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昼行-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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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锦衣已顾不得许多,只能抬手紧紧捂着腹部冒血的伤口盘坐在地上吸着冷气,白华那一刀直接从她的后背刺穿到身前,饶是她功力再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害,加之方才躲避白华那最后一击又使了太大力气,以至于伤口血流不止,让她有些晕眩。
“难不成我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吗?”她苦笑一声,将头埋在自己的膝间,手也加大了力道想要缓解一些疼痛。
“年轻人。”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夜锦衣猛地抬起头来,纵使头晕目眩,但还是能辨认出面前的人正是陆家外渡船的那个老人。
此时,那个叫劳生的老人半蹲在夜锦衣身前,正担忧地看着她。
“老人家,你怎么会在这里?”夜锦衣费力地坐直身子,因着失血过多,声音都变得无力至极,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掉气息一样。
“小公子,你答应过要我渡你过湖,年轻人要守信才是。”渡船老人皱眉道。
夜锦衣抬眸扫了正在打斗的人,无奈笑道:“在下之前还算的上守信,可如今,我凶多吉少,怕是要失信于老人家你了。”
老人也侧头看向那一群人的混战,又回头看向夜锦衣,道:“我家公子从小体弱,这二十年来也算是久病成良医,若是他能抽身,公子你或许有救。”
第一百五十三章 死人的价值()
夜锦衣瞥向陆念,轻声道:“如今要陆公子抽身恐怕很困难。”
渡船老人道:“如今倒是有两个法子能结这个死局。”
夜锦衣蹙眉,道:“两个法子?”
渡船老人笑道:“最省事的法子就是我假装挟持公子你,这样一来那位楚公子兴许就停了手,死局便解了。”
夜锦衣低下头,微微摇头道:“我已欠了那个人许多,只望此后不再与此人有任何瓜葛,亦不想再利用他半分,这法子,恐怕——”
渡船老人听到这话,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于是便缓缓站起身,道:“公子有情有义,无事,我还有这第二个法子可用。”
夜锦衣抬头,问道:“敢问老人家,这二个法子——”
话未说完,夜锦衣已愣住,因为方才站在自己面前的渡船老人已经快速移到陆念的身旁,径直从陆念身前一闪而过,徒手夺过了陆念手中的泣血剑,之后在陆念与楚修翳的身侧站定。
陆念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黑影闪过,自己的左手便已空空如也,只得快速向后跃出一大步站定,这才看清方才夺走手中泣血的竟是那个不起眼的渡船老人,便忍不住皱眉道:“劳叔,你——”
劳生在陆府已有几十年,陆念听父亲陆秋渡说起过劳生是刚出生就被陆执瑟捡回来的,是以几十年来一直跟在陆秋渡的身边做仆人,陆秋渡死后,劳生就一直在陆家外的湖上渡船,以这种方式来守护陆家。
劳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仆人罢了。
至少在这之前,陆念是这样认为的,但方才劳生所做的实在是出人意料,以那样快的速度夺走自己手中的泣血剑,这样的功力绝非常人可有的。
那么,这位叫劳生的老者究竟是何来历?又究竟是敌是友?
