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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崇祯十三年-第360章

小说: 崇祯十三年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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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多也不叫苦。直到担心他安全的中军杨维栋主动带了三百辅兵上来增援,才挽救了香炉寨的困局。

    贾登联自己充当了防御地区的骑兵预备队,不断通过C字型的缺口向东冲杀,将聚集在平坝上的土暴子大量杀伤,并让土暴子无法形成完整的包围圈。土暴子只好走骑兵无法攻击的山梁,在C字型山梁上与居高临下的贾营拼消耗。一来一往间,铜城寨地区很快浸没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

    土暴子重点攻击的渔溪场,较之铜城寨,战势更加惨烈。

    土暴子于元月二十七日现身,立即主攻东面,然而受阻于一条淤泥河床,被挡在了官军的营垒之前,还遭受了重大伤亡。

    二十八日,土暴子从南北两面越过官军营垒,从四面包围了渔溪场。土暴子的攻击重点,放在了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南面山梁。到了晚上,一身是血的李祥春乘坐唯一艘渡船退过了渔溪河。他带出去的五百官兵,回来的不到三十人。

    二十九日,土暴子开始集中兵力攻打北面的金宝寨。

    金宝寨是个弹丸小寨,本是当地士绅百姓自发修筑的避难之所,建在两条南北纵横的山梁汇集处,三面断崖,一面缓坡,缓坡处建有石垒石碉和鹿砦,端的十分险固。

    守寨兵力除了三百官兵,还有七八百逃难的当地百姓;军械除了官兵的火炮火铳,还有百姓自制的七梢炮(抛石机)和松木炮。土暴子在既小又险的金宝寨下无法展开优势兵力,浪费了两天时间,损兵折将,却一无所获,被迫将注意力重新转向了渔溪场。

    二月初一,土暴子以小部兵力牵制金宝寨,集中两万人以上规模的部队在渔溪场北面发动了攻击。

    这一大胆坚决的进攻,几乎在一瞬间,就把张奏凯部四千余人推到了生与死的边缘。

第四百二十四章 生死边缘(二)() 
渔溪,又称盘龙溪,是恩阳河的一条支流,在恩阳镇注入恩阳河。

    渔溪场因河得名。渔溪弯弯绕绕从东而来,与那条淤泥河床在渔溪场汇合,围成了宽约三百步的河间地带。

    这块河间地带,形似一只向东踢出的脚。其脚后跟和脚板心,便是渔溪场主要的繁华地带——渔溪河边的那条沿河街肆;脚尖处,是数十亩休耕的水泡田;而脚裸处,则是渔溪场附近地区最有名的寺庙——渔溪寺。

    有两条天然的河流充当护城河,这样的地形特征对于防守者是有利的,因为守军只需留意“脚裸”的那面就够了,可以大大节约防守兵力,增加防御纵深。

    然而悲哀的是渔溪和它的小支流都不是什么大江大河。由于冬季乏水的缘故,渔溪河水面宽不过五六丈,水流既不深也不急,在水浅处甚至可以徒涉。支流早已断流,只剩河心处的一股清水。如果没了河岸边的松软淤泥,军事上的地障作用还不如一条壕沟。因此,张奏凯在被廖大亨赶出保宁府入驻渔溪场之后,利用近一个月的时间来巩固他新窝。

    官军的营垒,按照传统的兵家下营之法,一人一步,计人数之多寡确定营垒大小。营垒外围,由木栅、壕沟、鹿砦、土墙或砖墙等障碍物和掩蔽体组成;营垒的进出通道,布置有距马和盾车;营垒中央,同样有壕沟、胸墙的工事,并设有望楼,插有大将旗和招摇旗,既是观察平台,又是指挥平台。

    张奏凯是老将,这次在渔溪场下营,他不仅遵循了古法,还利用地形地物构筑了三层防线。

    第一层防线是南北两翼的两个外围据点。北边是金宝寨,南面是渔溪河之南的横亘山梁。一旦两个外围据点不能牵制住土暴子,那么土暴子就会直逼二层防线。

    第二层防线是主要防线,由三面河岸和北边防线组成。渔溪河及支流,虽不险要,但也聊胜于无。张奏凯利用三面河岸垒起了寨墙、钉下了木栅,埋下了鹿砦,搭起了望楼。老竹削成的竹签用粪水泡过,毒性极重。他在贵州吃过土人的亏,因此有样学样,在河岸边的淤泥里,埋下数万根尖利的竹签。上月二十七日,土暴子涉过支流对渔溪场东面防线发起进攻遭到惨败,就与河滩上密集的竹签阵有很大的关系。

