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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崇祯十三年-第3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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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达中是江西分宜人,自号悟境,崇祯十三年上任,当了知州整整两年。在知州衙门中,他被下属悄悄戏称为“四师弟”,因为他的自号与唐僧三徒弟都是“悟”字辈的。他也从某人处得知了自己的外号,但从不看小说野史的张达中对此长考半日,却始终不知其出处。

    前年,张达中甫一上任,正好赶上了御赐“盐梅上将”、礼部兼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的杨嗣昌杨督师进驻夷陵州,指挥各省军队会剿献贼。文凭不高的张达中在杨嗣昌麾下前后奔忙,很得杨嗣昌的赞赏。眼看就要高升,谁知献贼谷城再反,杨督师挥军入川。夷陵城外把酒话别,再见时已是僵尸一具!

    张达中具折向朝廷报丧,没敢说杨嗣昌是羞愤自杀,只是说他忧愤成疾,汤药无效。在他的笔下,杨嗣昌的形象从一位被贼人耍得团团转的败军之将,变身为忧国忧民却无计可出的屈原。对杨嗣昌很有私人感情的皇帝对张达中的知情懂事非常满意,他的名字就此进入了最上层的视野。

    张达中最近收到京师的可靠消息,说他三年一考的评语是“卓异”,也就是最优等。有了这个考评,近期转迁升官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任职何处、担任何官,那比升官本身更重要。如果被周延儒发配到外省或者外府,比如河南、陕西、山西、山东,又比如湖广境内的郧阳府、襄阳府或者黄州府等地,那还不如不升官。所以最近,张达中不仅让家人在京师加大运作力度,而且还特别小心,不要在这个转升的节骨眼上弄出一点乱事来。

    可这世上的事偏就这般凑巧,你越怕什么他就来什么。从安庆、徽州和池州三府刮起的大规模流民潮,迅速漫过江西的南昌府、饶州府(注二)、九江府、南康府(注三),湖广的黄州府、武昌府、汉阳府、承天府、岳州府、荆州府等若干州府,其潮头已经到达夷陵州。

    这时,任何的稍有闪失,都会被大浪无情吞没。

    ……

    蜀地军将硬邦邦的言语顶撞,并没有让精于官场宦途的张达中方寸大乱。

    他好整以暇地做了一个请茶的手势,把掌中热茶润入喉中,这才慢吞吞地用亲热的口吻道:

    “陈将军一言切中要害,倒让本官显得踌躇了。实不相瞒,陈将军大名,下官是早有耳闻!长平山大战,陈将军威震全川。下官听说,廖抚是三番五次保举陈将军,只是蜀王府不准。既如此,想必世子殿下对陈将军定有更大期许!如今世子派陈将军到夷陵接收流民,足见世子殿下对百姓之仁厚,亦见对将军之信重!

    当下我荆楚流民,十之八九乃是南直驱之而来;而南直流民,又十有八九窜至我夷陵地界!夷陵,一府下散州尔!州仓虽有千石积贮,可于十数万流民而言,不过杯水车薪而已。本官早已命下吏问过流民,为何滞留于本州不去?他们都说要到蜀地分田去。只是前路迢迢,路途远近,山川河流,他们一应不知。兼之身无余粮,故此不敢贸然前行。

    下吏曾切谏本官,何不以兵驱之?本官叱之曰:官者,仁心也!本官代天牧民,如皖抚郑二阳之无耻之极,本官不屑为之!陈将军此来,便是解了本官之燃眉之急。本官必定清仓以馈入蜀百姓,令其早日启程!”

    张达中堂堂正正的一番官话,陈有福是最后才明白过来:

    这些狗官的话要反着听!

    张达中不是不想把流民赶走,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怕强行驱赶引发骚乱。如今陈有福一来,正中他的下怀!为此,他宁可赔上仓中库粮!

    但如果出了事,他是一点责任都不担的。承担子的,只能是蜀王府和世子!

