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昼行-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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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半月此时才拿出血如意,将它握住,掌心向下,正对着任啸决的掌心。
他开始对着那血如意运功,那血玉慢慢散发出红色的光芒,柔和的红光洒在任啸决的掌心,像是在吸收着任啸决体内的剧毒。
但任啸决的脸反而更显得苍白,似乎那血玉不仅吸走了毒液,还吸走了任啸决身上的内力。
坐在任啸决背后的夜锦衣眼见任啸决的脸色愈来愈苍白,忍不住皱起眉头,出掌从任啸决的后背给他输送真气。
鹤半月额上的汗也在不停滑落,这番运力也让他的身子骨大受折腾。
况且任啸决中的本就是剧毒,又因着躺在床上拖了七八天,即使有血如意救命,还是要费些功夫。
眼见血如意中慢慢多了些黑色的纹路,任啸决眼睑处的乌青渐渐消退,掌心伤口渗出的血迹变回红色,鹤半月才慢慢松口气。
直至血如意洒下的红光慢慢消失,他才停止了内力的运行,收回血如意。
“义父。”夜锦衣扶着任啸决躺下,半跪在榻旁焦急地唤着任啸决,见任啸决未醒,他又疑虑地看向一边正在擦汗喘气的鹤半月。
“别急,庄主没事了,不过还是要休息些才能醒。”鹤半月看到夜锦衣的那个目光,就觉得自己没办法让任啸决马上醒过来简直是砸了自己招牌。
夜锦衣给任啸决盖好被子,又给任啸决手上的伤口仔仔细细地包扎好,才站起来,拿过桌上的木匣,里面是闻人落雪给他的天山冰莲。
他将木匣双手呈给鹤半月,微微低头:“多谢鹤先生救命之恩,这天山冰莲虽然不及血如意,但也算珍贵,便赠给先生。”
鹤半月一听到夜锦衣这句话,顿时抖擞精神,在他刚打开匣子看到这天山冰莲的时候就惦记着,但没想到夜锦衣真的舍得给他,忙接过冰莲,笑呵呵道:“那老朽就不客气了。”
夜锦衣微笑着摇头,又转身拿起那柄依然泛黑的血如意,犹豫片刻,便紧皱眉心闭上眼睛,紧紧握住血如意,猛地加大力道运足内力。
那柄血如意就这么在夜锦衣的手里化成了粉末,如流沙一般从他手上流到地上,看起来就真的只是像一堆散沙,任谁也想不出它之前竟是一柄稀奇珍贵的血如意。
夜锦衣微微摊开手,任血如意的粉末从自己掌心流逝,眼里的情绪令人看不分明,像是在跟什么道别。
爹啊,原谅孩儿。夜锦衣在心底默默叹息。
鹤半月正欣赏着手里那株依然傲然盛开寒气外泄的冰莲,便看到夜锦衣将那血如意毁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夜锦衣,才摇摇头叹息道:“可惜我没有你这样一个孝顺的好儿子。”
“老伙计,有个孝顺闺女还不知足。”虚弱无力却底气犹在的声音突然响起。
夜锦衣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跳蓦地漏了一拍,猛地转身,便看到榻上的任啸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看着自己,便慌忙奔过去半跪在床前,握住任啸决的手:“义父。”
“夜儿。”任啸决的手微微用些力,像是要回应夜锦衣,。
虽然力气微弱,但夜锦衣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地到,他一直悬在胸口的大石终于落地,此时他觉得无比心安。
“庄主。”容翎和鹤半月见任啸决醒了,都走近榻旁,想要确认任啸决已安然无恙。
“我没事。”任啸决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夜锦衣和容翎慌忙扶起他,让他倚在背后的棉被上,好坐的舒服些。
鹤半月也坐上前,手搭在任啸决的手腕上,许久后才捋着胡子微微点了点头,“毒是解了,但还是要好好调养。”
夜锦衣看着任啸决,突然退后一步跪在榻前,声音低沉:“既然义父已醒,请义父责罚下毒之人,给众人一个交代。”
任啸决看着跪在地上的夜锦衣,面色沉重,并没有开口,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鹤半月看着夜锦衣,想起当日庄上众人对他的怀疑和诘难,也忍不住开口向任啸决提议:“是啊,少庄主为了这件事受了不少委屈。”
但任啸决和容翎却默默对视一眼,像是在思虑着什么,半响不说话。
最终还是容翎走上前一步,看着夜锦衣,探究地问:“那夜儿觉得,下毒之人是谁呢?”
