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昼行-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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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后悔杀了沈壑,却后悔杀了沈渊的亲哥哥,他不觉得对不起沈壑,唯觉得对不起沈渊,因为他让他从此孤苦无依了。
后来,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沈渊恨他,怨他该多好。可是,偏偏沈渊不恨他、不怨他,反而为他尽心尽力,处处为他着想,久而久之,这种愧疚成了一种无法承受的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最终,在某一个雷雨天气,这种被压抑了整整三年的情绪爆发了。
似乎要下雨了,天暗了很多,只是透过林间上方的天空便可以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以至于这密林更显得昏暗。
风很大,树上的绿叶也免不了这狂风的摧残,不管在树枝上有多牢固,最终也还是免不了在大风中翻飞被摆布的命运。
夏日绿色的叶子飘飞反倒比秋叶的枯叶飘落显得更为壮观,旁边的树林因着狂风大作而不断发出呜咽声,枝桠在风中狂猎地摇摆,像极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
夜锦衣的宽袖被大风吹得鼓起,在风中翻卷,前面的衣襟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身体,连系在脑后的头发也有些被吹散。
天越来越暗,风越来越大。
沈渊看看周围的环境,心里却老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可是这条路自己已经走过无数次,却是第一次觉得有一丝恐惧。
“山雨欲来风满楼。”
前面的夜锦衣看看漫天纷飞的绿叶,扫过路旁荒草丛生枝桠密布的林子,嘴角满意的勾起。
沈渊听到夜锦衣的低吟,有些愣住,为什么他总觉得夜锦衣说这句话别有深意。而且他突然听到周围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而这声音刚才却并没有听到,而且这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不对。
“少庄主,有埋伏!”沈渊察觉到不对,迅速拔出自己的剑,面色凝重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果然,从一旁的密林中迅速跳出十余名持剑的蒙面黑衣人,将二人围起来。
而夜锦衣却依旧悠然自得的坐在马上,甚至还浅笑着,任凭黑衣人将他们包围,任凭黑衣人越来越靠近他们,就像没有看到这些人一样。
沈渊看着周围靠近的黑衣人,第一反应就是跃下马护在夜锦衣前面,似是要拼死护住夜锦衣。
“少庄主,你先走。”
夜锦衣闻言,微微低眸,嘲讽的看着护在马前的沈渊,脸上的笑越发深邃了。
“杀无赦。”领头的黑衣人语气冷淡,犹如取命的罗刹,尤其在这狂风大作即将有暴雨来临的时候。
黑衣人听到命令,迅速出剑挥向骑在马上的夜锦衣,见危险来临,那马竟也和他的主人一般镇定,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渊看着剑锋向夜锦衣逼近,迅速出剑挡开,一个黑衣人向夜锦衣骑得马身刺去,而夜锦衣的马就像是有灵性一样,轻轻打着转,马尾猛地抽掉那人手中的剑。
“不错,风影。”夜锦衣轻轻抚了抚那匹黑马的鬃毛,眼里是一种宠爱,嘴角还带着笑意,丝毫不顾旁边还在为他拼命的沈渊。
“唰唰”
“铛铛”
沈渊以一敌众,很是费力,却依然拼命挥着剑,使着招数,把刺向夜锦衣的剑统统挡回,挡不回的也是被风影一尾甩掉。
而夜锦衣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拍拍自己的马,或是在马上笑着看着马下沈渊和众人搏杀,那种惬意的样子很像是在看一场小小的,小小的,比赛。
“少庄主,你快走啊。”沈渊即使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敌众这么久,还要顾及一旁的夜锦衣,况且,沈渊本就不是很擅长武功,很快就筋疲力尽。
“给我杀了这个坏事的家伙。”一个蒙面黑衣人一看进攻了这么久,却没有碰到夜锦衣分毫,再也按捺不住。
毕竟这里距离绝崖山庄并不远,若是再拖,那交代的任务怕是就完不成了。
夜锦衣扫了一眼气急败坏的蒙面人,又把目光投向正在拼命打斗的沈渊,虽然在刮着大风,可是还是可以看到沈渊汗如雨下,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向下打湿了领口。
夜锦衣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额上的一滴汗随着他的动作滴下,夜锦衣似乎还可以听到那汗水滴落在地的轻微声音。
可即使是这样,他依然拼了命的拦击,而且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一直在护着身后的夜锦衣,也自然没有看到夜锦衣惬意的笑容。
“噗。”
一剑正中沈渊后背,沈渊吃痛一哼。
又一剑划过来,他的白色衣服马上有一长道红色血迹渗了出来。
“唰”又一剑刺中他的左肩。
他终于有些忍不住跪倒在地上,大汗淋漓,不停地喘着粗气,尽力的抬头看向夜锦衣,却正好碰上他戏谑的目光。
马上的夜锦衣依旧满不在意的看着他,眼里的嘲讽更甚。
沈渊啊沈渊,我真是小看你了,果真拼起命来不简单,不简单。
我真是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你为了我这个仇人这么不要命。
到底是什么?