    北面防线没有河流障碍,预判为土暴子的主攻方向,构筑了更为完整的筑垒体系。

    渔溪寺和其东南百步距离的一座独立院落,因为其墙高壁坚,被打造成了堡垒。镇北防线,宽约三百步,东、西两端抵住河岸,在中央与渔溪寺的东、西两面寺墙相接,让渔溪寺大半截突出于防线之外。其意图,便是利用它高大的寺墙,成为北面防线的中枢,同时掩护防线的东、西两翼。

    第三层防线是核心防线,由渔溪场脚后跟处的五座大院组成。

    渔溪河在此受到两岸岩石的阻挡,不得已来了个大角度拐弯,形成一处水面较宽的洄水荡。五座大院建在土坡上,身后河岸高耸,不易攀爬,两侧临河,正面狭窄。巴山里的大户为了防备土贼,一般会将自家院墙修得又高又厚,所以这些院墙本身就是很好的防御工事。只要将院子与院子之间用距马、鹿砦和壕沟封锁,便能形成了一个个独立的环形防线。

    张奏凯在这几座院子里储备了粮食、火药、箭矢和水,他打算在土暴子突破外围,而自己又无力恢复时,就退守由这几座院子构成的核心防御工事,死守待援。

    ……

    二月初一,天光未现,四川兵备副使马乾便起了床。他在仆人的侍候下草草梳洗,换上了赭红色的官袍,然后骑上马开始巡视营垒。

    这几日他出门巡营,总是在腰间挂上一柄宝剑。这样一旦落入贼手,他就可用此剑自刎,为后世留下一个忠义尽节的美名。可他不肯穿上张奏凯送来的铠甲。马乾觉得,如今国难当头,正需要他这样的朝官儒士来激励士兵们舍身不顾。大部分士兵都只有一件破烂的棉甲,凭什么他一个躲在后面的文官要穿铠甲?

    马乾刚出门,监纪同知杨明时便打马从巷子里追了出来。

    “马大人,请留步!”

    杨明时单人独骑,连牵马的仆人也没有。同样一身官袍,带着乌纱帽。

    “杨大人也去巡营否?”马乾自嘲着向杨明时开玩笑:“老夫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如今年纪大了,瞌睡少了,只好出来巡营。杨大人正值壮年,贪恋床铺,也是常事,岂能跟着老夫混时辰?”

    马乾是崇祯六年举人出身,这在四川省级高官中是彻头彻尾的异类。他们绝大部分都是进士出身,对马乾出身举人又能代理重要的兵备副使之职颇有微词。正巧廖大亨与马乾都是昆明人,因此廖抚借陈士奇、傅崇奇案件清除异己、拔擢乡党就成了成都官场流传颇广的政治流言。

    马乾说自己既不能文(闻)、又不能武(舞),乃是借着川人的一句歇后语自嘲,说自己在四川官场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人人讨厌。杨明时虽是正八品的微末小官,但在成都这个官场流言中心浸淫多年,对这些情况也是清楚的。

    听见马乾自嘲,杨明时便笑道:“乾公亲临战阵,风餐露宿,与将士们同甘共苦,除世子、廖抚外,省里高官,又有几人能做到?乾公在营不足两月,已深得将士们信重。前几日,将士们都将遗书交由乾公保管,其归心如是,可见一斑!”

    杨明时说起遗书,马乾忍不住苦笑。马乾动员张奏凯死守,张奏凯则要求马乾替世子朱平槿做保证——“伤有医、死有葬,家人生活无虞”。老将张奏凯得了马乾的保证,一分钟没有耽搁,当即命令部下,人人写遗书,把自己要抚养的老爹、老妈、老婆、娃儿的姓名、住址全部列进遗书中,一旦自己战死战伤,就请马大人代他们向世子要抚恤!

    大战在即,马乾被张奏凯当着全营将士的面架上了火堆,只好拍着胸口应承下来。当然,马乾是受了些委屈,但他并不后悔。这几日将士们像打了鸡血一样拼命死战而不退,有这个保证是重要的原因。

    遗书之事,杨明时也没有袖手旁观。张营中能写字的人寥寥无几。杨明时是举人出身,写个书信轻轻松松。只要他放下官架子,哪个士兵不愿找他?马乾收到的遗书,许多便出自于杨明时之亲笔。

    想到这里,马乾忍不住看向他身旁的杨明时。三十多岁,宽额大脸,颌下黑须,身体强壮,不像文官倒像武将。顿时,马乾脑中迸出一个猜测:难道杨明时厚结张部官兵,是想由文转武否?

