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明-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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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回答做生意就完蛋了!王子晋这算看出来了,这帮人不管原本是什么意图,真正能镇住他们的还是王锡爵。理由?对方的言语中设了陷阱,他只说太仓王氏,前文已经说过,王锡爵姓王,也是太仓人,可他家不是太仓王氏。在中国真正的名门望族之间,要在对方的姓氏之前加郡望,这是一种传统,比方说唐朝的皇家李氏,冒称陇西李氏,陇西便是郡望;再比如宋朝的赵氏皇族,北宋灭亡后宋徽宗被金国封为天水郡王,这天水便是赵氏的郡望,宋朝也因此可以别称为天水一朝——虽然赵匡胤压根就不是天水出生的。
王世贞的家门之古老,可以上溯至秦汉时,琅琊王氏开基之祖号称是王翦的曾孙!随着晋室东渡,尽管已经不再琅琊故地,却成为了中国的顶级门第,与谢家齐名,衣冠声势更在谢家之上,所谓王与马共天下,说得便是王家和皇族司马氏不相上下,分享权力。
太仓王氏作为琅琊王氏支脉,在唐时自立门户,经历了蒙元劫难之后,因为在江南保存了元气,遂于明朝崛起,成为衣冠大族。这样的家门,说出来都吓死人,在重视祖先和家门的中国读书人之中更是人气超高,王世贞能成为江南文坛领袖,文章写得好是一方面,这家门也是功不可没。
这太监开口提出太仓王氏来,看似是给了王子晋一个台阶下,其实暗藏了陷阱,别看太仓王氏名气大,可是那是在读书人之间,对于东厂太监算得了什么?何况正因为名气大,家门高,这支脉也很多,真正能和王世贞那一门拉上关系的并没有多少。退一万步说,王世贞又如何?当初他爹被严嵩构陷下狱,战功不顶用,家门不顶用,王世贞奔走呼号泣血都没用,说砍头还是砍了头,足见家门这种东西,在科举制度日益发达的大明朝,还真是好听好看的成分居多。
有这样的先例,王子晋如何敢轻易冒称太仓王氏?当即笑道:“非也非也!小生虽是太仓人氏,却并非太仓王氏门中,倒是因同姓之谊,曾蒙王阁老教益颇多。”这就叫一只羊是赶,两个羊也是放,昨天蒙过沈惟敬一次的话,不妨再拿出来说一遍。
那太监果然瞳孔一缩,王锡爵的门生,这可不是轻易冒充得了的!偏偏这身份还不那么好核实,人家也说了是同姓而已,那就不是一家人,这王子晋看来也只是个贡生,那门师座师显然都还没拜过——这些身份都是要考过科举以后才拜的。以王锡爵的身份,总不可能给这贡生开蒙吧?那也太成笑话了!
也就是说,王子晋和王锡爵只是见过面的交情而已,外加大家是同乡,仅此而已。可是就这样,这太监反而就信了,因为这身份根本不能让王子晋免去大不敬的罪名呐,冒称又有何用?
但是回念一想,太监愕然发现,他居然就不能轻易入人以罪了!一般人骂了朝廷,譬如取了长陵一掊土,抓起来砍头也没问题,可是一个和王锡爵能拉上关系的文人,那就不能这么对待了。要知道这世道的话语权,那是掌握在读书人的手中的,人家真要闹腾的话,一个“国朝不以言罪人”的大帽子就能翻了天,骂骂皇朝算什么?写禁书的多了去了,也没见抓过一个,杀过一个啊!
况且,如今朝廷局势微妙,外有东西两贼作乱,内有国本之争,内阁的王家屏压不住那帮文官,皇帝正在头痛,召回王锡爵任首辅的呼声日益高涨。天晓得这个节骨眼上,有个太仓来的王姓读书人出现在京城,是不是王锡爵投石问路之举?
问题就在前三排,根子还是主席台,后世的这句名言,这太监当然是不知道的。可是多年在权力的漩涡中打滚,道理他是明白的,这事既然有可能通天,那么在不能通天的他来说,就没什么折腾的必要了,否则,就算这书生眼下和王锡爵真的没什么关系,可是有了案子就有了做文章的空间,说不定就给人落了口实呢?到那时可没人来给自己背黑锅,说到底他也只是东厂里的一个小铛头,办事跑腿而已!