任啸决也紧紧地盯着夜锦衣,他在等夜锦衣的回答。
这件事,他也想要一个合理的答案,至于这个答案,是不是正确的,并不重要。
夜锦衣抬起头,看了一眼容翎,又将目光定在任啸决脸上,没有丝毫犹豫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开口:“是夜儿研习奇毒,一时大意让义父误服,请义父责罚。”
听到这话,容翎的眉头紧紧皱住,回头看着任啸决。
任啸决却微微闭上眼睛,口气异常冰冷:“去正殿外领一百鞭。”
鹤半月听到这话,忙焦急地走上前替夜锦衣求情:“锦衣他是无意犯下过错,况且锦衣······”
“谢义父。”夜锦衣生生打断鹤半月的话,站起身朝任啸决深深一拜,转身走出房门。
鹤半月见状,无奈地看了任啸决和容翎一眼,见他们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也紧紧地追着夜锦衣出去。
等到房间里只剩任啸决和容翎,任啸决才睁开眼睛,面色越来越沉重,若有所思。
容翎看向门口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沉默的任啸决,才缓缓开口:“这其中的利害,夜儿心里看得分明。”
“为难他了。”任啸决叹口气,话语中尽是无奈。
他知道夜锦衣一向心思缜密,此番言论无非是在替人顶罪,为了不让任啸决做出艰难的抉择罢了。
他又闭上眼睛,对着容翎扬手示意:“你去看着吧。”
容翎点点头,大步朝房门外跨去。
第十四章 殿前鞭刑()
夜锦衣端端正正地跪在正殿外面,脸上没有表情,如同远山亘古不化的冰雪一般。
“容师父。”侍卫拿着鞭子犹豫地看向容翎,语气中带着询问。
跪在那里的是他们的少庄主,他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一百鞭。”容翎负手站在正殿前面,沉声开口,面色冷峻,并没有回转余地。
“是。”侍卫皱眉应道,才转过身来看了看手里的鞭子,又看向夜锦衣,“少庄主,得罪了。”
“唰。”一鞭子下去,夜锦衣的后背就有了红印。
但夜锦衣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依旧稳稳跪在原地,一声未吭,只是抿住了嘴唇。
“容翎,你跟庄主求求情,一百鞭锦衣怎么受得住?”鹤半月站在一旁,看着一鞭鞭抽在夜锦衣身上,忍不住焦急走向容翎。
侍卫见鹤半月去求情,便停下手中的鞭子,等着事情的转机。
“既是少庄主,就承受得住。”容翎不为所动,挥手示意侍卫继续。
“你们······”鹤半月被堵地说不出话来,只得走得离夜锦衣近些,见那鞭子抽在夜锦衣的身上,白色衣衫很快被渗出的血染红。
“锦衣,撑住点。”
夜锦衣终于抬眸,看着面前担忧的鹤半月,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鹤先生,帮我看着宁姨,别让她知道。”
“好好,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听到夜锦衣终于开口,鹤半月稍稍松一口气,站起身来朝着侧苑走去。
“唰······唰······”一鞭又一鞭,可夜锦衣始终未喊一句疼,只能看待他额头上冒出细微的汗。
偏殿,卫卿笑正在百无聊赖地喝茶,时而站起来摇着扇子欣赏墙上的画,时而说话逗逗旁边的侍女。
没过多久就听到正殿方向有些吵闹,然后便看见刚才碰见的任子钰和一个侍卫匆匆往那个方向赶去,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好地,伯父为什么要罚大哥?”任子钰焦急地问旁边的人,言语中带着不满。
“我们也不知道,听说还是容师父亲自监督,罚了整整一百鞭子,鹤先生求情也没用。”旁边的侍卫大步跟上任子钰的脚步,也是一脸疑惑。
任子钰闻言,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拳头在袖中攥的越来越紧,脚步也愈发快了。
卫卿笑隐隐听到他们谈论的内容,面上笑容依旧,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杯盏,站起身来笑着看向边上的侍女:“这偏殿有些闷了,我去随意溜达溜达,多谢姑娘招待。”
说罢,也没等旁边那位羞的脸红的侍女应声,他便快速踏出偏殿,顺着任子钰刚刚走的方向快步走去。
“大哥。”是任子钰的声音。
“唰。”最后一鞭落下。
夜锦衣缓缓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便看到任子钰面色焦急地朝自己跑过来。
