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明-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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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晋一瞧，他指的正是顾允成。这会顾允成也没在那傻站着，却是跑去跟两母女说话，只可惜这俩人显然是普通朝鲜平民，能听得懂汉语，但是却不会说，这也是当时绝大多数朝鲜人的状态，基本上都能听懂中文，识字的干脆就是学的中文，但是真正能说流利汉语的还是少数，而且集中在读书阶层之中，另外就是商人，一般老百姓是不会说的。
顾允成连说带比划问了一阵，依然不得要领，只得悻悻地回来，正好和王子晋和佟大刚打了个照面。
王子晋把佟大刚一扯，道：“这可是京城里来的顾大人，还不快点磕头？”佟大刚也知道自己手下刚才出言无状，这位顾大人的脸面受损不小，听王子晋说话这口气，顾大人显然不是一般人！他连忙上前给顾允成磕头，顾允成哼了一声，昂着头就走过去，竟是理都不理。
其实在他看来，他不追究这帮兵痞的言行，就已经是看在王子晋的面上了，否则的话，哪怕是砍他几个脑袋下来，又算得了什么？可是佟大刚就不爽了，还好他是将门世家，知道大明朝文武之别，先起身压制住了自己手下们的骚动，才向王子晋抱拳道：“王大人，知道你身有要事，末将就先恭送王大人了，回头自当到总兵官衙门去拜见王大人。”
王子晋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所在，这么多眼睛看着呢，便拍了拍佟大刚的肩膀，笑道：“好！回头来找我，让你尝尝京城的好酒！”
佟大刚大笑，带着自己的手下站在路边，看着使团络绎而去，正要转身走人，忽然眉头一皱：“怪事，那俩母女跟着去作甚？”
这边王子晋走了一会，后面陈甲亮追上来，低声道：“王大人，那两母女步行跟在后面，不晓得要做什么。”
王子晋回头一看，烟尘之中果然见两条身影踉跄跟随，也不知是累得还是被尘土给熏的。他招手叫过刘阿三来，让他把这两母女先带到总兵官衙门去，问清楚到底有什么隐情，这是大茶壶出身，对付女人有两把刷子的，此事交给他最合适不过。
一行很快到了总兵官的官署，此时祖承训已经得到了消息，从里面直迎出来，身边呼啦啦一大帮人，见了王子晋亲热无比，拉着手说话。话说祖承训确实应该对王子晋亲人些，要不是王子晋，这会他哪里能得到总兵衔？这可是大明朝武将最高的一级，就算只是个虚衔，也够他炫耀一辈子，外加遗爱子孙的了！——而且，谁说得准以后大明朝不会再设一个朝鲜总兵呢？
饮水思源，对于王子晋，祖承训是感激不已，尤其是这段时间王子晋不在，自己接管朝鲜明军的所有事务，很是手忙脚乱，就不知道王子晋是怎么搞定这许多事务的？一番寒暄已毕，祖承训跟使团的几个重要人员，包括已经有点小透明化的沈惟敬，名义上的正使，也跟着见礼，一同到了里面，少不得大摆酒宴为使团接风。
一番酒宴洗尘已毕，各自安歇去了，王子晋回到自己的住处，却见刘阿三带着那两个朝鲜母女，还有个朝鲜方面的官员站在一边，倒有几分面熟，依稀记得是当初自己见过的，似乎是朝鲜的王族，也是姓李的？
等那人表明了身份，果然就是当初所见的那位李映，他跟如今的朝鲜国王李昖平辈，官居朝鲜堂上官，管着朝鲜的宗人府之类的地方。而从他口中道出那俩母女的身份，倒让王子晋很是吃了一惊。
第五十一章（）
原来这看起来很可怜的母女俩人，居然是李宾的眷属！李宾，也就是当初顺安一战之中，向小西行长通风报信，让小西行长得以及时出击，援救了濒于全军崩溃境地的大村喜前部——的那位朝奸！
