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阳之怒-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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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镐自以为胸中饱藏韬略,殊不知只是些纸上谈兵的理论罢了。
成元齐听得暗暗叹息,实在不敢苟同他这番观点,“大人,此事没那么简单,依本人愚见,我们应该”
“既是愚见,那可不必说了。”杨镐终于又抬起了头来,大手一挥,止住他的话头:“成先生,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怕我军攻不上去,伤亡过大是不是?那我问你,你可知我大明这几年数番大战,耗费极巨?军队在这儿多待一天要耗多少粮食、物资?
“财税入不敷出,国库空乏日久,咱们早就耗不起了这些东西谁来补给?是不是你们绍兴成家?”
“我军士兵的家人正在日夜苦等,翘首以盼;朝鲜那些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煎熬,过得连畜生也不如,这些你老人家知不知道?!”
杨镐越说越激愤,唾沫横飞,直洒在行军图策上面。此时他站在为国为民的大局之上,对成元齐好一顿痛斥。
成元齐知道自己即便说完了计划,也不会入杨镐的“法眼”,况且他理由再怎么充足,在“耗国力、苦百姓”这番话下也没得辩驳。
大明这近十年来,战争频发、国库亏空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正所谓‘猛药去疴’,我军兵强马壮,武备先进,而且将士们势头正盛,有搬山覆海之威,那倭军再有能耐又如何?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不惜代价,尽快打退倭贼,替朝鲜光复山河,然后班师回朝。”杨镐问成元齐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您不会不懂吧?”
“懂,懂”成元齐眼神晦暗,长髯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垂将下来,毫无神气。他缓缓道了一声:“杨大人,你说的对。”
他转身走出帐外,神情恍惚。
杨镐见他这幅样子,显然已被自己的远见卓识所折服,登时如斗胜的公鸡,自鸣得意道,“这老家伙果然没什么真才实学。想必前几战也就是运气好罢了,不知邢大人到底仰仗他什么?”
寒风肆虐,夹杂着点点雪子,袭向整个军营大地,旌旗摇动,猎猎作响。
成元齐望向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头,心中感到一阵悲凉,自这段时日以来,无处不被厚厚的积雪所掩,色泽单调,入目只有灰、白二色。
成元齐叹出一道白气,缓缓抬眼,又见那连片阴云遮住天空,压抑难当,更叫人心绪低落,无尽怅惘,“我只不过是个小小幕僚,又是戴罪之身,何苦操那份心呢”
他站在风雪之中,岿然不动,任大风鼓起身上的衣袍,须发皆飞。
到了第二日,雪势更大,纷扬漫天,阻断人们的视线。只待杨镐一声令下,大军即便向蔚山南边的岛山展开强攻。
雪花大而如席,天空中似飞舞着百万玉龙,直搅得周天寒彻。前方渐渐变成白茫茫一片,四周除了下雪声安静无比。俞修龙眼前忽的闪过那粉色倩影,心头突突猛跳,“不知秋彩此时在做什么?”
大军严阵以待之际,俞修龙却东想西想,心神不定,忽听“轰”一声剧烈炮响,震天动地,硝烟弥漫开来,直冲霄汉。
“轰轰轰”。
明军接连发射火炮,不断轰击岛山城墙,沙土崩落,城墙上露出参差缺口来。
明朝联军,进攻!
大军倾出,势如狂潮,似连老天也被这阵仗吓得不轻,雪渐渐小了下来;日军被那炮声所惊,纷纷来看,浅野幸长在城头见明、朝两国士兵黑压压攻来,眉头不由一紧。
“快,放炮!”
在此之前,他已命劳工赶着建了护城外丘,而且丘内还设有三道大栅,分别称作“一之丸”、“二之丸”、“三之丸”,每一道栅都有重兵把守,联军若想攻破,须得花大功夫。
“轰、轰、轰”。
日军架设长枪铁炮,更有许多弓箭手立于城头放箭,一时间火龙狂舞,箭雨纷纷,“轰”、“咻”之声不绝于耳,无数炮弹、箭矢刺破空中雪花,朝联军袭去。
俞修龙脚踏厚雪,随军奋起冲杀,见那弹子、箭羽铺天盖地,登时使出“灵狐身法”来,左闪又突。弹、箭入地,刺穿雪面,只听“嚓嚓”响个不停,不断显出个个细小圆洞。
他虽有“灵狐身法”傍身,可日军枪弹箭雨实在太强,还未奔近城门第一道大栅,胳膊上便已中了一箭,箭头冰寒,剧痛刺骨,“娘的,这一箭怕是”不等他说完,又被枪弹击飞头盔上的红缨,于半空中飘飘扬扬,久不落下。
“倭贼受死!”