他突然嘴角勾出一抹笑,即使他的后背几乎已经血肉模糊,即使他的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滴,即使他已经疼地倒吸冷气,他还是笑着看向任子钰,眼中有些怪异莫名的情绪。
突然,他像是没有了力气,身子不稳地往前倒。
“大哥。”在他倒下去之前,任子钰紧紧地扶住他,语气中带着紧张,带着害怕,“我扶你去找鹤先生。”
“扶我去子期苑。”夜锦衣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安静地调整呼吸。
“好。”任子钰转头向旁边的人命令,“快去备马车。”
夜锦衣轻轻抬头,看向一直在默默注视在自己的容翎,忍着痛楚深深一拜:“谢师父。”
容翎闻言,眉头紧蹙,一字未发。
而听到夜锦衣这句话,任子钰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眼里的情绪变得冰冷,但只是一瞬间。
那一眨眼之后,他将夜锦衣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手避开夜锦衣的伤口,扶着夜锦衣轻轻站起来:“大哥,我们走。”
只是刚刚拼劲气力转身站起,夜锦衣便看到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一双黑色的云靴和绯色的衣袍。
他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抬起头,果然看见卫卿笑安静地看着自己,眸里的情绪不知是同情还是嘲笑。
但同情和嘲笑,在夜锦衣的眼里是没有区别的。
在他看来,弱者才需要被人同情,而他夜锦衣,只能做一个强者。
他绕开卫卿笑,在任子钰的搀扶下慢慢朝外走去。
只是没走两步,卫卿笑便大步走到自己的面前,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卫卿笑就拉住他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臂,弯下腰去,拉着他的手臂让他趴在自己背上,又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一句低沉的话说出口:“我背你。”
夜锦衣愣了片刻,才伏在卫卿笑的背上,将另一只手也搭在他的脖子上,带着些许自嘲的语气:“卫卿笑,我很重。”
卫卿笑没有开口,只是背着他便站起身来,大步朝无境山庄外大步走去。
任子钰也紧紧跟在他们身后,手轻轻扶着夜锦衣,防他摔下来。
马车很快到了子期苑,一路上夜锦衣都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不欲与外界交流。
卫卿笑与任子钰都安静地看着他,不同的是,任子钰眸中尽是担忧,而卫卿笑的眸中依然带着些许探究。
马车在子期苑停下的时候,外面的侍卫拉开了马车前面的帘子,看夜锦衣闭着眼睛便没有开口,子钰轻声开口提醒:“大哥,到了。”
夜锦衣没有反应,卫卿笑看着夜锦衣也不发声,任子钰又轻声提醒道:“大哥。”
依旧安静,夜锦衣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开口,只有微颤的睫毛证明他是没有睡着的。
“大······”任子钰伸出手正打算去推夜锦衣。
却在这时,夜锦衣猛地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任子钰,手紧紧地扼住任子钰的手腕。
他的眸光冰冷至极,如同九幽之地的寒冰之水,不仅冷,还带着足足的戾气,像是要刺穿任子钰的心脏,将里面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吞噬毁灭。
任子钰愣住了,因为夜锦衣的眼神让他感觉到不安,感觉到害怕,他觉得自己心底某些秘密像是要被窥探殆尽,他的头皮有些发麻。
但他仍然强装镇定地看着夜锦衣,手微微用力,试图挣脱夜锦衣的桎梏。
可是夜锦衣的力道却越来越大,丝毫不像是一个刚刚挨过一百重鞭的人。
卫卿笑也紧紧地盯着夜锦衣,默默观察他的反应,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子钰。”夜锦衣突然松开了任子钰,目光转向马车外面,眸光恢复平常,语气如平时一样柔和。
他又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天暗了,早些回庄。”
“好。”任子钰尽力扯出一个笑容回应夜锦衣。
听到这个字,夜锦衣才扶着马车的边沿,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