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栋梁-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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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快步行出了差不多有一半的路程，对面倏忽闪过一条黑影，那黑影鬼鬼祟祟，行色匆匆。他正迎面奔来，好像是见到了周致和齐彦武二人，不自禁的更是加快了脚步。
暗夜之中，那人和周致齐彦武擦身而过。
他刚刚过去，齐彦武就惊叫一声，‘哥哥，你是哥哥吗？”
那人陡然停步，回身失声问道，“你是……你是小武？”
声音中不乏兴奋。
“哥哥，我正是小武啊！”齐彦武更是兴奋，道。
周致早已停住了脚步，回身观看。齐彦武喊那人哥哥，周致早已得知齐彦武的哥哥是齐彦铭。齐彦铭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在正德年间，始于霸州的那场刘六刘七的农民起义，齐彦铭可是他们的重要首领。
而且齐彦武早就说过，他哥哥齐彦铭来北直隶一带做了盗贼。他有朝一日见到了哥哥，定然会让哥哥好看。
可毕竟他们是骨肉亲情，血浓于水。看此时的齐彦武见到了哥哥齐彦铭兴奋无比，俨然是忘记了他哥哥是个盗贼一事。
齐彦铭早已快走两步到了齐彦武跟前，上下打量了一通齐彦武，又是说道，“真的是小武，我的兄弟呐！”
声音哽咽，言罢，紧紧抱住了齐彦武。上演了一场亲兄弟相逢，惊喜欣慰的场景。
良久之后，两人分开，未等齐彦铭说话，齐彦武先是问道，“哥哥，你如何来了这里，这些年你都在作甚？”
齐彦武的问话就在瞬间似乎没有了丝毫情感，变得有些冷漠了。
“这……这……哥哥听说家里遭了难，老爹老娘都已死了，哥哥悲痛万分。总是想回家看看，可终究脱不开身。这些年，哥哥一直在外飘荡，不过日子过的倒也不错。”齐彦铭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轻声道。
话说到这里，齐彦铭突的话锋一转，急急问道，“小武这些年过的如何？看小武的个头比以前可是高了不少，也比以前健壮了很多。”
齐彦武也不隐瞒，就把他从山东老家逃难出来，而后是周家救了他，他便落户在周家的事情详细说了。
齐彦铭重重点头，朝前紧走了两步到了周致跟前，深深鞠躬，道，“谢过周家少爷，若不是周家少爷，想来我家小弟可能就……”
他的话未说完，周致便打断了他，道，“此地不是讲话之所，这位兄台既然是小武的哥哥，那不若就随我们去客栈。”
得知他是齐彦铭，周致自然早已将他端详了好一阵。
说起来齐彦武和齐彦铭虽是亲兄弟，但两人的面貌却是迥异。齐彦武长的眉目清秀，看去还有些文静。而这齐彦铭却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环眼鹰鼻，周身散发出一股彪悍之气。就是连说话都是瓮声瓮气的，膛音很大。
齐彦铭略作沉思，便当即点头同意。
于是，三人很快回到登峰客栈客房。
吕行川和岳书震此时自然早已熄灯睡下。其实他们自打住进客栈后就没出过屋，一直苦苦读书作文，直到头昏脑涨了，才歇息。周致出去闲逛，他们一无所知。
周致和齐彦武是一个房间，他们进屋来，周致更加看清楚，齐彦铭背后竟然鼓囊囊的，看那形状，估计是一把砍刀。周致就不禁暗自想到，这齐彦铭到底是在保定府作甚。像他这样的早已做了好几年的贼盗之人，想来深夜出门，定是做不了好事。
不过齐彦铭率众起义，为非作恶，那毕竟是十年之后的事情，至于现在的齐彦铭是个什么心思，行事如何，因为没有过多的接触，自然无可判断。
周致就佯作不知，很是热情让齐彦铭坐下，和齐彦铭简单寒暄了几句，周致就不再言语，将更多的时间留给他们弟兄二人。
齐彦武的小脸绷着，又是朝齐彦铭说道，“哥哥，我听说你做了贼盗，这事儿是真是假？”
齐彦铭一愣，目光闪烁了一下，说道，“小武这是说的哪里话？爹爹从小就教导我们要与人为善，老实本分，哥哥这些年一直给人帮工，做些保镖护院之类的，如何就做了贼盗。
小武，这些年哥哥也攒下了些钱财，今日我们兄弟二人相遇，不若小武就随着哥哥走吧，也好让哥哥好生照顾你。”
齐彦铭说完，不等齐彦武说话，便旋即站起，从怀里掏出一个不小的布包，放在桌上。而后朝周致道，“周家少爷，这里是三十几两银子，周家少爷这两年代我照顾小武，真是受累了，就权当答谢吧。