当时，王子晋以这件事为借口，敦促朝鲜方面交出了部分权力，顺利组建了小东厂。这是一个以中国的厂卫为主导，以朝鲜本地人为主要成员的情报机构，虽然没有实际的行动权力，但是这个机构的组建，为凝结在朝鲜各方面的力量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这些不必细说，只这小东厂成立之后，李宾却并没有立刻被抓起来处理掉。一来这家伙的官职算是比较高了，手里还有好几百朝鲜兵，在现如今手头几乎没有了任何可靠武力的朝鲜朝廷眼中，这几百兵也是很重要的！所以要处理他，也得找个稳妥的办法。
二来，就是小东厂这里，张彪提出来，这个朝奸暂时不要去抓，因为他传递消息的渠道，也就是李宾的那个心腹家人，已经被小东厂给控制起来，成为双面间谍了。这样一来，这个人已经不能送出什么真正有威胁性的情报，反而可以被利用来迷惑倭寇方面。这也是情报战中多用双面间谍的原因。
因此在王子晋回国之前，这李宾还是好好地当他的巡察使，带着手下那五百多朝鲜兵逍遥自在。不过，现在据李映介绍，李宾大概是发觉自己的家人背叛了自己，有一天很突然地带兵出去巡逻，幸好小东厂方面一直对他密切监视，第一时间发现不妥，当即通知朝鲜方面，还有祖承训的总兵衙门。
此时李宾带着朝鲜兵走出去不远，又都是步兵，没有马的，想追上去还是很简单的。可是祖承训紧急调动起来的骑兵追击部队却被匆匆赶来的柳成龙给拦住了，要求他不能擅自对朝鲜军队进行攻击！
确实，大明军攻击朝鲜军，哪怕是有朝奸或者叛变这两条理由，依旧会引起很大的震动，这是柳成龙需要考虑的。祖承训也没办法，反正这人是朝鲜人，又没有对己方造成很大的危害，跑了就跑了吧，你们朝鲜人都不着急，我着急干嘛？
最终这李宾的叛逃部队还是被朝鲜方面的使者在平壤近郊追上了，一番喊话之后，已经看到了平壤城墙，知道了李宾真面目的朝军大部分选择了回归，只有李宾的铁杆亲信数十人跟着他逃进了平壤城。根据小东厂后来的调查，这人很受到了小西行长的器重，将他手头的朝鲜胁从军队全都交给此人统领，现在已经有一千多人的规模了。
“伪军！”王子晋脱口而出，他真是没想到，仅仅个把月的时间，小西行长居然已经组织起了一支伪军来，而且这支伪军部队还有了个原本就是朝鲜高级军官的头领！难道说，组织伪军这种事，是倭寇将领们的天赋技能么，到哪都能搞出来！
伪军这东西，在中国人的心目中似乎就是运输大队长，其实不然，抗战初期日军之中，有些精锐部队就是伪军，当时的朝鲜、台湾和东北，都有很多人参加日本军队，这些人因为长期受到日本的殖民教育，因而对于日本有很高的认同感，作战时和日本本土的军队并没有多少区别，比如当时很有名的重藤支队，就几乎全部由台湾兵组成。
而现在，朝鲜的国土已经大部分沦入倭寇之手，出现伪军也不足为奇，王子晋所关心的是，这种新军队，战斗力如何，立场是否坚定？
不过，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他看到李映的脸色很是难看，这才明白过来，这种问题对于李映这个朝鲜官员来说，当真是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如坐针毡一般。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一件大丑事！王子晋一笑了之，关于伪军的情报，小东厂那里少不得，自己又何必勉强这个朝鲜官员？
当下便道：“堂上官，你此来，是为了这母女二人么？”
李映见他终于是放过了朝鲜伪军这个难堪的话题，这才长出一口气，指着那母女俩道：“天使大人，这两母女乃是李宾那狗贼的逆属，本该开刀问斩的，不过——”
他话才说了一半，那做母亲的已经双脚一软跪倒在地上，放声大哭，口中用朝鲜话唠唠叨叨个不停，也不知说什么。那少女却是跟在街上一样的表情，倔强依旧，不过双眼中也带着眼泪了，显然刚才听到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对这少女的打击也是相当之大。
