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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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计划,在这最后一段路,是要施以奇袭的,众人此刻也算见到了这地方奇怪的建筑,却原来筑屋并不是南北方正,而是一个个一眼望去浑不知门在何处的圆形,内里再分数层,中心是院落,或类似天井,而周围则多可围住好几户人家。圆形既大,墙面又高,难免让人望而生畏,若不小心误踏了,那简直就如误踏了机关迷宫。
“原来你们的‘金牌之墙’总舵,是从这里演变而来。”君黎向沈凤鸣说着,话语里有取笑之意。“怪道他们要在这一带发起奇袭,这不就是你们黑竹的老本行么。”
不得已,却也只能在这样的房子里借宿。众人一路上早已学了乖,每到一处,必先检查有无被涂过什么易燃之物,周围人是否形迹可疑或忽然消失,确定没有异样,才肯进了。
入夜——这该是到梅州之前,最后一个夜了。天气愈来愈好,沈凤鸣和君黎在天井中对练得兴起,一直到了夜深,反更没了睡意。星河璀璨,连那椭圆的月都失了色,金得有些深邃。
君黎如今已习惯“阴阳易位”中种种惑术之象,大多不必刻意便能轻易相抗,沈凤鸣却不得不越发去寻心法之中的奇招,大耗心神以求其效,也因此虽然两人都是大有所得,可沈凤鸣看起来愈来愈辛苦,君黎却似愈来愈轻松。
“时日仍短,不够熟练。”沈凤鸣坐下休息了一会儿,还是这般叹着。“你倒是胜算比我大些。”
“张弓长定力我看来一般,你如今这些足够了。”君黎却道。“不必现在逼自己一口气练成其中绝学吧,你不是说过,幻惑之术都是心源之学,过犹不及,不小心是要反噬的。”
“说的也是。”沈凤鸣道,“再跟你练下去,我是要受不了了。”
他站起来。“天太热,我出去静一静。你早点歇了吧。”
君黎笑笑,也没再说话。
南方的天气固然三月就已躁热,可他独自闭目静坐一会儿,也便“自然凉”了。静谧的夜里只有温暖的微风轻轻拂过,柔和而又平稳,宛如那一日陈容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
夜愈深,热气终于消退了下去,那满天繁星越发亮得耀眼,依依稀稀让他想起许多个和师父逢云道长一起观星的夜。他相信每一个人都对应天上的一颗星宿,或亮或黯,都必有轨迹。从这许许多多星星的轨迹之中,他学会了多少命运的解读,可是哪一颗才是自己?自己——一定是这浩瀚的星河之中看也看不着,孤零零的一个存在吧?
他想得苦涩,可却早不悲伤。在造物的眼中,明亮或不明亮,孤独或不孤独,大概都所差不多,不过是它的某种实验。并不是上苍要厚他人而薄我,而只是——只是我们恰巧各自抽到了这样一支签而已。
——我其实已经足够幸运,虽然生而黯淡,可遇到的人,却总都能那般明亮,那般照进我的黯淡来。
他想得微笑起来,便在这天井里仰卧。可似乎上苍连这片刻的微笑也不能给他,人才刚躺下,无端端地,一股冰冷的气息忽将他的知觉凛起。他没动,可心里那所有的缓慢的思绪已经消失,代之以警觉。
那挥之不去的杀意终于还是来了,在这最后一个夜晚,阴魂不散地聚拢过来。他们的动作好轻好轻。若不是自己刚刚躺倒将整个身体贴在地面,竟然都感觉不出来。
他竖起耳朵细听,那好轻好轻的声音大概是七八个人,该是黑竹会那一拨人中武功高强者,张弓长和谢峰德不知是否也在其中。这七八个人的声息将将贴上这圆色奇诡的建筑外墙,便即消失。黑竹会中人,掩饰自己存在的本领委实极高,只有在行路途中不免露出轻微声响,一旦静下,几乎完全不着痕迹,若非方才听见他们靠近,恐怕根本难知竟已有人埋伏下了。
可外围土墙高耸,门也已紧闭,不知他们要如何动手?
他从地上坐起,回头望了望夏铮灯火已熄的房间。他可不敢再逞能觉得一个人能将事情都扛过,便起身欲待先行示警。
夏铮想来也睡得浅,君黎手刚刚碰到了门,已听到里面夏铮低喝:“谁!”