劳生已经跃至陆念身侧,语气冷静又沉重:“少爷,你左手虽比右手好使,但毕竟不经常用剑,纵使泣血剑在手,但总免不了要吃亏。”
陆念抬头扫了眼神冷厉的楚修翳,笑道:“劳叔,这是陆家的事,我不希望连累你,再者,这泣血剑难以控制,恐生祸端。”
劳生笑了笑,不屑地扫了楚修翳一眼,看起来颇有信心道:“少爷,我活着就是为了守护陆家,这泣血剑也将是为守护陆家而继续存在。不要担心,少爷,这一切都会在今晚结束的。”
夜锦衣看着面前的局势,面色才微微缓和了一些。
劳生的出现是今晚最大的意外,她虽然还不能够断定劳生究竟是谁,但方才劳生的步法和招式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劳生并不是一个一般人,且武功兴许还在他们这些人之上。
如今,有劳生来牵制着楚修翳,那么今天的情况就不算太差。
夜锦衣缓口气,一边静下来聚气凝神减缓血液的流失,一边注意着面前的情况,就在这个时间,她瞥到了地上白华的尸体。
白华的尸体躺在人群之外,身上两个轻易的伤口泛出的血液早已经凝结干涸,只在他白色的衣袍上留下了大片的血迹,他的身下同样是大片通红的血迹,看起来他整个人就像是倒在血泊中一般,血腥又残忍。
更令人瞩目的,是白华那双睁的大大的眼睛,眼睛里的情绪究竟是愤恨还是不甘?夜锦衣看不大分明。
今晚,白华的死一样是个意外。
不是夜锦衣觉得白华不该死,而是觉得白华不应该死的这样轻易,死的这样不合时宜。她本来已经打算活捉白华,将白华带给身处邪神殿的宫酌独处置,这样兴许还能给痛失家人的宫酌独一点慰藉,可没想到白华今天就已经死在了这里,这让她觉得可惜。
可正因为白华死了,她才发觉一个死人也可以有很大的价值。
夜锦衣用剑撑着地勉强站起身子,费力地朝白华的尸体走去,之后脱力似的跌坐在白华的身侧。
她抬手掀开白华胸前的衣襟,便见白华的胸前塞着一片小小的锦帛,不过因着方才其中一剑恰好穿过这片锦帛,锦帛上有些许破损,并且已被鲜血染红。
她拿起那张锦帛,轻轻翻开,虽然锦帛上已染了血,但上面的字迹却清晰可见,虽然没有署名,但夜锦衣却可以断定这是楚钟岳给白华的传书。
看完书信之后立即销毁是一个不错的习惯,可惜这个习惯白华并没有,因为他自傲,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太有把握,所以他不屑。但也正因为他自傲,他的野心太大,所以这些该销毁的东西他也绝不会销毁,他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这条后路白华还没来得及用,但他却因着这个缘故断了楚钟岳的后路。
夜锦衣将锦帛收到自己怀里,然而只是一个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让她觉得晕眩无比,她忍不住用手支撑着地,费力地抬头看向楚修翳。
也正是看向楚修翳的这个瞬间,她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楚修翳,也是练了忘川吟的。
此时此刻,泣血剑在劳生的手里似乎已经发挥出了更大的威力,楚修翳已经渐渐有些不支,若是楚修翳被逼到绝路,唯一自救的方式就是忘川吟。
但楚修翳练就忘川吟这件事,决不能被人知道。
就连楚修翳是无极门主这件事,都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单单一柄泣血剑就已经要在这武林上掀起腥风血雨了,若是再多出一个忘川志来,这江湖是不是会永无宁日?当年那些觊觎忘川志的人,又是不是会卷土重来?
如今这里的人都不过只将楚修翳当做青岳山庄的少庄主罢了,他们还并未深想,但若是深想,其中又会生出多少事端来?
夜锦衣侧头看向辛慈与机杼子,眉心又不自觉皱了皱。
辛慈年少,所在的御剑山庄也以炼器为重,他手里那本诡异的书虽厉害,但他的武功却算不得上乘。
机杼子年迈,这么多年也仅仅是躲在机杼城里隐世罢了,加上他那双腿已不大中用,所以纵使有那双威力极强的铁拐,他亦是打斗地异常吃力。
而无极门的杀手向来身法诡异,速度极快,加上这以十敌二的攻势,辛慈和机杼子已经渐渐处于下风,并且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危险的境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孰轻孰重()
这些想着,数十枚银针已经出现在夜锦衣的指间,她缓慢站起,用剑身指着地站稳,待头部的晕眩稍稍缓解片刻,才看准无极门众人移动的步法。
只一瞬,原本与辛慈和机杼子打斗的无极门众人已经定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住手。”夜锦衣凝眉紧盯着眼神已经有了些许变化的楚修翳,冷喝出声,只是这一声冷喝就令她不小心扯到伤口,忍不住弯腰深吸一口气。
楚修翳停住了,劳生也停住了,他们都看向夜锦衣,眼神复杂。
夜锦衣费力抬头,吃力道:“楚修翳,如今是四对一,你确定还要打下去吗?”
楚修翳冷笑道:“难道你觉得我会输?”