    杨明时注意到马乾看他出神,便笑道:“不知乾公有何吩咐?”

    “呵……本官听到传言,说杨大人昨日对将士们道:只要加入护国军,这世子便要奉送田地五亩给士卒家眷租种。可须知蜀地将士们数万,算上家眷,便是数十万。一人五亩,那不是要数百万!将来王府不能兑现,王府自然还是王府,那杨大人可就……”

    马乾或是好心,或在提醒他不要替蜀王府胡乱承诺背黑锅。可杨明时有着自己的盘算。

    “乾公,下官可不是信口胡说!下官有一妻弟,便在宁川卫。去年王府从成都五卫中招募了不少军士,组建那个护商队。他们初去,只有军饷,没有待遇。出兵川北前,世子与廖抚、刘按等大人宣布组建护国军,护商队和官军都可以加入。凡是护商队将士有的好处,护国军将士一视同仁!我那妻弟先去了松林山基地军训,然后分到了第十营……”

    马乾细心听着杨明时的话语,心想杨明时比自己知道还多,而且接触的是第一手材料。自己一直在川东为官,就连那世子是何模样也不知道。夔州府的知府一署数年,然后调充川东兵备佥事,坐衙也是在夔州府。朝廷对自己夔州知府的正式任命还没收到,自己便调到了保宁府,指挥官军对川北土暴子的进剿。因此自己虽署印兵备副使,但若论对世子的了解,还真的不如眼前的这个杨明时。

    想到这里,马乾便笑问杨明时道:“既然杨大人对世子和护国军如此了解,可否为老夫一解疑窦:藩王不得领兵,这世子公然违制;廖抚朝廷大臣,竟然附骥于后,是何道理?”

    马乾的问话,属于政治中的高度敏感问题。杨明时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恍然间,杨明时瞥见马乾那含意颇深的笑脸,便故作戏虐回避道:“一省督抚,心思岂能使我等微末小官所知?乾公欲知详情,不过一份书信功夫而已……”

第四百二十五章 生死边缘(三)() 
渔溪场不大,两人边谈边看,不知不觉间便走出了场镇。

    天已大亮,两人顺着道路离开了河边,走到了渔溪寺东南面。荒芜的田地中有一座独立院落,距离官军北面防线、渔溪河和渔溪寺都约百步。

    这座独立院落原来是几家大户共用的谷仓,被张营官兵充作了营垒。

    两人骑到院外,从容下马,从壕沟搭放的跳板上走入了院门。

    院中的士兵们正蹲在地上吃早饭。一人一个海碗(注一),碗里是堆着尖尖的糙米饭,碗沿边插着一大块咸菜。所有人都在闷声对付那碗干饭,没有人注意到门口走进来两位大人。一位站立的中年军官倒看见了,正欲发令,却被马乾摆手制止了。

    见有许多士兵已经放下了碗,马乾这才出声问道,“大家早饭可曾吃饱?”

    “饱了!大人!”

    见待人和善的马大人和杨大人进来,士兵们连忙回答。自从士兵们将自己的遗书交给了马大人,便对他少了敬畏,而多了信赖。至于豪爽的杨大人,士兵们那是更熟悉了。

    那军官走了过来,向着马乾和杨明时拱手一躬:“两位大人,如今我等是提前进了护国军。吃饭按护国军待遇,一天三顿,管饱不管好!”

    “提前进了护国军!”呵,这话说得!到底是赞扬还是讽刺?

    马乾承诺了张奏凯,现在由军中发粮,但将来要世子报销,所以张奏凯这只铁公鸡难得地大方了起来,一天开了三顿。

    马乾不由认真看了看这中年军官。只见他身高臂长,膀大腰圆,胡须凌乱,浓眉下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典型的粗莽武夫之相。

    见马大人注意到军官,杨明时便替马乾发问:“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军中所任何职?”

    “末将程卫国,沅陵人(明属辰州府,今沅陵县)。末将在沅陵投的军,后来跟着张将军从贵州到了四川。如今末将在李都司(祥春)手下任百总,领着这院里的三百弟兄。”

    贵州来的?那就是参加过平定奢安之乱的老将了。那时马乾还只是家乡的一名秀才。可打了十几年的仗,此人却为何如此年轻?

    或许看出了马乾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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