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第34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夏琰心里感激他这一番着虑之意,没动声色,微微笑了笑,“那然兄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我赶着将这份名册交出来,便是希望你能赶快找到至少一个能制衡凤鸣之人。”宋然道,“纵然似先前双杀相争那般并不可取,可马斯死后,凤鸣在黑竹再无对手,他留下的都是自己的亲信。就连——我听说公子前些日子从徽州带回过几个人,眼下不知怎的好像也与他走得近了。今天这事你若与他商议,他定也只会与你荐引对他有利之人,不会同意你将马斯当年手底下那些难啃的骨头带进来,结果依旧是他独大。旧时黑竹真有不少高手,只不过受不了双杀相争的乌烟瘴气,随便站了一边,不大露面,这会儿更不会主动现身。公子诚意去请,以现在的身份,请回来便是你的人。退一步讲,若真没有满意的,你便是再另觅高手——江湖这么大,还怕找不到合意的么?总好过只独倚一人,将什么都交在他手里。”
“然兄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我方才便是此意,正觉得会中独当一面之人太少,是该再找一两个来。只不过——既然然兄坚持,我不特意与凤鸣商量就是了。”夏琰笑道。“但我除了凤鸣这边常打交道的,余者确是不大认得,既不能问他——便只好请然兄帮我参谋了。”
“我只恨自己这身份不好露面,否则公子看上了谁,我就是替你去请一趟也无不可。”宋然躬身应道,“公子先细看名册——若有疑问,问我就是。”
他直起身,又想到什么“对了,千杉往日在马斯那边,她也是个银牌,认得不少人;阿客以前在陈州时,往总舵走得比我勤,记录也看得比我多,而且他向来过目不忘。他们两个,其实比我识人更广。”
夏琰想了想便道,“既如此——你叫上他们两个过来,我们去书房里谈,今晚上便商定了这事,省得麻烦。”
说话间宋客等四人早也闲走到了后殿口上,只因岳氏大约还在外面站着,是以四人也会意,不曾便进来。夏琰便干脆先走了出去“我与他们几个去书房里看点东西。”他淡淡然又坦坦然向沈凤鸣道,“你和秋葵——请宋夫人再坐会儿。”
宋然也出来,与岳氏个手势。岳氏点头,便向沈凤鸣客气施礼。沈凤鸣倒没什么话说,只道“酒还没喝完——你们快着点儿,还能再喝一转。”
夏琰看了他一眼。他这会儿站在岳氏与秋葵中间,其实尴尬。秋葵理应还没生完了气,只是当着旁人的面,终究什么也不能说。
这总舵有两处书房,一处大的设在原先的经楼之上,但为防火祸,不曾安设火烛,只在白天用;三人此刻去的是原先寮房改的小书房,稍许简陋些,但灯烛齐备,比别处明亮不少。宋然等跟进来,夏琰将灯拨了,翻开了册子细读。
三人便也坐下来,宋然将事情与宋客、娄千杉说了,随后沉默着,等夏琰将那名册一页页翻过。
名册中将各人物长短处写得甚为详尽,只是,即便是银牌,即便是独担过任务,就像阿合那样——夏琰总觉得还差了一点什么。他倒更在意那些有代号的,花些时间将那些人的故事看完。但其中大部分——虽不说是昙花一现,可一旦他拿沈凤鸣出来比量,便又觉——欠缺不足。
“君黎公子看起来——挑剔得很。”娄千杉就着他的目光,轻轻笑了一声,“那倒也是,你与鸣哥哥打交道久了,寻常的自然看不上眼。”
夏琰没抬头,口中道,“我不过是先粗看一遍,必有遗珠,只是等你们给我荐引时不至于一无所知罢了。”
此时他已看过了一大半,说话间忽目光伫在一处,“这三十人——是怎么回事?三十个——全是代号?”