当然了，周家少爷对我家小弟的大恩，我也知道不是用这些区区银子可以答谢的，我只是略表心意。日后周家少爷但有驱使，我定万死不辞。”
话说的分外客气，也很是通情理。
周致微微一愣。
齐彦武却当即说道，“哥哥，谁说小武要跟着你走了，小武这辈子就是周家的人了，如何会跟着哥哥走？
哥哥，你还是如实告诉小武，这些年你是不是不做好事，做了贼盗呀？”
他们兄弟二人虽说是几年未见，这次巧遇，都是兴奋欢喜。但短暂的欢喜过后，齐彦武总是这样逼问，不禁让齐彦铭有些恼火，怒道，“小武为何总是这样说？你哥哥是好人。”
“哼！好人为何夜里出来，还背着刀，而且你那衣衫上分明有些血迹，哥哥到底你去做甚了？”齐彦武当即冷声道。
第239章 苦言劝慰（）
齐彦铭的那一张布满横肉的脸在瞬间阴沉下来，他那副模样看上去就有些可怖。狠狠瞪了一眼齐彦武，冷声道，“小武，这些年你不在哥哥身边，难道连哥哥都信不过了吗？
哥哥就实话和你说了，哥哥这些年一直在霸州一带，哥哥结交了很多豪杰之士。诸如刘六、刘七兄弟，杨虎等人，都是江湖上的豪杰，行侠仗义，造福一方。
他们劫富济贫，百姓们都很喜欢他们。哥哥和他们相识，也算是哥哥的幸运，哥哥有一身武艺，也算能身在江湖，快意恩仇，好不快活了。
我们虽然被官府称为‘响马盗’，却是从来没有伤害过百姓。哼！这个年月，官官勾结，唐赃枉法，欺诈百姓，弄得百姓们民不聊生。哥哥和他们一起为百姓们做些事情，难道有错吗？
哥哥这次来保定府，是奉了刘六大哥的命令，来追杀一个仇家。刚才就在二道桥的一条窄巷里，我终于见到了那仇家。哥哥岂能放走他，便发生了一场恶斗。
哥哥这衣衫上的血迹自然是那仇家的，不过，唉！虽在他背上砍了一刀，但终究是让他逃了！”
他的话说完，周致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终究是没有偏离了轨道。齐彦铭果然和刘六刘七杨虎等人走在了一起，看来在正德五年的那场农民起义是不可避免了。
从历史的角度讲，刘六刘七兄弟的农民起义虽看似正义的，起初为百姓们也做了些好事。但大明的气数未尽，百姓们还没有达到那种日子绝对过不下去的地步，他们的这场起义到了后来却是搅闹的百姓们更加困苦，流离失所。他们甚至杀死了很多无辜百姓。
所以说，刘六刘七那次起义与其说是起义，倒不如说是违背历史规律的暴动，造反。
周致微微皱着眉头，瞥了一眼齐彦铭，陷入了沉思。周致心下虽思绪万千，翻江倒海，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流露，以至于在齐彦武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周致仍然是不动声色。
齐彦武的胸脯在剧烈起伏，刚才听了他哥哥齐彦铭的话，终于明白了当初周致为何要他写下了一份契约声明，交到了庆都县衙主簿欧阳正手上。原来是周致哥哥早已料到自己的哥哥齐彦铭未来是匪盗，是响马盗，是官府要追拿的要犯。
周致哥哥是生而知之的人，能有所预料自然在情理之中。
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齐彦武一直在周家过着平淡但也幸福的日子。家里每日虽不能说大鱼大肉，但也能吃饱穿暖。所以他看到的就是周家以及周家周围的那些情景，至于这天下百姓们是个什么样子，齐彦武没有那么大的眼光，自然也就一点儿也不会关心。
良久之后，齐彦武突然吼道，“你原来真的做了匪盗，哼！我没有你这个哥哥，你给我滚！”
“什么？小武，你这是在和你哥哥说话吗？”齐彦铭怒喝道，话音未落，一巴掌就重重拍在齐彦武的小脸上。
齐彦武那一张白皙的脸上顿时现出清晰的血印。
“你打我！”齐彦武当即轮拳，朝齐彦武的胸膛而去。
这兄弟二人因为话不投机，本来开始见面的时候还都很兴奋激动，此时却是大打出手了。
这是在客栈里，而且是当着周致的面，周致岂能让他们打起来。周致面色一沉，厉声道，“小武，莫要动手！”
在齐彦武的印象里，周致哥哥对他说话，好像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口气。他最听周致的话，而且对周致十分崇拜敬仰。齐彦武扭头看了一眼，当即怯懦的退下。
不过他两只虎目发出来两道寒芒，还一直紧紧瞪着齐彦铭，恨不得能咬上齐彦铭一口。