蒙面人见机会到了,迅速出剑向夜锦衣腹部刺去,沈渊见状,似乎是忘记了疼痛,猛地站起身,挡在夜锦衣面前,那一剑正中沈渊胸口。
“噗。”一口鲜血从沈渊口中喷出,一丝血从他的嘴角渗下,然后他的眼睛一点点合上。
那一抹妖艳的红色刺痛了夜锦衣的眼睛,他此时的心情突然因为沈渊为他挨的那一剑变得极其复杂。
他的面色一点一点凝重,眸子里终于燃起了怒火和杀意,但那怒火燃烧的是沈渊的脊梁,几乎灼烧了沈渊的后背。
“杀了夜锦衣。”
夜锦衣轻蔑的扫了一眼下面的蒙面人,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唰”夜锦衣左手挥起,几丝银光闪过。
只是一瞬,那些蒙面人全都保持着一秒前的姿势不再动弹,他们的眼里尽是恐惧和气急败坏。
所以夜锦衣根本不用费力就可以制服所有人,原来他一直就把他们当成小丑戏弄。
“我会回来的。”夜锦衣勾勾唇,死神般恐怖的眼神扫过蒙面人,说罢就便拎起已经陷入昏迷的沈渊,横置在马背,向无境山庄赶去。
夜锦衣刚将沈渊带到鹤半月的云草堂出来,便在无境山庄迎面碰上了任啸云。如果他记得还算清楚,任啸云看他的眼神里是极度的惊讶与莫大的失望。
也许,还有滔天的恨意。
既来之则安之,夜锦衣这样想着,在任啸云走到近旁的时候,客气开口:“二叔好。”
“锦衣,这是怎么了?一身的血,受伤了?”任啸云皱着眉头问道,说着大掌向夜锦衣的肩头拍去,却被夜锦衣下意识躲开。
明知故问,夜锦衣在心底轻笑一声,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
“多谢二叔挂念。”夜锦衣笑着开口,特意将这几个字的音咬的极重。
“无事,只是方才在回来的途中遇见了些刺客。”他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道,又微微靠近些任啸云,压低声音道,“二叔,看到我没死很意外?”
“锦衣是我们无境山庄的少庄主,自然是福大命大,没事就好。”任啸云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只是一瞬,他便笑着开口,并没有去回答夜锦衣问的话。
夜锦衣也没有管他回答的是什么,只是笑的极为温和:“我想把庄中的生意暂时交给子钰,二叔怎么看?”