“是我。”君黎也低低地道,“夏大人,有点情况。”
门吱的一声打开,夏铮现出身来。“君黎道长,怎么说?”
君黎将方才所觉告知,又道:“虽然他们人不多,但也不要掉以轻心为好。要不要叫大家都起来?”
夏铮一沉吟。“我来安排吧。”
君黎点点头:“他们迟迟不动,不知在等什么。我便跟在夏大人身边,以防有变。”
夏铮方嗯了一声,忽然眉心一皱。“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君黎一怔,几乎是同时,他已知道夏铮说的声音是什么。
那是根本不必用力就能听见的声音——远处像是来了很多人马,吵吵嚷嚷声愈来愈大,人喊声、马嘶声、脚步声、奔蹄声——怎么回事?怎么这个夜里,会有这么多人,闹出这样大的响动?
附近荒芜,也就只有自己这边有这一幢可供借宿的圆形土屋。果然那许多人马径直冲着这边来了,到了近处,那声音沸沸不止,简直像是一下子把夜都点亮了般。
夜是真的被点亮了,被火把。连那满天的星斗都失了颜色,圆形土屋的墙虽高,外面的火光已经映入。不必夏铮君黎费力去叫,所有人都被惊了醒来,两个官员、借住此地的旁的客人,也都无一例外地从窗里探出了头来,想知道这个扰人清梦的是什么声音。
从对面屋里慌慌张张地跑出一个当地人来,正是这借宿之家的家主,用土话喊着些什么,可情急之下,众人竟是听不懂。
“他说什么?”陈容容也已经从屋里出来,微微皱眉,问着夏铮。
夏铮没答,他也不明白,只有君黎在一边道:“他好像是说,是山匪来了。”
夏铮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过他随即明白,君黎自小就离家四处行走,不知是否早来过这里,又与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多打交道,恐怕比他们更能听懂那些奇怪的方言。
那当地人站在对面跳脚,对着夏铮等人面色狰恶,口中呜哇大叫。夏铮等不约而同又将目光看着君黎,君黎只得道:“他说,都怪我们,我们衣着光鲜,定是来的时候就叫人盯上了,给他们惹麻烦。”
外面的喊声果然已经如浪般涌起,那唯一的门已被砰砰撞着。外面有人用土话和生硬的官话各喊了一遍,大致意思是说,老规矩,要钱不要命,只要两百金,若开门乖乖送上,便不伤人,否则便休要怪他们下杀手。
几个当地人和其他住客都是面如土色,夏铮也便上前拱手,道:“诸位请回屋休息吧,此事交由我来解决。”
两个官员也是惶怕,只道:“全仗夏大人。”便也躲进了屋里去。夏铮已将周围自己人扫视了一遍,疑道:“沈凤鸣呢?”
“他方才出去了。”君黎答他。
“又这种时候一个人不知道跑哪去。”有人不由抱怨。夏铮也微一拧眉,压低声音道:“大家留神,恐不纯是山匪夜抢,墙外已有黑竹会的人埋伏,若一会儿动起手来,不要靠近门和墙边,小心有人趁乱偷袭。”
这土屋虽然圆似堡垒,可究竟不是堡垒,门被撞了这一晌,已然松垮,被一把刀自缝隙中一伸而入,将那木闩一下就卡起,火把的光亮一拥而入,随后拥入的山匪竟然有近百,比这里的住客总起来还多出一倍有余。
方才起了门闩的那人一见到这一群人,眼睛就似一亮,将刀一背,向身边一个状似头目的哇哩哇哩说了句话。君黎听在耳中,他说的是“果真是肥羊!”
这一句话,总让他觉得有点蹊跷,那口气,好似他们本来并不知道自己的底细,甚至也多半并不如对面那店家所说是看到了这么一队“肥羊”路过,才起心抢劫。
他想到门外埋伏的黑竹会。——若有人授意他们如此,那也多半就是黑竹会了吧?在这荒山野岭之地,竟连山匪都能收买来为己所用——夏铮说得没错,若真动起手来,这么多人纷纷乱乱,黑竹会的人再在暗中出手,那是极容易着道的——即便先时有了警觉,也难说在交手中是否还能那般耳听八方。
一个能讲官话的人已经上前,喊道:“我们老大说了,交出两百金,我们就退,不为难你们!”
那“老大”却咳了一声,说了句什么。这喊话的立刻也咳了一声,道:“不是,要五百金!交出五百金,就放你们走!”