“哈哈哈!”太监笑了起来,笑声听着倒不那么耍骸巴跸喙魅瞬凰蛋祷埃奂遗宸∈什潘裕嘞范页钪氐氖嵌潦槿耍裼幸蜓曰褡锏模糠词峭跸喙杂镏幸慌杉し撸鼗成琊⒐遥闭媪钤奂揖磁澹识牍匆恍稹!�
呼,总算忽悠过去了!王子晋肚子里憋的一口气总算能吐出来了,还不敢漏了马脚,只能跟着话一点一点往外漏,不然这肚子里的压力受不了:“公公取笑了,我辈读圣贤书,先天下之忧而忧只是本分。倒是公公为国奔波,为君分忧不辞辛苦,煞是叫人钦佩,这厢借花献佛,敬公公和几位兄台一杯。”
说着端起酒杯来,那太监也是有趣,索性扮好人扮到底,就陪了一杯,其余人唯他马首是瞻,也都端起酒来喝了。这一来登时缓和了气氛,重新入座相谈,大家你来我往,王子晋是商场上混出来的口才,再加以青楼大茶壶岗位上的淬火,当真是口角生风,不一会就谈得甚是热络。
那太监自称姓张,人家都叫张公公,也不知是什么位分。不过万历朝姓张的太监挺多,张宏张鲸张诚这几个大的不说,中太监小太监姓张的更是不计其数,盖因这些小太监经常是随着上头的大太监改姓的,所以这张公公也不能说明什么。
酒过三巡,王子晋唯恐夜长梦多,便要告辞,张太监欲待相送,陡然想起一件事来,忙道:“且慢!王相公,前日通州相逢,你那同行之人,似乎颇有通晓倭语之人?可有去过日本国的?”
第十二章东厂铛头()
自从王子晋进了雅座,和张太监之间的明刀暗剑,那位李如桢手下的锦衣卫百户李鱼儿就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可是李如桢亲自考察过的人,就算要出事,也得让李如桢知道吧?东厂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眼见得三言两语,气氛缓和下来,李鱼儿百户安心了好多,却又对这对话中透露出来的诸多信息上了心。王子晋和王锡爵有关?这事他们也查过,似乎王子晋在到了云楼之前,确实和王锡爵的孙子王时敏有过几次交往,甚至也到过王锡爵府上做客。至于详情如何,以锦衣卫在江南混的那种惨样,想要打听出细节来就有些难为人了不是?
令他真正上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他们跟着李如桢在苏州停留之后,是兼程骑马北上,因为李如桢知道,宁夏和朝鲜的战事爆发迫在眉睫,这都是边境战事,随时会招引外敌入侵,因此九边都已经处于了紧张状态,李家在辽东和宣府都有偌大的干系,这节骨眼上绝对离不得他在锦衣卫系统的出力。
从苏州到北京,一路几千里,跨了十几条大河,他们一路凭着锦衣卫的腰牌在驿站换马,跑得骨头架子都散了,五天前才赶到北京。王子晋是什么时候从苏州出发的?居然能比他们仅仅晚了四天到达北京!
交通,在什么时候都是大事,大明朝每年在驿站系统上花了多少钱,那就不用说了,由此带来的是遍及全国的交通和信息网络。这个驿站之前因为海瑞已经出了一回名,后来因为出了李自成就更是名留青史,似乎大明朝搞这么个劳民伤财的玩意又是个罪状,可是对于这么大的一个帝国来说,驿站系统简直就是必不可少的,类似于人的神经网络一样重要!至于搞得好不好,赔钱还是赚钱,那是另外一码事。
可是从王子晋到京的速度上就可以看出,起码这条线上,王子晋的交通能力丝毫不在朝廷的强力部门之下!他凭什么?可见其背后的实力,也不是那么简单呐!