娄千杉稍许凑过去想细瞧,一旁宋客却将她拉了一拉。这虽不过是本名册,但宋然为求将重要人物说得明白,免不得要在其中抄录下事迹案子,宋客当然清楚娄千杉的心思。
“是不是说的‘食月’组那三十人。”宋然了然,“那三十人有点特殊——当年似乎是马嘶为了一件任务从外面找的帮手,后来便收为己用。那三十人入黑竹之前原就是个完整组织,据说进来时就约定好,但有任务只与‘食月’组长联络,其余二十九人都只听这‘组长’差遣,黑竹其他人都令不动——便是马嘶都令不动这些人。执录当然也没能记下这些人太多情报,只不过知道有这么三十个人而已。”
“照我看,‘食月’与黑竹的关系便似雇佣,而非隶属,有事马斯就找那组长,完事给他分钱,至于怎么安排组里的人全然管不上。”娄千杉插话,“我远远见过那个组长一次——很是个高大的男人,马斯那矮子站在他边上,都不到这儿。”
她伸手比了比自己胸口,宋然却道“虽是有点像‘雇佣’,也不完全是。‘食月’组长对黑竹任何人都架子大,但好像当真与马嘶有什么渊源,但凡马嘶请他,他都会应,‘食月’进来之后,做过好几件有名的案子——马嘶一始就压下凤鸣,很大的缘故就在那几件案子上。他也是那之后——越发明目张胆起来的。”
“‘食月’……现在还能找得着么?”夏琰半似自语。
“你想找‘食月’?”宋然却笑了。他仰向椅背,“你看上旁人倒是都好说,唯有‘食月’——不是找不找得到的问题,而是——我说了,那组长同马嘶有渊源,黑竹上下都知道马嘶是你杀的,他不带着他的人找你寻仇就不错了,绝不会给你卖命的。”
“那就换个咯。”娄千杉道,“马斯手下那么多,大多数对他都没什么忠心可言,为何偏要找‘食月’——上赶着往自己身边安仇家。”
夏琰还在往后翻看,随口“嗯”了一声,宋然道“千杉说的是。虽说有点可惜……但寻人总也要以信得过为先,实力……也只能放在其次了。”
“其他人就一定信得过么?”默静不语许久的宋客冷不防开口,语声有点特意抑压的低平,“‘双杀’并立这些年,非马嘶即凤鸣,哪个不站队?尤其金牌之争前大半年,厮杀得何等眼红,只要你决意找马斯的旧部下,你又如何肯定找来的人没有暗藏祸心?就算对马斯确没什么忠心的——他却也必不信你真不在乎他旧日立场,真会重用于他,自也会有所保留。真没这些顾忌的,早先便留了下来,又如何会走?”
夏琰轻笑了声,“这事就说不清了。”言下之意当然明白非马嘶即凤鸣——可寻马斯的人顾虑良多,寻凤鸣的人却又要说“一人独大”,如此说来,翻这名册岂不一无用处。
娄千杉与宋然面面相觑了下,她便推了推宋客“那你是个什么主意?是去外面寻访高手来么?”
宋客不语,一直等着室内翻卷之声不再响起,才道“看完了?”
。
四六三 月夜之食(四)()
夏琰抬头,隔着灯烛看到他的脸,和那张脸上并不知朝向何方的双目。
“可有其他满意的人选?”宋客又道。
“有几个——差强人意。”夏琰道,“你先说说你怎么想。”
“既然都一样不能确知‘信不信得过’,与其找差强人意的,不如找满意的。”
夏琰笑,“你赞成去找‘食月’。”
“谈不上赞成,但若换作我,我宁愿欣赏‘食月’。”宋客道,“哪怕他们忠于的是马斯,可至少证明‘食月’不是摇摆不定之徒,岂不比那些因种种缘故假惺惺归从的强?”
“哎,阿客,你这——倒似是在说我的不是。”娄千杉笑骂道,“我不就是你说的——假惺惺归从于他?”
宋客紧绷的面色稍稍松出一分似笑非笑,“所以你不合适。因为君黎怕也不知道,你何时一转身便不是他的人了。”
顿了顿,“我倒不是说眼下有十分把握能谈得下‘食月’,只不过觉得可以一谈,他若拒绝,我们又没什么亏蚀。”
夏琰将册子丢在桌面,身体后靠,那灯烛只照亮他的下半脸,将他面色打得沉骏。三人晓得他在思量此事,都不出声,直到他重新将身体倾前,“然兄,你说呢?”