两军相交,呐喊震耳,浓烟滚滚,战得是天昏地暗。俞修龙不顾伤势,一手掣着钢刀在其间急速猛突,砍翻一个又一个敌军,如入无人之境。
刀光映雪,飘忽如电,他早已不是四年前那个傻愣愣、一股子蛮劲的俞修龙了。
敌军在自家枪炮的掩护下反攻过来,俞修龙耳朵被震得嗡嗡响,浓烈的硝火味扑面而来。他只觉寒风骤起,原是几柄刀戟猛戳向自己身躯,又狠又厉。
“想给爷爷身上开闸?”
只瞧俞修龙放声一喝,夹杂刚阳之气,势若雷霆,雪花遇之立散。他借着高明身法,灵敏奔跃,堪堪避过敌人的夹击;倭军士兵见围攻落空,皆是一愣,气势上已先衰了一截;“咄!”俞修龙趁他们攻势暂缓的当儿,果断出手,一刀一个,给他们身上先开了一道“血水大闸”。
鲜血喷溅,尚有余温,将雪地融化开来,此时大地上红白相间,冒着丝丝热气,腥味冲人。
噌噌数声,惨叫迭起,顷刻间便又有几个倭军做了他刀下亡魂。
俞修龙杀性已起,仿佛身体里腾起一股烈焰,愈燃愈烈,恨不能突破躯壳,灼尽九天云霄,他只觉全身皆渴,唯有敌人的鲜血能够稍止。
此时,雪势又大了起来,远处山体皆白,满地堆银,好似一条条巨大的盘龙。双方士兵在“盘龙大阵”中不断冲杀,不断倒下,双目赤红,眼中只有杀和死、怒与怨。
“倭贼,还我兄弟命来”
俞修龙将刀舞得呼呼风生,眼见平日里一起吃一起睡的士兵倒下变成死尸,横在自己身前,血肉模糊,登时心头既悲又怒,怒意冲天。
此时他一心为阵亡的战友报仇,新仇旧恨一发算了,直如旋风般奔杀。即使刀尖血滴飞洒出来,落在自己头、面之上也毫不在意。点点血滴在他脸上洒成一圈,好似一串血菩提。
周遭日军见他如此勇猛,纷纷胆寒倒退。
这时突然跃出一名日军武士,身材颇瘦,手掣长刃,似刀非刀,似剑非剑,向俞修龙奔来。方才他仗着高强剑术,已连斩联军十余人,气势如虹;俞修龙见他步子极快,在雪地上踩出一个个浅印,心想这人轻功甚是了得,不弱于己,横刀戒备。
待他距离俞修龙数尺之时,手中银色长刃猛地一刺,那细长的利刃在雪中竟似隐形,好生怪异;俞修龙眼睛发花,便知迟疑不得,先退再说,刚退了半步,便觉凛冽的寒气擦鼻而过。他心中暗惊道,“这人刀法怎么如此诡异?若方才迟了半刻,只怕我的脸已被削平了。”
那武士阴冷一笑,双腿弓弯,将刀斜举在身前,冷锋闪闪,正是日本武士的招牌架势;俞修龙见识了他的怪招,心里不敢大意,浑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嘿咿!”
那武士脚步细碎,疾冲而来,刃尖划破冰雪,渐渐又变得不可明见;俞修龙将刀舞成圆圈,只听“吭吭吭吭”,两柄刀不住相击,大力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什么鸟刀法,怎么看也看不清!”敌人的刀刃隐隐绰绰,虚虚实实,自己不免陷入被动,畏头畏尾,极不快意,心里一阵怒骂。
武士的身法也甚是诡异,将蹲未蹲,退而似进,忽的猛力跳劈,刃芒破空,有开山之威;所幸俞修龙精熟“灵狐身法”,同样奇特精妙,比这武士的鬼步也不遑多让。
两人在雪地上转灯儿般厮杀,身形忽闪,如风掣电,时而双刀“吭吭”相击,磕出火花。
双方一击便退,闪电般又过了数十来回,见那武士纵跃之间似有破绽,俞修龙瞧准间隙,用尽全力一刀劈去,力道极沉,只听“珰”一声,他瞪圆双眼,满脸惊愕,“怎么会”
刚才一击之下,自己的刀竟然断了!
第134章 龙战于野(2)()
被削断的那一截刀头如风车般急旋着落地,“嗤”一声插入雪中,深达数寸。
“糟了,这叫我如何对敌?”俞修龙看着手里这半截断刀,心中好不惊乱。在战场之上,武器断折可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嘿嘿!”