“让子钰接手?”任啸云本该高兴,但从夜锦衣的口中说出总觉得有阴谋,所以定定地看着夜锦衣,但却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我想,将庄中事务暂时交给子钰,二叔就会费心教导指点他,应该就没什么空闲跟我这个小辈玩什么刺杀的把戏了吧。”夜锦衣反而笑的很温和,加上他说的这句话,让人觉得很惊悚。
果然,任啸云的笑凝固在脸上,嘴角不自觉的抽搐着。虽然这件事他们都心知肚明,但没想到夜锦衣就这么大方的说出来。
夜锦衣脸上的笑渐渐敛下去,又往前走几步,再跟任啸云擦肩时停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二叔,锦衣敬你是长辈,所以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若是二叔下次还是不小心做出些什么事情,锦衣可不敢保证二叔还能不能看到子钰娶妻生子。”
而这句话偏偏又有多种意思,要不任啸云死,要不任任子钰死,要不两个都死。
他向来不会这样将话摆在明面上,也不会这样狠戾,可是偏偏,沈渊今天所做的一切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让他整个人暴躁地厉害。
“小子,看来我小看你了。”任啸云额上青筋暴起,眼中嗜血意味浓重。
“二叔消气,别还没等我动手,自己就先暴毙而亡。”夜锦衣笑出声,不顾气的胡子乱颤的任啸云,潇洒走开。
走出没两步,他就又转过身来轻笑一声:“二叔,你的人在林子里傻站着,是你去接,还是我派人去接。”
说罢,他也没等任啸云的回答,便走开了。
任啸云扭过头,眼里尽是戾气:“夜锦衣,我倒要看看谁先死。”
第六十八章 劫狱吗()
夜锦衣一回虞宁的小院就让小厮给他打洗澡水,他的袖子和下摆沾了些血渍,早已干在衣服上,让他感觉浑身不舒服。
风依旧很大,却始终没有下雨,阴沉沉的令人难受。
回房间脱掉衣服,夜锦衣就在浴桶里泡着,他的头有些晕,昏沉沉的,泡在热水里这种感觉更甚。
明明就没有出手,他却觉得自己的骨头像散架了一样,他觉得自己有些累了,真的累了。
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在热水里泡着不一会儿就合上了眼睛。
不过一炷香时间,他便睁开眼,不但因为他浅眠,更因为外面已经开始下大雨,夏日的雨来的狂暴猛烈,雨打在窗柩上,声音很大。
他从浴桶中出来,水还是温的。
擦干身体,穿好衣服,整理好衣服,踏出房门。
风很大,雨也很大,空气中带着些许腥味,但是却没有再让他感觉到胸闷。雨打在房顶上、地上,溅起水花,院子里很快就有了积水。
走到台阶边,雨点被大风刮落在他的身上,雨滴溅在他的脸上,带来些许刺骨的寒意。通过雨帘,他便看到院中那颗大树上些许白色的花瓣被雨滴打落,和着雨水铺满一地。
雨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夜锦衣双手撑着长廊上的雕花栏杆,无神的看着荷花塘,看着荷叶因为雨滴上下浮沉。
他有问题不明白,那个问题就像一块大石压在他的心上整整三年。他杀了沈壑,可是沈渊却不恨他,反而对自己异常好,好的令人不敢相信。
这种好让自己这三年里无时无刻不在莫大的愧疚中活着,而当这种愧疚积累到一定的程度,让他快要发疯崩溃。
凭什么?沈渊凭什么要这么对他?凭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折磨他?
譬如,在任何时候都护着自己。
譬如,无条件的相信自己,懂事的令人害怕。
譬如今日,沈渊他是哪里来的勇气保护自己,还替自己挡掉那一剑?
还是说,沈渊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自己,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沈渊,你成功了。
沈渊,你用这种方式折磨了我三年,你觉得我还会再给你折磨我的机会吗?你哥就算是我错手杀死,而你,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夜锦衣收回手,狭长的眸子眯起来,里面充斥着嗜血和阴鸷的情绪,猛地转身往外走。
夜锦衣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他好像异常压抑,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姿态寻求一个解脱。而平日里他却是极其温和,笑意盈盈,宛若飘逸优雅的仙人,这种狂肆暴戾的样子几乎没有出现过,只因沈渊今日做的事情已经突破了他的极限。
他杀了沈渊的大哥,沈渊不怪他,不但不怪他,反而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甚至自己的性命。
他夜锦衣不怕人恨,他怕的是他已经伤害了别人,而那个人还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对他好。
他宁愿沈渊直接一剑刺过来杀了他,那也比让他承受良心上的谴责好受几千倍几万倍,可是沈渊却偏偏不是这样做。
这对他而言,是一种莫大的痛苦和折磨。
他一定要知道原因,否则,他今日就毁了这个乱自己心神的家伙。
在这样的雨天里,以这样快的速度跑着,雨点打在脸上就像刀割一般,生生的疼。雨水打的夜锦衣睁不开眼睛,他眯着眼睛,用已经湿透的衣袖摸了把脸,马的速度却并没有减慢。
“少庄主,你·······”无境山庄的守卫见夜锦衣冒着雨过来,身上尽是腾腾的杀意,下意识就挡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