学写字的通常不容易处理好笔画和笔画之间的关系,不知道什么地方该疏什么地方该密……其实,书法一物,讲究的是密不通风,宽可走马……初学的时候,也不写太多,字也别写小了,核桃大字最好……还有,多读贴,看看古人是怎么用笔的。”
“恩,我已经叫幺哥派人却寻字帖了,铁柱大哥的字自然是极好的,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写个帖子,也好每日临摹……”杨细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不可闻。
牛皋:“没问题,等下我写一本,叫人送到你那里去。”
……
回去之后,牛皋磨了墨,提笔想了想,就随手写了一篇《洛神赋》叫手下送到细妹那里去。
其实他的书法也是普通,只不过读的帖子多了,比起乡下那些没有见识的私塾先生穷秀才多了许多气韵和骨力。
这次突然来了兴趣,感觉自己今日写起字来状态极好,这篇三国时曹子建的美文写得分外地漂亮。
第二百七十九章 确定(二)()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解玉佩而要之。嗟佳人之信修……”
细妹气得满面通红,将笔扔到一边,感觉自己一颗心蓬蓬地跳个不停。
她咬牙气道:“这个粗鄙无礼的武夫……我要叫幺哥杀了你,我要叫幺哥杀了你……”
“你什么东西,竟然,竟然……”
可是,眼前有出现那个胖大的中年人的影子,眉宇间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看起来既叫人气恼,又叫人……
其实,他也不臭,武官端正,相貌堂堂,身上有着一种逼人的威严。
而这种气势,在部队中,除了敬爱的幺哥,却没有人比得上。
细妹提着笔,看着窗外的青天白云,神情却是痴了。
……
“铁柱,坐坐坐。”杨幺亲热地让刚进门的牛皋坐下,然后叫人端了一被碗茶过来。
牛皋喝了一口,眼睛就亮了:“甜,好茶,能够在这穷乡僻壤喝到如此好茶却不容易。”
只见,那碗茶呈金黄色,里面还放在炒米、花生、生酱和猪肉,放了许多糖。
“这是咱们南方的油茶,尤其是这蔗糖,得之不易,即便是我,平日间也不是那么容易喝道。”杨幺笑着说:“对了,某知道铁柱你武艺高强,却不知道你强成这样,现在还真有点打遍三军无敌手的意思,燕赵多慷慨悲歌,河北多好汉,果然如此。”
“三脚猫的本事,只不过是在战场上生生死死走过几趟,磨练出来的,叫幺哥笑话。”牛皋谦虚地说。摩尼教被世人称之为明教,又称为魔教。既然是魔教,教里的人也邪得很,实行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上司欺压下级,力强者欺负体弱着。
牛皋刚进连云寨,也有教徒来寻他麻烦。
牛皋什么人,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能退让。也顾不了那么多,反正就一个字“怼。”
靠着过人的武艺,只几日就将那群邪教喽罗打服了。
“如果这叫三脚猫的本事,别人又算得了什么。”杨幺感叹道:“自钟大哥起事以来,我教连连征战,队伍教众虽然越打越多,可以前的老兄弟却纷纷战死殉教,如你这样的勇士却是不多见了。想必你也知道,我教护教对乃是军中精锐,现在尚缺许多军官,我拟向钟大哥推荐,让你做一个指挥使。”
牛皋装出狂喜地样子,翻身下拜:“多谢幺哥提携。”
杨幺微笑着将他扶起来,道:“可是,你是新人,刚入法没两天就要做指挥使,恐怕别人不服,还得立些功劳才好。”
牛皋:“幺哥但下令就是了,刀山火海,铁柱绝不皱一下眉头。”
杨幺道:“王慎狗贼猖獗,我教连连丢城失地,景况已是异常艰难。钟大哥和我的意思都是暂时撤到南面来,避其锋芒。至少在短期内不会再和泗州军打大仗,只以小队骚扰,你的一身武艺怕是用不上。事情是这样,近日王贼不知道练出了一套什么邪阵,我教中勇士很是被动,伤亡甚巨,却叫人忧心。”
他口中的邪阵自然就是鸳鸯阵了。
杨幺面带忧色,甚至还带着一丝畏惧:“这阵也是怪了,不管我军使什么法子都近不了泗州军士卒的身,通常聚百余人打一个十一人的小阵,最后人家却没有一人死伤,而我军却狼狈不堪。如今,大量的伤员不断从鼎州那边送过来。都是神教弟兄,也不能管,自然要好生治疗。铁大哥你医术还算不错,舍妹也略通岐黄,我想让你们负责治疗伤兵。等到有了功劳,你做指挥使一事,我自同钟相大哥说去。”
“原来如此,幺哥放心,治疗金疮,小人还是有些心得的。毕竟以前在河北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如果连这都不懂,俺也活不到这把年纪。”牛皋心中突然一动,大量伤员送到连云寨,难道说这里真是钟相的伪皇庭:“幺哥,你说要提携小人,难道说官家要来连云寨?”
