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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行行-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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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黎见他取出已被撕为两半的纸笺,略有吃惊。“他……”

    “他撕了。还让我跟你说,趁早离开,别让他过两天来的时候还看到你,否则,必对你不客气。”

    “他这么说?”君黎的表情有些迷茫。

    “嗯,你怎么想?”沈凤鸣道,“有没有觉得——莫名惹了一身腥?”

    君黎呆了一会儿,才露出苦苦一笑:“还真将他惹怒了,可我原想着……”

    他将那两片纸接过来,怔怔看了半晌,“……原想着我那笑梦姐姐愿意嫁的人,总该是讲理的。我又不是非要自己送他们回去不可,能把人交他带走本该更是放心。可如今——面都没见着就说这般话,未免有些……”

    他摇了摇头,抬目:“他人怎没来?”

    “他说暂时有些事忙,不便出城,让我将他们兄妹两个送去梅州,他隔日自然带他们回去了。”

    君黎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这里距梅州又不在远,他若真关心他们兄妹安危,何至于这么几步路都不愿走?”

    “或许——他还是对你多有误会,觉得跟你照面不合适吧。”

    “不想跟我照面,找你带句话就把我打发走?”君黎倒似被惹起了脾气来,“那你也转告他一声,我偏不走,纵然要将人交给他,总也是当面,我倒想见他一见,看看他又能将我如何!”

    沈凤鸣笑起来。“道士又被惹急了。——老实说,他往日里不是如此,这回恐怕真的是担心刺刺对你……”

    外面传来“咦”的一声,刺刺正绕到了门边,探头道,“沈大哥,你怎回来了?你们在说我什么?”

    忽然看到君黎手上拿着那损了的信,她面色一变,走了进来。“怎么回事?”

    沈凤鸣看了君黎一眼,还未决定要不要立刻对刺刺说,君黎已道,“你爹来了,在梅州。”

    “什么,他……他到了?”

    “你这回是真害了道士了。”沈凤鸣道,“说什么你爹又打不着他,又骂不到他,写这样的信,结果这回人近在咫尺,我看道士要倒霉。”

    “我爹真生气了?”刺刺语气有些压不住的颤,可却反似是种兴奋,令得沈凤鸣怀疑地一皱眉。“小姑娘,莫非你……”

    刺刺脸上少见地微微一红,忙忙打断:“我怎么啦?”一停顿,“不用怕我爹,有我在,他能把君黎哥怎样!”

    “莫非你是故意的?”沈凤鸣追问,“你故意要挑拨得你爹生气,才好显得他在乎你是吧?”

    “不是——你别乱说!”刺刺有些窘迫。

    “那是为什么?你既然这么不怕你爹,前面却又说什么怕你爹打骂你们?”

    “我……”刺刺轻轻地咬着唇,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抬眼,见君黎也一言不发看着自己,只道他必是与沈凤鸣一样想法,不由有些委屈起来,忍不住对着他道:“我正是怕我爹不喜欢你、讨厌你,才要这样写信给他的!”

    她知道君黎定会不解,低着头,也坐下来,将那两半的信拿过,铺在地面,囔囔地接着解释。“我……我好早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爹答应等二哥满了十八岁,就让他出外游历,我说我也要去,他就不答应。可是自从认识了你,那天,听你说了很多外面的事,我是真的很羡慕,就暗暗想着,怎样能让你以后带上我一起在外走走。那时想着,你是我舅舅,爹没道理不同意的。——可根本还没来得及与他说,你就弃下我们跑了。大家都说你根本是个不值信任的人,我那时也不知该相信谁,可连你人都找不到,更没法提起了。

    “后来在淮阳又遇到了你,你那般在意我和哥哥的安危,我就知道你不会是个坏人的,就想着,等事情了了,我还是要跟你走——去哪里都好。可我知道你已经不是我舅舅了,我爹他——他若知道,一定不会答应的。我要是把那些担心说出来,你定要赶我回家了,所以我……我只说不想嫁给夏家公子,我知道你心软,只要我求你,你一定会答应带我走的。