    ……

    陈有福明白了,他身旁的老文也明白了。

    文养正搭乘的轻舟快船从雅州出发,本来就比陈有福晚了好几天,兼之路途更远,所以即便昼夜兼程,直至前日他才在西陵峡中的一处浅滩与大队会合。

    老文是陈有福当面向世子要的人。陈有福要老文,是因为老文虽然练兵打仗没啥出彩的地方,也不喜欢说话,但为人忠厚,人缘特好,见人总是笑眯眯的,极善于与那些出身贫苦的士兵打交道。老文还有一个长项:因为他出身贫苦,所以凡事精打细算,属于一文钱掰成两半用的那类人,是个搞后勤的料。

    对于陈有福要人的请求,朱平槿一开始没同意。他有两个顾虑,一是老文坐镇雅州,已是一方大员。如老文调出,他必须另行在雅州配备合适的干部。这样就打乱了他近期的一些安排;二是老文原是一连一班的组长,放到陈有福这个老上级身边,会不会使陈有福在荆楚形成自己的一帮势力?

    但陈有福最后说服了他,理由只有一点:荆楚孤悬川外,后勤必须建立一套独立的体系。

    一观便知苦出身的老文难得地主动说话了:

    “张大人,从这里到夔州,要翻几座大山,要走七百多里山路。我昨夜混入百姓中查看,其中老人、女人和孩子可不少。他们一天能走三四十里就顶天了。这样一来,一个月的行程,一人至少要备齐三十斤粮食。否则山道上断粮,定然饿死不少。不知张大人方才所说清仓赈粮,到底能拿出多少粮食?”

    被老文直接戳中了底线,张达中顿时十分不爽。可他老于世故,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他只是很配合地将幕中钱粮师爷唤来,让钱粮师爷报出数字。

    那师爷年过半百,又有些近视,所以报数时额头已经快触上了账簿。

    “东翁,各位将军,州中官仓存粮原有一千七百九十三石零三斤。这几日赈粥,已经去了五百六十一石,尚余一千二百三十二石!”

    “一千二百石,一人三十斤,仅够四千人之需。张大人,不知今年的秋粮是否收上。末将想,如能先行支用州中秋粮,那……”

    文养正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张达中和他的钱粮师爷已经笑了起来。

    张达中笑道:“文将军有所不知,湖广的秋粮是按照朝廷的规矩来收的。只有折色,并无本色。那税银要上缴荆州府,然后再转布政司衙门倾销后交南京户部衙门……”

    文养正被上座的大人嘲笑,但他没有恼。他的一生中,被人嘲笑、白眼、辱骂甚至殴打的次数多去了,也不差这一次。

    文养正平静地将自己的想法道来:“张大人,粮食能换银子,银子也能换粮食。不瞒张大人,我和陈将军都是流民出身,知道饿饭的滋味!没有世子大恩大德,我们要么饿死荒野,要么已经成了反贼!如今这许多流民聚在关下,缺衣断粮。一点事故,随时可能造反!蜀藩可以将流民领走,但没有粮食,流民想走也走不了!”

    注一:此南津关并非阆中城对岸的南津关。

    注二:饶州府,下辖鄱阳县(依廓)、余干县、乐平县、浮梁县、万年县。

    注三:南康府,下辖星子县(依廓)、都昌县、建昌县、安义县。

第四百四十七章 荆口角力(二)() 
文养正一通赤裸裸的抢白,让张达中的脸都绿了。他没有想到,堂堂一州正堂,竟然被一个下里巴人当众撕下了遮羞布。他很想发作,但是理智告诉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文将军,不是本官隐粮不放!如今湖广各地官仓,哪里还有存粮?实不相瞒,本州仓中之存粮,那还是前年杨督师逞尚方宝剑之威,从各地督运而来的军粮结余!现本官将其擅自赈出,也是担着天大的干系!将来被朝中乌鸦们一参,说不定落个开刀问斩的下场!那些秋粮银子,本官如何敢再动?若是少了一分一毫,误了左平贼大军粮饷,本官灭了九族也是轻的!”

    “那只有向州中大户劝赈了。”陈有福思来想去,也只有这唯一出路:“蜀王府也可向他们买些。只是末将带的现银不多,缓不救急,还请张大人向城中大户……”

    “只要陈将军愿出银买粮便好!”

    城下局势危如累卵,张达中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岂能不知。要不然他在这春暖花开的时节,离开舒适的庭院跑到这南津关来作甚?他之所以反复纠缠,不就是再等这句话吗?于是张达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连忙答应道:“现银不够,陈将军可先代蜀王府写下欠条。本官来作保!只要将军借本官兵丁三百,五日内,本官定然为百姓筹粮万石!”

    劝赈之路可行,陈有福也放了心。他笑道:

    “那末将替百姓多谢张大人了。只是万石不够,至少五万石!若要万全,最好十万石!末将可用汇通钱庄的银钞支付粮款,那是蜀王府作保的,无需大人担保!至于兵丁末将也是没有。不过三日后,末将便有了!”