“这把年纪……确实,你年纪是大了些。”杨幺却不回答,反端详着牛皋的面容,半天才叹息一声:“倒是不显老,罢,罢,罢。”
三个“罢”字弄得牛皋一头的雾水。
杨幺叹息后,突然问:“铁柱你可已经成亲,在老家是否还有家眷?”
牛皋:“我这么大年纪,怎么可能不成亲?”这不是废话吗,老牛在河南老家可是威风八面正经的豪绅,从十五岁起家里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杨幺一脸的失望,眼睛里突然有怒火熊熊腾起。
可是,听到牛皋接下来的话,眼睛地的怒火却瞬间熄灭。
牛皋:“小人也不知道是见了什么鬼,生就天煞孤星的名,十六岁爹娘就病死了。结进门的的浑家来一个死一个,不是难产就是害病,一口气埋了三个娘子,搞得后来都不肯再成亲了。到如今,老家毁于兵火,咱是孤家寡人一个,也自然没有家眷。”
说到这里,牛皋有点垂头丧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名声在外,确实丢人。
“一口气克死了三个妻子?”杨幺吃了一惊,接着就笑起来:“这事确实是有些怪,不如,你现在已经入了法,大明尊会保佑你的。信了明尊,做了神教弟子,任你是什么样的孤寡命数,也都改了。”
牛皋不以为然,只随口应道:“幺哥你说得是。”
杨幺继续说道:“我神教中人虽然都以兄弟姐妹相称,无论男女老幼都没有分别。可一男一女成日间在一起做事,说出去也不好听。舍妹今年十六,尚未许人家。既然铁柱大哥你有这个心,我就答应了。”
如同一道惊雷轰到牛皋头上,他瞠目结舌:“答应了?”
杨幺以为牛皋欢喜得呆了,笑道:“你对细妹的心思,我却是知道的。不然,为何要抄‘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解玉佩而要之。’与她。细妹成天捧着你的字反复地看,又痴又笑的,我这个做哥哥的又不傻,怎会看不出来。”
他叹息一声:“我就这么个亲妹妹,爹娘死的时候还念叨着她的亲事。铁大哥能文能武,将来必定是个人才,想来也能照顾她一辈子。事情就这么定了,钟大哥来旨说半月之后就会来连云寨。到时候我会请他为你和细妹赐婚,你的指挥使官职和爵位,也少不了你的。”
牛皋忍不住身子一颤,潜入摩尼教这么多天,伏低做小,郁闷到死,现在总算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幺哥,此事可真?”不觉呼吸也急促了。
杨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着急想见到钟大哥?”
牛皋故意气道:“想俺铁柱也是一把年纪了,当年在河北老家也是威风过的人。如今在山寨里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队,没得辜负了一身的本领。官家做出这么大事业,神教正是用人之际。方才幺哥说要在陛下跟前推荐小人,在下倍感振奋,都快等不及了。”
看到他一脸热中功名的模样,杨幺笑道:“铁大哥你也休要着急,男儿大丈夫,是该做出一番事业才不负今生。钟大哥很快就会过来,说不定用不了半个月。”
说到这里,他面上的笑容消失,变得一脸的抑郁。
见他这种表情牛皋心中疑惑,低声问:“幺哥,怎么了?”
杨幺叹息一声:“最近我军负多胜少,形势已然恶劣。泗州军空前强大,特别是弄出那个怪阵,以小队对小队骚扰作战之后,我军地盘逐渐被蚕食,已经被分割成无数小块。部队七零八落,已经无法快速集结,如今就算想组织一场大战也难。空有十万教众,每战,真正难上阵的也就几百上千。如今,只能隐忍。实在不行,撤出鼎州,转移到潭州甚至衡山一带,徐为之图。潭州地方富庶,前番刚被女真人祸害过,官吏逃亡一空,正适合我等前去。”
牛皋吃了一惊:“不可。”
开玩笑,如果摩尼教妖人逃去潭州,这仗岂不是要打得旷日持久,而王道思和背嵬军又不可能长期呆在湖南。一旦收复襄阳之战打响,摩尼教在背后给江汉老家来上一记,那可要命了。
所以,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斩首钟相和杨幺,除此大患。
杨幺:“如何不可?”
牛皋:“鼎、澧、辰三州我神教经营多年,百姓都心向光明。若撤去潭州,无论征兵还是征粮都没那么容易,部队也不能得到补充。”
杨幺:“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不过,王慎世之猛虎,又有江汉粮秣源源不绝补给,咱们却耗他不过啊!其实,钟大哥和你想得也是一样,特别是最近出了些事。前一阵子,王慎一改李成一旦俘虏我教教徒辣手无情的常态,却将他们都放了回来。还在头发上插了个标签,上面写着‘爷若休时我也休,依旧乘舟向东流。’大意是说,你如果不来打我,我就不打你,我现在要向东去发展,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牛皋:“王慎要东去?”
杨幺冷笑:“可能吗,王慎的根本在江汉,如今襄阳那边又有曹成虎视眈眈,怎么可能安心东向,不过是以此来慢我军心罢了。”
说着,他叹息一声:“可是,钟大哥却是信了,前番下旨说现在好了,王贼总算要走了,大家总算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他又说,洞庭湖已经彻底糜烂,士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