“岂有此理!”已有人怒道:“就凭你们区区山匪——爷爷来这里就为了治你们这群山匪的,还敢欺到我头上来!”
夏铮虽然抬手将他拦住,却也冷笑欲待动手。他虽是好脾气,却也决计没好到肯拱手送给山匪五百金。谁料君黎识出他的动向,却伸手将他衣袖一拉。“夏大人!”
夏铮诧异。“怎么?”
“给他们五百金,让他们走。”
“什么!”说话的不止是夏铮,是好几个人。五百金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谁肯咽下这口气?
“不要冒险。”君黎只低低道。“不要给黑竹会一点点机会,过了今夜,到梅州上任之后,你们想怎么办这伙山匪就怎么办,但此刻明知这群人是用来障眼,明知暗处尽是杀机,怎还能冒这样险——一旦交上了手,任谁不慎露出半点破绽,那都是性命攸关!”
一六一 奇屋奇袭(二)()
夏铮已觉有理,那手放了下来,沉默一下,提声道:“好,只要诸位英雄说话算话,得钱走人,五百金如数奉上!”
山匪面上也露出喜色来,只道:“快快拿来!”
众人不大情愿,但既然夏铮说话,也只能去取。行装里虽没那么多沉重的金子,但价值不菲的宝物还是有少许的。少顷,已有人按他吩咐,取了一枚夜明珠出来。即使在火把之下,珠子的幽幽莹蓝还是一下便吸住众人目光,这样的东西,算作五百金,该是只少不多。
那山匪头目倒也识货,欣然说好,命那先前执刀之人前去取来。执刀之人对这宝物亦是爱不释手,拿在手里往回走这短短一段路,顾自举高凑近看着,把玩不已。
君黎心中总算放下一些,这一队山匪虽然为人利用,但说好五百金之后,总算没再打算变本加厉。气氛稍松,想是对方兵不血刃便有这样收获,也正在心里暗暗欢喜。
却谁可料那被人捧在手里的珠子忽然噼啪一声响,大如鸡卵的夜明珠竟一瞬间炸裂开来,碎片四溅如飞速的利刃,捧珠的汉子惨叫一声,双手掩面——明珠便如化为无数坚刀嵌入他脸孔,整张脸一瞬间已无完肤,鲜血霎时覆满,竟可怖到无法辨认,只叫人脊背忽然发凉。
山匪群中不虞有此,齐地发出一声怒吼,那头目面上青筋爆出,阔背刀往空中一挥,哇哇喊了一句,数十名山匪尽皆拔出刀来,不由分说已向众人冲来。这一下事出突然,夏铮这里众人亦无防备,眼见对手冲到,君黎忙拔剑拦在前面。
夜明珠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自爆的,必是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人人都在心里这般判断着。在山匪那里,自然认为是夏铮这一伙人的挑衅无疑,可这边的人却当然知道自己人不会这么做;只是,接珠子的人也不至于会想这样自残——想来只能是黑竹会了。
黑竹会又是怎样做的手脚?君黎看着门外——门虽然被撞开,可自己一直盯着,并没有人再出入——在这里交手起来之前,外面的八个人趁不到乱不敢妄动,应该还在高墙之外。
也只能稍一思索,山匪虽然身手普通,可却人多,一时乱哄哄的,还真的叫人头脑都变得迟钝。他打起精神应战,交手间忽觉有几股隐隐的冷光在四周伺机偷袭,与这一拨哇哇叫着的山匪浑不相融。冷不防一股凛意靠近,他一拧身,逐血剑倒竖一挡,果是一柄锋利短剑,他不由抬眼与对面的人一望。
这一望,忽然便了然了。那人虽然陌生,可那眼神决不是山匪的眼神。不知黑竹会与山匪是做了什么样的交易,在这队伍里,居然也有黑竹会的人在!若是有人从己方队伍那般近的距离,借火把的晃眼、借众人都为夜明珠而欢呼雀跃的当儿忽然出手,以带爆裂之效的暗器击中那夜明珠,当然能轻易致那明珠忽然炸开了。
他心中暗恨。想来,黑竹会便是要这样一个结果——便是非要两边交起手来不可。一旦交手,墙外的人就能趁机抛索翻墙,进入这圆形的地界。而自己即使听到,也是无计可施——分不出身来阻止他们在更近、更危险的地方隐藏起来。
那墙头却突然传来低呼一声。他心中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