李鱼儿正在那里琢磨,忽听张太监说是王子晋身边有从日本回来的人,脑子里好似打了道电光一样,陡然明白了:李如桢,或者直接说李如松,为何会看重这个人?八成就是因为他和日本方面的联系吧?大军作战军情为先,而由于引发了数十年倭寇战事的宁波朝贡事件,大明朝和日本的官方联系早已断绝多年,此刻朝中想要找个通晓倭情的人才真是难比登天,说句难听的,哪怕现在日本给大明朝发来国书,太常寺要找个能看懂日本国书的人都很有难度。
有实力,有才能,又能和日本拉上关系,还有个贡生的身份,虽然不起眼还是拿钱捐出来的,可是这多少也是个身份,拿现在的话来说那也是体制内的,起码向上的空间是打开了!如果李家要在朝鲜战事上发挥更大的影响力,有这么个人在手上,关键时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揣度上意,是做官的不二法门,李鱼儿跟着李如桢混也不是一两天了,深知这个道理,没用的人在李如桢身边是留不住的!如今看到了王子晋的价值,李鱼儿当真是如获至宝,这等优质资源一定要藏好了,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于是,张太监立刻从东厂的合作伙伴,摇身成为了争夺资源的对手,李鱼儿犹如见到了抢食者的野猫,脊背上的毛都要炸起来了,忙笑道:“王相公刚到京城,几时能去拜会我家三爷?待我回去禀报了三爷,好去给王相公下帖子。”
这话就把张太监给拦住了,大家都是搞情报的人,心里恨不得多几条沟壑,旁人的一言一行都要放到放大镜下去看的,李鱼儿这句话拦得如此突兀,张太监心里怎能不嘀咕?他却不是在意李鱼儿拦他的话落了他的面子,大家混在东厂和锦衣卫,面子值几个钱!
正经是李鱼儿的动机,才叫人琢磨:“难道说这个人是李如桢很看重的,我不能上手?”
倘若被王子晋听到张太监的心声,多半要写个囧字,我一个大男人坐在这里,你个太监就琢磨要不要“上手”?其实这就和奇货可居差不多,张太监看人都不是人,只分有用没用,跟个物件差不离,王子晋若是和他交往,把自己的本事和资源拿出来,那就是被张太监上了手了。东厂的手段,上了手还能脱手么?是这么个理。
特务的心思都是相通的,张太监这思路正是李鱼儿所要的,抢资源那是大忌,李如桢是将门虎子,脾气一等一的大,要是他知道自己看好的人被东厂上了手,势必要大闹一场。他要闹,东厂五大铛头没一个扛得住,非得督公张诚出马不可,这就是圣眷红人的威力,可以越级挑战。
想到这里,张太监只能暗自苦叹,这王子晋也太扎手了吧!刚才是和王锡爵有关系,现在又扯出李如桢来!如此烫手,单凭张太监是无论如何不敢沾手了,然而惟其如此,才更有沾手的价值,说不得,这件事是一定要往上报了。
王子晋是很聪明的,不然也不能在现代的商场上混得很不错,可是他毕竟是个现代人,对古人的知识结构和逻辑都有些隔膜,更不用说隔行如隔山,像特务们的思维逻辑,任何时代都属于高度机密的专业知识,他一个老百姓从哪里能知道?这可不是看看影视剧就能搞明白的。
因此他也决计想不到,张太监问一句话,李鱼儿插一句话,俩人就划好了各自的地盘,设下了防线,自己已经暂时有主了!
无知也是一种幸福,他还以为这李鱼儿胆上生毛,或者是希承了李如桢的意志,敢来为他架了东厂的梁子,这台阶是要赶紧下的,过期不候啊!当即逊谢不已,言称自从一别之后,对李三爷的风采也是无比想念,既然到了北京,那是定要前去拜访的,不劳李三爷下帖子,明日就派人备了礼品投帖求见。
这是当时人拜见身份较高者的常见做法,比起现代人拎着礼物在领导门口好似做贼一样的行为,当真是文明不少。不过这也造成了宰相家人之类人物地位高涨,皆因这些人能沟通上意,最起码人家能把你的拜帖送到宰相面前吧?譬如张居正的家人游七,在京城混得极好,一般士大夫都自出其下,算得上极品家丁一枚。
王子晋摆出这样的姿态来,李鱼儿自然乐得消受。话说到这里也就该散了,王子晋恰恰站起身来,冷不防门外有人叱喝,跟着乒乓连声,一条大汉踏步进来,手起望地上一掷,把个人扔在地上,大声道:“此人在门外窥探,好大的胆子!”却是在隔壁给樊素和小蛮站岗的俩番子中的一个。
再看地上,是一个矮子,穿着平平,相貌也是平平,扔到人堆里绝对看不见的那种,似乎是吃了这番子的手脚,一脸痛苦地缩在地上,口中呻吟不止,连申辩都只能断断续续:“冤,冤枉啊”
大家对看了一会,目光都集中到王子晋身上,王子晋俩手一摊,正要撇清,冷不防那人又叫了一声:“王,王相公,救,救小人”
王子晋瞬时成了众目所注,张太监和李鱼儿等人都有些笑意,大概是王子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