夜锦衣道:“赢的彻底就是输的彻底,就算你杀了这里的所有人,你想到达到的最终目的也永远不会实现。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就此放弃,也许他日再见,我们还是朋友。”
楚修翳轻哈一声,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自嘲一般开口:“哈?朋友。”
夜锦衣皱眉道:“认清现实未尝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机杼子也忍不住开口道:“楚少庄主,老朽我跟你们青岳山庄无冤无仇,你们何苦设计来害我?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得罪的不只是无境山庄,还有御剑山庄和陆家?”
辛慈瞥了机杼子一眼,冷声道:“你这般说,岂不是怂恿他杀了我们,省的我们将这件事情捅出去给他带来麻烦?”
机杼子闻言,忍不住瞪了辛慈一眼,抱怨道:“辛慈侄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我那犟驴师兄没教过你吗?”
“你——”辛慈皱着眉头想要反驳,却想起此时他们的处境,便收了声安静地站在那里。
这四人之中,只剩下劳生还握着泣血剑挡在陆念身前,而陆念则安静地看着夜锦衣,作为一个听到之前楚修翳和夜锦衣谈话的人,陆念自然明白楚修翳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夜锦衣罢了。
陆念只是好奇,在场的这些人中,究竟有谁知道这个名为无境山庄少庄主的夜锦衣其实是一个女人,还是楚修翳心尖上的女人。
楚修翳冷笑一声,恨恨道:“得罪又如何?总有一天,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都会彻彻底底地从江湖上消失?”
一直不出声的陆念终于开口道:“楚公子,青岳山庄怕就是这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
闻言,夜锦衣仿若无意地拭去额上的汗水,这才又开口道:“楚修翳,青岳山庄一定要为今日的事付出代价,孰轻孰重,你应该分得清。”
这每一句话都不难理解,但偏偏连到一起却让人不大明白其中的意思。
青岳山庄的确设计盗走了泣血剑陷害无境山庄,还试图杀了陆念灭口,他们的确是要为这件事情付出代价没错,但何谓孰轻孰重,你应该分得清?
其余人不懂,但楚修翳明白。
若是今天的这些人活下来,夜锦衣大可以让这些人作证来指控楚钟岳,这样一来,她便可以趁机提起当年的事情为玉无痕和姬容平反。
只要当年的事情水落石出,那么青岳山庄必然覆灭,背负了几百条人命的楚钟岳也必然没有活路。
相比起夜锦衣回到他身边,楚钟岳身败名裂永远消失这个结果才是他楚修翳最想要的。况且,只要楚钟岳这个最大的阻碍消失,夜锦衣就总有一天会回到他身边的。
不错,孰轻孰重,他分得清,他的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
所以,他抬头看了夜锦衣一眼,带着轻飘飘的笑意,冷声道:“好,我走。”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夜锦衣就已出掌逼出了无极门众人身上的银针,穴道刚解,这些人就已经快速跃到楚修翳身后,警惕地看着包括夜锦衣在内的五个人。
楚修翳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才抬手沉声道:“撤。”
说罢,他又看了夜锦衣一眼,复又看向机杼子和辛慈,冷声道:“治好她的伤。”
他的话音刚落,他与无极门的其他人就已经消失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大厅中了,只剩下夜锦衣等五个人和白华一具尸体在原地。
“唔——”夜锦衣紧捂着腹部弯腰呕出一口血后,就直接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锦衣小子,你没事吧。”机杼子见状,忙拄着拐杖到夜锦衣身侧。
辛慈也忙跑到夜锦衣身旁扶起她,凝眉道:“夜大哥,你怎么样。”
陆念听到机杼子和辛慈对夜锦衣的称呼,才思及兴许这两个人也并不知道夜锦衣其实是个女人,便在心里思忖着说话还是小心些为好,暂且替夜锦衣保守这个秘密,兴许能用这个换一个人情。
劳生看向陆念,忍不住开口道:“少爷,这次若非夜公子,陆家便要遭受灭顶之灾,请你救救夜公子。”
陆念抬脚走向夜锦衣,搭上她的手腕,片刻之后,轻声道:“夜公子以内力冲穴伤了经脉,更重要的是白华那一刀伤了她的内脏,这几天都必须好好调养,外敷内服,才能勉强保她无事。”
“勉强无事?”辛慈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