    “那时我留的那封……那封你也耿耿于怀了好久的信,我知道向叔叔、许叔叔一定会带给爹看的。我不怕他责怪我,我说我偏要跟着你一起,不是我想激怒他,也不是我想让你背了黑锅,而是……而是那就是我要告诉我爹的事实。你离开外公家的时候,爹没跟你打过照面,不知道其中是非,但凡有人提到你,都不说好话,时间久了,就算你不是坏人,我爹也会觉得你是坏人的——可你明明不是啊。我当然要让他知道你是好人,我要用一切机会把你说出来,让他们也想着你,不要忘了你。爹一贯很相信我——若他真有怀疑,他只要问问向叔叔、许叔叔,他们就一定会把你怎样帮我们的事情告诉他。他定会知道我没信错你,那些说你坏话的人才误会了你!

    “其实——这次出来之前和之后我也都写了信给我爹,都提到我是来找你的,尤其是后来知道你已经离开了京城,我还有点高兴,告诉爹说,等我找到了你,就还是跟你去四处玩玩,暂时不回去了。所以他早就知道我可能会跟你在一块儿,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因为看到今天这封信才发怒的。想叫你写信给他只是因为我觉得……我觉得我已经说了很多了,不能总是我一个人说嘛,你也要表个态才是——我知道你定不肯写太多,可至少你也承诺了要照顾我和二哥呀。我一直想,只要爹不断看到你的名字,看到我那些好话,看到你那些承诺,多多少少也会不知不觉信任你,因为若他不信任你,他就是不信任我啊。”

一七四 荒屋之居(四)() 
她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沈凤鸣,又看回到君黎脸上。君黎的面色有点苍白,没曾看着她,只是也看着她手底下压着的两半残纸。

    “你觉得他信了么?”他的声音清冷得有点不稳。

    “当然!”刺刺肯定地道,“我最晓得我爹了,他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糊涂,他越是这样发作,越是表示他其实已经相信了。他生气的是没法反驳我,可不是针对你的!”

    “你赢了你爹,所以高兴?”君黎的声音还是有些冷,视线终于抬了一些起来。

    “我……”刺刺摇头,“你还是不明白。我爹现在没道理拦着我跟你一起啦,谁让他一开始没管得了我,现在就更管不得了!他若还是强要说些什么啊,我就可以与他对质啦。”

    她说着,像是怕君黎下一句话跟上,忙忙又垂下视线。“可我,我以前没跟你说过这个心思,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说我的。你从来都比我爹还要啰嗦,还把我当小孩子。最最要紧的是,我也有点怕——我怕万一说了,你却告诉我都是我一个人在胡闹,你根本不想带我上路的,那我……我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说到后来,口气带了点糯糯的娇媚,是往日里君黎从来都要心软难拒的那种。可今日的君黎眉心远远未舒,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就是一个人在胡闹啊。”

    “啊?”刺刺有点不敢相信他真的这样回答,想要伤心,却觉他声音不像严厉;想要撒娇,却又觉他语气不是玩笑,倏然抬头看他,他却面无表情,淡然得甚至有点虚伪。

    刺刺不知这淡然之下被他按捺在心里的真的是对她的不满,还是别的心思。她只知这一句话是真的叫自己心里难过了——因为往日里她认识的君黎,就算真的有些不高兴,也必不会这样径直拂掉她一个小女孩的面子的。她说了这么多想要与他一同游历这江湖的热烈之愿,他若笑笑不说话也就罢了,可怎么今日竟这样当面说她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胡闹?

    她勉强咬唇道:“我知道啦,我自作主张,是我不好——可我说的也都是实话,我是……我是真的相信你,想叫别人不要误会你,想跟你一起在外面走走,也想让你高兴一点——你就那么不想带着我吗?”

    “我没怪你。”君黎答非所问。

    刺刺轻轻地哦了一声,没法再说下去,因为他的答非所问,或许已经是种默认。

    沈凤鸣已觉气氛不好,忍不住咳了一声,打圆场道:“小姑娘要真那么喜欢在外边玩,应该找我带啊。你君黎哥忙得很,回头还有的是事儿要做,我倒是……”

    “我不要你带,你太凶了。”刺刺头也没转,只嘟了嘟嘴打断他。

    “我太凶了?”沈凤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你都不嫌凶,嫌我凶?唔,道士,所谓‘道貌岸然’,你装得果然到家——小姑娘果然只识外表,你骗了几个了?”

