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侠寻宋记-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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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齐齐摆着剥开的花生壳,花生攒了一碗,却没吃。
熊戴影也放下手中的筷子,心道:自己平常也耍些暗器,手上功夫不弱,可这肉瘤巨汉竟然把暗青子玩得这么好,他那手虽然巨大,却不笨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而且刚才击破酒坛的暗器,连自己都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
肉瘤巨汉似乎察觉了视线,抬起头来,他脸上毫无表情,只有那头上的肉瘤抽动了几下,接着又埋头剥起花生。
那瘦虎看着二弟惹了是非,没了胃口,起身便要离开。
胖羊见矮牛还是一动不动,忙上前拉了一把,道:“快走吧。”
其余的随从也跟了上去。
刚走到那店门口,突然闪出个身影,是个半大孩子。只见他手持一把红缨枪,竟抢身直刺为首的瘦虎,那瘦虎本就心中憋气,手一拨男孩刺过来的枪尖,一脚横扫,男孩连人带枪重重的摔了出去。
门口那桌身材最高的女道人,忽地站了起来,细细长长的凤眼一眯,带着逼人的怒气。坐在她旁边的那个年纪大些的女道人,却按住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轻声道:“还轮不到咱们管!”
聚丰楼中顿时一片死寂。
那孩子慢慢爬了起来,纤弱的身躯摇摇晃晃,嘴里满是鲜血,他拼命向前爬了两步,想要去够他的红缨枪。
他的手刚摸上枪身,就被一个人重重的踩在了脚下。那张白皙斯文的面容,现已扭曲变形,他见男孩不肯松手,脚下又加重了力量,撵了撵。
此刻,瘦虎的眼睛里全带着那种食尸秃鹫般残酷阴毒的表情。
男孩吃痛,呜呜的发着低吟,却忍着剧痛不肯喊出来,只是耐不住痛,手上便松开了。
“住手!”冲出去的是宁一飞,他忙去扶那受伤的男孩。
瘦虎看是王诜他们那一桌的少年,他收回脚,冷哼一声。
瘦虎直觉得晦气,今天压根不宜出门,他解开拴在聚丰楼门外的马,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可是那矮牛在一旁来气,总觉得自家大哥太怕事,他大骂:“什么玩意儿!来人,给我打!”
几个没脑子的狗奴才,果然跟他一起冲了上去。
宁一飞将那男孩护在身后,握紧双拳,瞪着他们。
胖羊脸色立刻大变,张开嘴,想喊:“不能”话音未落,几个身影箭一般从厅中射出,只听噼啪几声,矮牛和几个打手纷纷摔倒在地,哎呦哎呦地喊痛。
洪七里本不想在上岛前节外生枝,可这伙人实在过分。如今在钤辖面前,就敢随意出手伤人,平日里还不知有多嚣张跋扈!那男孩明知不是对手,却要舍命刺杀那瘦虎,绝不会是平白无故的。
克里斯紧跟洪七里冲了出来,可等他出来站定,却见一众人等都已趴在了地上,她摇摇头,心道:只要有洪七在,哪还有自己插手的机会。她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熊戴影,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熊戴影是跟着主子出来的,说实话,其实他觉得没有必要出手。主子上岛前,最好能安安生生的。只可惜,这是他美好的愿望,如果能安安生生的,那就不是主子了。
便在此时,矮牛忽然“啊”的发出一声惨叫。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一下扑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大家定睛一看,才发现他后腰上扎着一把短小的匕首。只见他身后,那小男孩直直地站着,脸色苍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矮牛。
原来矮牛被洪七里扫倒后,本想爬起来,谁知道那男孩从后面猛冲过去,掏出藏在怀中的匕首,一刀刺进了矮牛的后腰。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二哥!”胖羊赶紧抢身上去,想要扶起矮牛。