李映呵斥了几声，都没有什么效果，尴尬地道：“天使大人，这俩母女，乃是王室近支，而那李宾也没有明正典刑，因此不好当即问斩，便交给小臣看管着。只是国家纷乱，小臣手中人手不足，也只能禁止她们出城——”
王子晋已经听明白了，这李映说话不尽不实的，什么叫人手不足，只能禁止出城？若只是把这两母女关在一间屋子里的话，又要多少人看守！这无非是俩母女都是朝鲜王室中人，恐怕有不少人为她们求情，真要杀了也确实有伤朝鲜王室的颜面，好在这会明朝方面也没有对这个朝奸李宾的事情有多么重视，朝鲜人就睁一眼，闭一眼，随便这俩母女在城中活动，别跑了就好。
想明白了，王子晋也不禁暗地摇头。一个国家能不能从逆境中站起来，意志是最重要的，而朝鲜，连惩治一个朝奸家属的魄力都没有，这样的朝廷，又怎能率领朝鲜从废墟中崛起，走上复兴之路？历史上，在这一战之后，朝鲜方面也并没有励精图治，而是先将功臣李舜臣夺权闲置，后来又败给了皇太极的讨伐军，就这么一直臣服了下来。
朝鲜人的事情，王子晋想管也管不着，况且他也懒得管，只要他们听话配合自己就行。当下摆了摆手，笑道：“本官是在街上看到这母女俩和我大明官兵争执，还以为其中有什么内情，因而派人带回来问上一问。若只是如此，那就罢了，请堂上官带回去好好看着，别再这么放出来，免得出事！”
李映本来惴惴不安，这王子晋几度和朝鲜方面打交道，可是个不好对付的主！这次他带着使团又从京城回来，朝鲜君臣就很惶恐，他们也不傻，大明朝这个时候要和倭寇谈判的话，对于朝鲜的利益能够争取到几分？所以李映接到消息，这母女俩被王子晋的人带走了的时候，惊得险些昏厥，一面派人紧急去向国王和议政大臣通报，一面自己亲自赶来聆听王子晋的指示。
现在听说王子晋居然这么好说话，这真是大喜过望，连忙拜谢，还喝令那母女俩也跟着拜谢，王子晋当然听不懂他们之间说的朝鲜话，不过看那样子猜都猜的出来，无非就是多谢天使大人大量之类的。
那母亲听说没事了，倒是对着王子晋连连磕头，似乎很是感激，那小女孩却忽然大声叫了起来，对着王子晋指指点点的，还想要走上前来的样子。李映这一下可吓得不轻，死命一把抓住了，抬手就去打，啪啪两个耳光过去，小女孩原本白皙的脸上登时多了两个巴掌印。
那小女孩的性子倒是倔强，被李映这么打，一声都不吭，还在极力挣扎。王子晋看着倒有点好奇，这是要对自己说什么？他将手一指：“堂上官，你且放手，让她说话，你来翻译！”他倒不怕李映乱翻，这母女俩显然都是能听懂一点中文的，只不过不会说而已，逼急了能蹦点词出来那种。李映要是敢乱翻译，或者是故意漏掉什么不翻译，她们多半都能听出来。
李映脸上好像便秘一样，又不敢违拗王子晋的意思，只得犹犹豫豫地放开了手，狠狠瞪了那小女孩一眼。那当母亲的这会才反应过来，扑上来要去拉自己的女儿，王子晋这可不耐烦了，心说我这么老远赶路，大半夜的能有兴趣听听你们说话就算好了，还这么浪费我的时间？
当即喝令李映拉住那母亲，好不容易算是安静下来，那小女孩看着王子晋，问了李映一句，李映回答了，顺便还看了王子晋一眼，王子晋就猜到，这多半是在问自己的身份了。
果然那小女生接下来一句话就让李映大吃一惊，他下意识地抬手就要打，王子晋可不想忍了，怒道：“堂上官！你就给我好好翻译，一字不差翻出来，再敢自作主张故意生事，仔细本官找你的麻烦！”这么严峻的口气出来，李映哪里还敢违拗？被王子晋催促再三，这家伙好似实在是逼得没办法了，翻身跪倒朝着王子晋磕了俩头，然后叫了声“天使恕罪，小臣只是原意传译而已！”
见王子晋真的是很不耐烦地摆手示意无所谓了，他这才战战兢兢翻译了出来，那小女生说的竟然是：“大明天使王大人，大明是不是有意吞并我们朝鲜国家？”
第五十二章（）
对于这小女孩所要说的话，王子晋想过不少可能，譬如她们遭到了朝鲜方面的虐待，或者是受到大明军的侵扰，或者是为自己的父亲声冤，王子晋甚至连“曲线救国”这种逆天的理由都想到了，可唯独没想到这一点，这小女孩居然问自己，大明是不是要吞并朝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