    君黎才勉强笑了笑。“是,我是‘道貌岸然’。但若要把刺刺交给你,我也不敢。”

    “听见没有,刺刺,他承认自己是伪君子了。”沈凤鸣指着君黎笑道。“他这样的人指望不得,你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千万别一心扑在了他身上!”

    刺刺却没笑,一点都笑不起来,心里反反复复地想着的,是他那一句“我没怪你”——那一句等同了默认不想带着她的真正的虚伪之语。

    君黎已吸了口气,神色变成平日的温然。“刺刺,不管怎么说,我都已经写了那信,答应了送你们去徽州了,除非是亲手将你们交到你爹手上,否则,我必也不会在那之前离开,你且放心,我可不想——可不想辜负你那般信任,到头来让你跟你爹‘对质’时,落了下风。”

    他微微笑着,可刺刺却垂着头。“我只想你至少把伤养好。”她语声已经极为低落,便如再下去便低得看不见了。“你要是……要是往后真的不肯带我和二哥上路,我……总也只能回家去了。”

    君黎有些不忍见她如此,可他却也只能硬起心肠,默认她的最后一次试探。他的世界里,从来只有自己一人。他们的往来,只是偶然的相逢同行,可终究是要离去,不会占据而成为他命运的一部分的——他无法也不敢想象那样与旁人要认真交织的人生,所以才要让离别早些成为确定。

    远处传来沙沙的踩草声,想是无意正走近回来了。刺刺才忙用力吸一吸鼻子,提了神把信往君黎那里一推道:“你收起来吧,这事情先别告诉二哥了,反正爹暂时还不来。”

    她说完,忙忙地往屋外一钻去迎无意,沈凤鸣望着她背影已经叹了一口,道:“我早上说什么来着?”

    君黎没有回答,沈凤鸣便有不忿。“都到了这个份上了,道士,你不会还要跟我说她对你没意思吧?你装聋作哑也没用,一样还是要伤人的心!”

    说着已听见刺刺在外面道:“二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快来帮我!”远远只见她把无意往屋后推去了,想是不想他又和沈凤鸣打了照面。沈凤鸣也会了意,站起道:“你自己看着办,我先回去了。”转身便要走。

    “凤鸣!”君黎才哑哑然叫住他。

    “怎么?”沈凤鸣回头,被遮挡住的光线里只见君黎脸色苍白得像是薄纸,整个人甚至有种在瑟瑟发抖之感。他心头一紧,忙上前道:“莫是伤势又发作了?”

    “刺刺她……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得,她一定不会有那种意思的,对么?”君黎像是失了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双眼睛,只是无望地看着他。

    沈凤鸣一怔。君黎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自己方才说的那些,他像是一句也没听见。可那无望的眼神——明明白白地透露了他的心虚。

    既不是伤势发作,他心里便放下些。“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他带了些愠,“问你自己!”

    “我不知道。”君黎眼神游移开去,四散着像是不知该往哪里放,正如那颗心也不知该如何放了。“我很怕……”到最后,也只是虚无缥缈地汇成了这样三个忽闪不定的字。

    这三个字让沈凤鸣忽然若有所觉。“你不会是……”他也像是镇定了一下心神,才问道:“比‘那时候’还怕?”

    君黎目光转回来,看着他,点点头。

    他知道他说的“那时候”——那是在头一次知道这世上有一个女子对自己倾心的时候。他也曾害怕过,无措过,可那时候的心还是澄明的。

    可今日呢?今日的心不是应该更加澄明吗——在看透一切之后,在分明下定了决心之后。怎么无端端会因那小姑娘一席半通不通的解释而深感恐惧?

    沈凤鸣也像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晌。“道士……”他喃喃地道,“你……你真的动心了?”

    “我没有……”君黎无力地说着,无力得自己也不相信,抱膝而坐的样子,如同世上最无助的剪影。“我只是希望……她也没有。”

    可沈凤鸣没有给他这个答案。他知道君黎已欺骗不了自己,所以要叫住自己,让自己这个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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