这时,那瘦虎早已没了踪迹,不知道他是压根没听到,还是故作不知,连兄弟都扔下不顾了。
刺完矮牛,男孩也精疲力竭,倒了下去。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有大队官军快步前来,将现场团团围住。原来是王诜早命人叫来了州军,稳住场面。聚丰楼里的江湖人士在州军到了之前,便已一哄而散,楼里只剩了一些闲散客人在探头探脑的看热闹。
男孩被安置在了聚丰楼的一间空房里;那中刀的矮牛也被送去医馆医治。
王诜又唤来聚丰楼的老板,详问一二。原来在王诜前往齐州的几天里,青州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那瘦虎原名杨五儿,他们哥三带着人从三王寨下来,进城换了些山上盛产的草药,准备到聚丰楼吃饭。他们由青州城北门外的万年桥过来,那一带都是些画院书斋,不知怎么得,瘦虎突然想找人画幅画像,他们找的画师叫做王九思。王九思这人在书院街还有点名声和才气,十五岁那年就考中了秀才,可这往后就怎么都考不中进士,屡考屡败,屡败屡考,整日埋头苦读,不问世事。最后媳妇实在受不了他,跟他合离,改了嫁,给他留下个嗷嗷待哺独子。他这才幡然悔悟,跑到书院街,靠卖书画养活自己和儿子。
当日午饭未过,王九思就把瘦虎的画像画好了,找到了聚丰楼。谁知道那瘦虎非说他画的不像,而且画得时间太短,白白收了定金,却不用尽工夫,把他臭骂了一顿。那王九思酸秀才的执拗劲也上来了,心想凭什么画得时间短就是不用心,他据理力争,却忘了瘦虎怎么也是山上的大王,惹恼了他可不得了,瘦虎让手下人把他痛打了一顿,并逼迫他重新画,什么时候画的让自己满意了,什么时候算完。
王九思从没被人欺侮至此,回家后一时想不开,竟然自缢而亡。那男孩便是王九思的独子王赟,他欲报父仇,这几日一直候在聚丰楼前,等那三王寨的寨主现身。
“这也是赶巧,钤辖大人一回来,就碰到今天这事!”老板讲清前因后果,期间不免摇头叹息。
男孩身上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都很同情。
待王赟慢慢苏醒,他睁开眼睛,看清眼前围着一群人,正是出手帮过自己的人,他立刻跪在洪七里面前,大叫恩公,叩头拜谢。
还没等洪七里让他起身,男孩就大叫:“请恩公收我为徒,教我武功!”
王赟知道机会难得,他一定要拜师学武。
洪七里一皱眉,这个孩子小小年纪,能刺中那矮牛,也有些练武资质,只可惜他拜师学艺只为报仇雪恨,这样学武的初衷,让他实在不能认可,只得婉言拒绝。
男孩义正言辞的说:“人生在世,唯杀父弑师之仇不共戴天,望恩公收我为徒!”
洪七里见男孩心性猛烈,更是不喜,再说他原本就已打定主意收宁一飞为徒,这次愿意带上他一起寻找月玡儿,一则两人是青梅竹马,二则是想要对宁一飞试炼一番。收徒之事,他想等救出月玡儿再告诉宁一飞。
洪七里肃然道:“在下师承少林,虽然只是俗家弟子,但本派武功师出佛门,佛门讲求以慈悲为怀,功夫也是一样道理。小兄弟,你杀戮之心太重,与在下无缘!”
被洪七里一口拒绝,男孩失望的垂下了头,不过他马上就想起来了什么;王赟跪着挪了两步,抱住了克里斯的腿,沙哑道:“恩公不肯收我为徒,请公子收我为徒!”
其实眼前人的武功孰高孰低,男孩并不能分辨出来,他只是觉得洪七里高大威猛,一脸虬髯,他记得他父亲常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而这个俊美公子是第二个飞出来救自己的,眼下他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克里斯可没想到男孩会求自己教他武功,一时愣住了。
见她犹豫不语,男孩以为成了,刚想开口叫师父,洪七里那边喝出了声。
“不可!”
“为什么?”克里斯突然转过神,她心想:什么时候我的事儿要别人帮我做主了?
只是还不等她细想,就被洪七里一把抓住了胳膊,拖出了房间。
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洪七里这才松开了手。
克里斯不乐意道:“我为什么不能收他当徒弟?”
“你听到他说的话没有?他要报仇,想学的是杀人的功夫!”洪七里当下也毫不客气,“你教他武功,难道是想让他杀人?如果他武功不济,被人杀死,你又如何心安?!”