周致神色淡然，朝齐彦铭拱手道，“齐彦铭，刚才我在一旁对你所说听的明白，按理说我不应该管你的事情，也没资格管你的事情。但你既然是我家小武的亲哥哥，我还是有几句话要劝你。
此时大明天下是弘治皇帝当朝，尽管说还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但总体看来还是太平盛世。皇帝是一代明君，更有内阁首辅徐溥，还有李东阳、刘健、谢迁等内阁成员，天下正在朝最好的方向发展。所以此时谈不上皇帝昏聩，百姓凄苦。你不能以偏概全。
人在江湖，自然身不由己，但必须要有一颗本心，不能伤害无辜，心里要装着百姓。在我看来，你有一身本事，不应该做了匪盗，而更应该为百姓们，为官府做些事情。所谓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这时候正是国家用人之际，你若是为官府做事，想来定会受到重用，有一个光明的前程。
退一步讲，你不想为官府做事，但老实本分做人，踏踏实实的娶妻生子，过上自己的好日子又有何不好啊！
齐彦铭，你我素不相识，这却是我的肺腑之言，人是要走正道的，且不可误入歧途啊！”
从心里讲，齐彦铭因为感激周致收留了齐彦武，他对周致的印象是着实不错的。但此时听周致如此说话，他的一双环眼立即瞪向周致。冷声说道，“哼！我的事情如何要你来管，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家小弟的性命，收留了我家小弟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
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表面斯文的读书人，看上去仪表堂堂，但内心却着实肮脏！”
周致本是对齐彦铭一番好言相劝，谁成想竟遭到他的一通出言不逊，周致一时非常恼火。
齐彦武早已听不下去了，他朝周致道，“周致哥哥，不要理他，这样的人就该好好收拾才是。”
说罢，再也没有丝毫犹疑，抡起双拳朝齐彦铭打去。
齐彦铭虽身材魁梧，但行动却是极其利落，闪身躲过，双目喷火，道，“小武，难道你要帮着外人打你哥哥吗？真不知道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小武，你还不住手！”
齐彦武哪里会听他言语，此时更是将那对对小拳头挥舞的更猛烈。齐彦铭最后也只有反击。
不过他终归顾忌兄弟之情，却没有朝齐彦武下狠手。齐彦铭一边打，一边说道，“小武，你还是跟哥哥走吧，你跟着这样不分好歹的读书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第240章 就喜欢饭桶（）
齐彦武冷声道，“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哥哥，从今之后，你我恩断义绝，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响马盗哥哥了！”
“好，说得好，你真是我的亲弟弟！好绝情！走了！”齐彦铭忽而腾身朝门外而去，临走之时，还回头望了一眼齐彦武，眼神分外失落。
“我要替爹娘教训你这个不肖子孙，今日定要好好教训你！”齐彦武一边吼着，一边追了出去。
“小武，不要追他，让他去吧！”周致在屋内急忙呼喊道。
人生的道路很漫长，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道路。齐彦铭既然挑选了一条对抗官府的不归路，那就随他去吧。这不是以别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齐彦铭既然主意已定，那就任何人也就劝说不了了。
齐彦铭奔逃的速度极快，齐彦武追出门去，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齐彦武不禁捶胸顿足，无可奈何的回到房间，一副沮丧至极的神态。
他万万想不到昔日里对自己百般照顾，孝顺爹娘的哥哥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走上了对抗官府的道路，成了响马盗。而且还听不进任何人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