俞修龙抬头一看,那倭国武士的锋刃上正泛着幽蓝的光。
只因武士行走世间之时,所用的都是上品宝刀,而且他们惜刀如命,每日必会精心保养,时时拂拭,因此这些武士的刀自然要比普通士兵的刀要好得多。
方才那武士故作露馅之状,正是要引得他来硬拼,好乘机斩断他的钢刀。这下果然得逞,只瞧他立时阔步跃起,银刃倏然划出一道诡异弧线来,状如缺月,划过俞修龙的盔甲。
“哎哟!”
俞修龙猛缩左臂,可还是遭敌人给砍中,虽说有一层盔甲护身,却仍被割出一道血口,受伤不轻。
他伏地翻滚,立时压陷大片积雪,显出一道人形的凹槽来。
那武士一咧嘴,露出野兽般的笑,令人发毛,他一招得手立时趁胜追击,步步紧跟,手中银刃在半空中如飞雪玉花,忽隐忽现,虚芒点点。
俞修龙似已然心生畏惧,不敢硬挡其锋,只凭着灵狐身法左闪右跳,在枯木丛后奔绕躲藏。
武士长刃所过之处,银光耀眼,如同缺月,“咔咔”声响木屑飞溅。
这武士银刃虽利,可俞修龙始终踏着灵动步伐闪躲,并不接招,再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渐渐焦躁起来。他见俞修龙握着左手,古里古怪,心疑对方捡了什么东西要砸自己,于是便留了个心眼,提防他左手之物。
这时,武士干脆将计就计,轻飘飘搠出一刀,前胸空门洞开,故意卖出个破绽,好叫他麻痹大意来攻自己。如若他敢上前半步,那么自己攻其不备,反手一刀,必能戳他个穿心透!
他见俞修龙撤步后跳,挥手掷来一个事物,果然如自己所料,心里一喜,猛地侧身挥刀,劈开那事物。他有意示弱,更是露出腰背要害来引诱俞修龙进攻。只听“飒”一声,雪团迸裂,如沙尘般四散开来,原来俞修龙方才伏地翻滚之时捏了一团雪在手中,此时用作暗器偷袭。
“哟”武士轻松化解俞修龙的暗算,不由冷笑一声。他已算好时差,说时迟那时快,反身挺刀去刺俞修龙,快到极致,刃尖划出一道月形炫光!
谁知对方竟突然然鼓腮喷了一大口水,如数道水箭袭来。他猝不及防,遭那水射到脸上,一阵酸麻,不觉既惊又怒。
“同样的招式,用两次就不灵了!”俞修龙面露嘲讽之色,挑衅道。
那日与锦衣卫激斗之时,他便急中生智用这招救了成秀珠;今日虽未“含血”,却于伏地之时悄悄咬了一口雪在嘴里,变作“含雪喷人”,况且他身上带着“海津石珠”,遇水有奇效,可说是愈发精进高明了。
“哇呀呀!”
武士脸上挂着黏黏的口水,感到分外羞辱,极是恶心,暴怒怪叫,挥刀一顿乱砍;俞修龙这回可不怕他了,只因捏雪之时溶入了自己左手伤口流的血,武士方才刀劈雪球,锋刃上沾上许多血滴,轮廓已变得清晰可见,好瞧多了。
“现在是时候了!”俞修龙心平气和,占尽优势,干脆弃了断刀,使出“捕风拿云手”来,大步跨跃,近得敌人身前;武士心中焦急,意气浮躁,落入了下风,只顾挥刀瞎砍,无一中的,反而耗费了不少体力,喘息声变得粗厚起来。
俞修龙身子如狐,贴地避过锋芒,猛地弹起,双手紧紧握住他手腕;武士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与他较量气力。那刀在两人之间一会儿倒向俞修龙,一会儿倒向那武士,起起降降,刀身直颤,发出嗡嗡之声。
俞修龙忽然脑中灵光闪现,想起与秋彩对攻的场景,起脚踩他脚趾;武士吃痛,面目扭曲,顿时惊呼一声,手上劲力大泻。
“受死吧!”俞修龙一声暴喝,“咔嚓”扭断他的腕骨,紧接着飞起一脚,直中敌人小腹。
那武士痛叫一声,仰面跌倒,狠狠砸在雪地上,凹下深坑;俞修龙手持那沾染自身鲜血的银刃,猛地扎入他咽喉,腥血狂喷几尺来高,洒在他头发上,沿着额前刘海缓缓流下。
“呼呵哟”俞修龙大口大口喘着气,这一番苦斗实在太过艰辛。他这时方才细看那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