“我我”
洪七里没有继续说,关上门转身走掉了。
“你你管我!”克里斯来回在屋子里走动。
熊戴影在一旁却暗暗叫好,幸亏洪帮主能压住主子,收徒弟,这念头实在是
“哎呦,我这暴脾气上来了!”克里斯焦躁地说道:“戴影,你说说,怎么我就不能教徒弟了?!”
“这”
“有话就说!”
“主子学的内功虽然精纯,可自己也才初学,许多精妙之处并未完全掌握。你的轻功虽是一绝,但石前辈说过,这轻功只有有缘人才能领悟,便是我都无此缘分,你又怎么知道那孩子能学会?况且那孩子报仇心切,就如洪帮主所言,想学的是杀人的功夫,你这两样杀人肯定是不行了”熊戴影说到后面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可克里斯自练了内功之后,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熊戴影最后一句分明是:“恐怕逃跑还比较管用。”
她扑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心里知道熊戴影说得不错,可她就是气不过洪七的态度,一想到洪七刚才的样子,她又心烦起来,不禁嚷道:“烦死了,出去,都出去!”
熊戴影撇撇嘴,心道:是你让我实话实说的嘛。
第十七回 青州——马面()
太阳尚未升起,晨雾弥漫。
克里斯从聚丰楼走出来,沿着又直又长的街道前行。
京城的店铺向来是通宵达旦,夜不闭市,而青州城却还差了些,两旁的店铺还没有开市。但这却不妨碍克里斯的心情,她仍然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座美丽的城市。
大禹治水划九州,青州即是古九州之一,这座城市街道平坦,房屋整齐,黑瓦、青砖、红栏、白墙,无一不透出古风雅趣的韵味和历史沉淀的印记。果然如聚丰楼老板所言,这附近的店面,净是经营文房四宝、古玩字画的店面,家家的门头上都是“紫宝阁、印古轩、宝艺斋”这样的名号。
整条街上,只有克里斯一个人的身影。要问熊戴影跑哪里去了?克里斯因为昨晚的事,闹了别扭,命他今天一整天都不许跟在身边。熊戴影只好又隐身成了影子,紧跟在克里斯身边,只是不敢显身。
克里斯走到了北门外的万年桥,远望这座单拱木桥,状似彩虹,十分壮观。克里斯一边走上桥,一边探出头向桥外望去。两岸垒巨石固河,数十根大木相贯,独特的木件铆接,结构奇妙,桥飞架其上,桥下水流湍急,真难以想象靠双手去修建这样的工程。克里斯不禁感叹古代人的智慧,这样的木结构拱桥,她只在书本上看到过,如今竟然可以亲眼看到,真是难得。
克里斯并不知道,“万年桥”其实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座木结构拱桥,张择端所绘清明上河图中的虹桥,其实就是以青州南阳河上的这座桥为蓝本的。
克里斯看得津津有味,她扶着桥栏杆,往桥心走去。
一片雾气昭昭中,突然克里斯看到一个身影,竟然有人和自己一样这么早起来晨练?她走了过去,就听那人不住哀叹,又道:“是也非也!”
那人又似探了身子,准备跨出桥去。
克里斯叫道:“这位老兄,且慢!”
她大步急行,已经到了跟前,一把抓住那人,那人身子晃晃,险些掉到桥下去,他赶紧抱紧了桥栏杆。
两人皆是长嘘一口气,还没等克里斯开口。那人突然一把抓住了她,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忽然又道:“真也?假也?”
克里斯被弄得不知所谓,疑惑道:“什么是也非也,真也假也?”
那人忽然大叫道:“是也!真也!”
“你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有什么事想不开了,非要寻短见?”
那人忽地眉开眼笑,哈哈大笑出声,道“非也!假也!”他一跨腿从桥栏杆上跳了下来,先整理好衣服,而后端立桥上。
克里斯细看,他衣着考究,一身灰袍,是个五官端正,白面微须的中年人;他脸盘子很长,活脱脱一张马脸。眼睛很大,不过眼袋也很大,还长了个大大的招风耳,而且发际线有点可悲的靠后。
那人先施一礼道:“公子误会了,鄙人并不是想要寻死!只是站累了,想跨坐在桥上罢了。”
克里斯一听乐了,心道:敢情是我误会了,还差点把他推下桥去,她反问道:“你干嘛一大早了无人烟的时候,要跨出桥去,我自然以为你想投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