宋然道“我的担心我适才已说了——‘食月’多半不肯应。不过阿客说的也有道理。这世上从来也没好事易得,太过轻易便归从的,倒也未必真有价值了。倘若真有办法打动那组长,那么‘食月’一来就是三十人,论实力强过单寻任何一人,当然再好不过。”
“就算单寻高手,多半也要收罗自己人马,一需时日,二增变数,不是你我本愿。”夏琰道,“这样吧,先找到‘食月’组长,我去会会他,探探到底是个什么样人。还有几个,你也替我访访下落——我在册子里做了记号。三月为限——如果实在得不了这些人,那便再思他策。”
宋然应下,收了册子,夏琰便站起道,“对了,方才只走到后厅——没再往后走。那后面有个小楼,原本是藏经楼,有一些经书也没带走,我将从内城带出来的一些黑竹记录都放在那,将来会专有人看管——就与钱老看管金牌之墙同似。到时候,你可以来看看。”
三人也站起,次第退出书房。夏琰方待吹熄了烛火,忽一瞬神,“差点又忘了。”这回总算得以将那枚黑玉扳指取出,“然兄认得这个么?”
宋然从门口回过头来,摇晃的阴影打在漆黑的什物上,一瞬惊异从他双目闪过。“黑玉之匙!”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步下几乎生了风,走到近前,“你从哪里寻到的?”
“是什么?”夏琰皱眉。
宋然不声不响,手里不知何时也拿出了一件东西来,同样的黑玉光润质地,同样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暗纹雕刻,只除了他手里的——是一支笔的形状。他伸手将夏琰掌心里的扳指拿过,轻易穿套于笔身,循着纹路左右转动——不过数下,二者嵌合为一,竟是严丝合缝。
“果然是……”宋然强将语声压下,“公子想必记得,当日我们说过此事——打开黑竹往昔记录那口箱子需要黑竹首领与执录两人手中分别一把钥匙,一同起锁,但这么多年,只有执录手里那一半还在,所以——箱子一直打不开。”
夏琰顿悟,“你说这扳指就是开箱子的一半钥匙?”
“是,我这‘黑玉落笔’是执录的那一半,与‘黑玉颐指’合而为一,称为黑玉之匙,眼下应该能打开了。”宋然说着将扳指以巧劲循纹路又拧落下来,“箱子在我西郊居所,阿客他们这趟刚从陈州搬过来的。既然有了钥匙,那将来公子无论何时想查阅旧事,带着这扳指过来寻我就是。”
“还有这等巧事。”娄千杉在门口嘀咕了句,“黑玉扳指都丢了十几年了。”
“巧或不巧,或也是天意。”宋然道,“笔是‘执笔而录’之象,只不过执录隐在暗处,这笔是少人见过;不比扳指是首领之征,当年的江湖,哪个不认‘黑竹颐指’?可惜十几年前黑竹内外交困,生了场变乱,江湖上都晓得这事,是以后来扳指再也不见,江湖中人,除非特别不识相的,否则也没人特意提起这茬,当面向凌厉公子或是张弓长寻什么不痛快。会里也渐渐不提了,那次变故之后来的,都不晓得此物。也就只有执录还晓得此物其实是黑竹之匙的一半,就此不见,实不止是消失了件象征而已。”
“那是我运气好了。”夏琰笑道,“既如此,我先藏着,反正也没人识了,也不必要戴出来招摇。就只作个钥匙就是了。”
“戴或不戴,自是由着你。”宋然道,“不过照我想来——黑竹终也需要这个象征,黑玉颐指重现是个大好的机会,不若——将扳指之事在会中重新传起来,叫人知道。待到寻到新的高手,黑竹之内诸多变化落定,这又有新总舵落成——那时候,公子你总要召一处黑竹大会,将这扳指好好展示了。人都喜见乐信那些征象,那时候怕就再也无人敢说——你是凭着哪个人的支撑才得了今日、也没人轻易撼得了你这位置了。”
夏琰此番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好。”他莫名觉得——这一回自己与刺刺的婚事临时不成,下一回一定要弄得更大些才赢得回来,所以——若有任何抬了身价、弄得热闹的办法,他一定照收不误。——宋然若知道他听到“召一处黑竹大会”时心里却想的是这个“大会”,怕足要呕出一口血来。
这一边说得时久,那壁厢沈凤鸣等三人等得也久。起初是在酒桌边一坐,不过这下儿沈凤鸣可顾不上去同宋夫人说话——秋葵在边上即使一言不发都好似乌云压顶,他只觉再有片刻耽搁,这霹雳雷电大约就该生劈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