    陈有福提出用银钞购粮,立即让张达中眼睛一亮,因为银钞的收兑正是张达中乃至湖广官场日前最关心的事。事情的起因,出自于辽藩。

    正旦时节,辽藩宗理光泽王朱术堣通过代管辽藩事的楚王朱华奎,要求湖广藩司用银钞支付辽藩宗禄。其理由高尚无比:朝廷现银不足,辽藩多年来一直未能领到足额宗禄。所以辽藩请求以钞代银支付俸禄,“以解朝廷之难!”。

    官员们领了朝廷的宝钞,个个愁眉苦脸,变着法想尽快花出去,还从没有听说哪个人喜欢以钞折俸的。直到后来,孤陋寡闻的湖广藩司才恍然大悟,感情辽藩索要之银钞,并非朝廷之宝钞,而是蜀藩汇通钱庄发行之银钞!

    这种银钞在湖广被百姓称为“蜀币”,又叫做“银交子”,可以凭票面数字直接兑换等额的银子。辽藩之所以索要银钞,是因为辽藩长阳王藩邸之侧,便是汇通钱庄的荆州分庄。辽藩拿了银钞,不出家门口便可兑成现银!

    在官场中,小道消息总是传播得最快。一个合乎所有人常识的逻辑是:既然大家打破头皮抢的玩意儿,那一定是好东西!

    张达中是亲民官,有地方赋税征收之责。为了秋粮征收方便,自然也动上了银钞的心思。为了万无一失,张达中上月曾专门遣亲信家人在荆州汇通钱庄试着兑换了一次,看看其中门道。

    那亲信家人回来绘声绘色描述道,钱庄就建在长阳郡王府。郡王府的东墙上开了一个大门,进去后一拐弯便是隔开的几个大院。接待一般客人的柜台就在其中一个大院的正房。据说大户的接待地点与一般客人可不一样,是在旁边那有府丁把守的大院。

    百两十足纹银递进柜台,验货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便有百两银钞递出来。不到一个时辰,那亲信家人又拿着银钞去兑现银。不曾想里面的伙计并没有留难于他,只是收了银钞,仔细瞧了真假,很快便递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银砖,上面锻有清晰的花纹和重量一百两字样。他找秤称了,重量与标注分毫不差。

    这就意味着整个兑换过程中,全无一般倾销店都要收的火耗!

    听了家人禀报,张达中当即决定:今年秋粮赋税,银钞现银都收,且要派出使者请荆州城的钱庄尽快到夷陵城开设分店。张达中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如果秋粮赋税都用银钞,今年便省下了押运的费用和倾销的火耗,而这些费用与火耗早已分摊到各项税收额度中,省下来的费用火耗便落了自己腰包。

    可是张达中想得再好,也要士绅有银钞可交才行啊。汇通钱庄刚开业不久,天知道放出去的银钞有多少?

    所以陈有福如此一说,张达中便立即想到一种可能:如能将蜀王府这笔购粮款扣下,秋粮现银扣了费用火耗返还大户们,那么他张达中不仅凑齐了秋粮,得了个能臣的评价,而且押运费用和倾销火耗转瞬间便省了下来。省下的银子便是自己的,那岂不是赚嗨了!

    饶是修为极深,张达中的小心脏仍因为一大笔横财从天而降而砰砰乱跳。他强忍住心中狂喜,庄重且略带为难地同意了陈有福的建议,然后郑重申明:夷陵一州三县最多只能购粮三万石,再多就只能向荆州府购粮了。等陈有福点头同意,张达中便迅速转移了话题,问陈有福是否需募流民为兵。

    “募流民为兵,使丁壮为朝廷所用,不为奸人所胁,这可是太祖爷传下来的国策!”陈有福解释道,“只是末将身负世子救民之重任,不敢私自募兵以殆朝中奸臣口实!”

    “将军不募兵,哪里来的三百兵丁?”

    “那不是兵。”文养正补充更正道:“世子道,流民入川,路途遥远。我等保民平安,没有人手押运可不成。所以我等募的人,不是兵,是王庄庄丁。世子还专门为这些庄丁取了名字,就叫做‘保安’!”

    “嗯,保安好!保安保安,不就是打行镖局里的打手镖师嘛。如此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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