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变-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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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之后还是不时传来器物碰撞和少女尖叫的声响,终于淹没在丝竹声中。
马士英冷着个脸说道:“陛下身子虚了,以后那虎狼之药少给他些,拥立这么一个皇帝是很不容易的……”
赴死扬州
第114章 车轮比天高
在这个时代,因为通讯和侦查手段的落后,让大几千的主力军在敌方地图上凭空消失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何况赴死军和清军都还没有进入对方的视野。
赴死军主动出击和朝廷没有一星半点的干系,外界知道的消息很少,尤其是作为先遣的开头部队,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其确切位置。
因为赴死军没有什么顶头上司,更加不必理会什么朝廷、各部各衙,也就用不着飞马传递军情闹的世人皆知。
尤其是现在的江左几乎是一个空白地带,来去纵横自如的很。
为尽可能的掩饰作战意图,沿途遇到的百姓流民等闲杂人等,一律扣留随军同行。
暂且作为斥候使用的马步营经过这一年的扩充发展,已经拥有骑马步兵七百余人,堪用的马匹九百余(不全是战马)。
如此大规模的斥候力量已经全都撒了出去,尽可扩大侦查范围,以赴死军主力为核心,骑马步兵已经形成一个半径近两百里的侦测范围。
骏马飞奔,淮扬一带的战报流水一般汇总上来。
“清兵的动作可真不慢呐。“
在占领徐州之后,仅仅四天的时间里,就已经攻克泗州,主力正在渡过淮河,其前锋直逼扬州。
气势汹汹准备清君侧的左良玉忽然莫名其妙的病死,这让弘光君臣欢欣鼓舞的同时,史可法也终于如愿以偿的回到了扬州。
作为淮扬督师的史可法,既没有利用这点宝贵的时间加强防线,更没有在南下的过程中和左部有过哪怕一次战斗,虽然也有身不由己的原因,可宝贵的时间和战机就在他这么辗转之中白白溜走。
这些宏观方面的消息很容易就能得到,关键是清军的详细兵力部署、后勤保障、军队制置、各部统属等详细情报。
已经渡河和正在的渡河的是清军主力,也是多铎手中最为精锐的部分,其中满蒙各有两旗(固山,现在读者习惯称为旗,真正的满洲兵在入关时候大概有十个固山——作者按),汉军一旗,共计五旗兵力。
在江北各镇南调的时候,刘良佐给弘光帝的报告是:“虏众约七千余,或不过八千,余者多为沿途新附……”
至于史可法,由于采取过分保守的防御战略,对于清兵的总兵力也只能有个大概的估算。史可法给朝廷的奏报是“建虏如火,兵甲廿万”。
多铎的兵力到底是七八千人还是铺天盖地的二十万大军,南京方面并不是很清楚。
满洲兵的建制李四比较摸底,每固山(旗,以后为了行文的方面将弃固山这个很正统的称呼,使用旗这个通俗说法)战兵数量在七千五到八千之间,这个数字只包括真正的战兵,根本就没有把奴兵计算在内。
显然说多铎只有七八千嫡系人马的说法完全就是在胡扯。
多铎手中主力就是这五旗人马,纯粹的战斗部应该在三万五以上四万以下,再加上相当数量的奴兵,总数应该在六七万之间。再加上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所部以及河南的降兵随从,算上在归德收拢的三万新附,杂七杂八算起来也就在十万到十三万之间。
随着清军的快速突破,尤其是从亳州到淮安这么漫长的距离,清军就是神仙也很难集中兵力。
尤其是那些新附军,本就是大明官军和地方武装,编制混乱战斗力低下,分布在漫长的战线上,也就是摇旗呐喊的份儿,最多做些护送军资维持给养的边角活计,真要打起来,李四还真没有太在意这些乌合之众。
李闯都能吓的他们龟缩不出,就更不是赴死军的对手了。
赴死军需要认真对待的其实就是多铎手中那五个旗的精锐而已。
满洲战兵的战斗力绝对需要重视,尤其是在野战的情况下,满洲兵至今尚保持着不败的金身;那两个旗的蒙古兵是在皇太极早年间就正式编入八旗,无论组织度还是战斗力都不低估,和分散在草原上的蒙古本部人马有本质的区别。
即便是看起来最为弱小的一环——汉军旗,也是十几年前就在皇太极手下纵横的老底子,比关内新建的汉军要强的太多。
“唯有五旗人马还算是个像样的对手,尽管满洲人多,也没有多到天上去,微不足道的三比一而已,”说起这个,李四总是能把战略上蔑视敌人的真理发挥的淋漓尽致:“就是他们再厉害,还能强得过当年皇太极的披甲重骑?”
当年的辉煌战迹,总是能够让赴死军的士卒们士气陡涨。
士气是一回事,真正的兵力对比又是一回事。赴死军的战斗部只有万把人,算上后续的丁壮民夫,也不过两万三四。这样的情况下,急吼吼的全军压上和优势敌人硬拼那不是英武,而是缺心眼儿。
何况李四从来就没有打算和多铎硬拼兵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展开人海大战是最不智之举。
所以并没有不奥名的催促队伍死赶慢赶的加速行军,而是可以的保持将士体力,同时注意和身后后勤部分的距离。
大明朝的龙兴之地,洪武太祖的老家——凤阳一带,早已是十室九空。自从手握重兵的黄得功借着“平左”的由头下了江南,早已名存实亡的中都留守司算是彻底烟消云散。至于什么飞熊卫、英武卫这些在大明朝早年间赫赫有名的军屯重地,也是人去楼空,仅余一片狼藉。
自从兵灾祸起,能跑的都跑了,仅有几个大点的城镇勉强算是人烟稠密,临近滁州一带,几乎是“百里无鸡鸣”的末日景象,难得碰到大股避乱的灾民。
一来是人都跑了,来不及逃走的早被清兵杀的干干净净,经历兵乱之后的村庄大多已是一片焦土。
如今日驻扎的这个小小村落,三几百户的规模,就被路过的清兵屠了个干干净净。
光是赴死军士卒从废墟中收敛起来的焦尸就有一千挂零,断壁残桓随处可见大片已化为黑褐色的血迹,残肢碎肉四散,稍不留神就能踩到半截尸体。
对于清兵的残酷杀戮,已经不必再有任何煽动,赴死军上上下下默默的替同胞收尸的时候,恨的后槽牙都痒痒:“真他娘连畜生都不如,连老百姓都杀。”
“骂有一个屁用?能骂下鞑子一根毛来?真要想解气,还得靠咱们手里的叉子。”
“血债呀,不连本带利的讨回来,能把爷们儿活活憋屈死。”
每当这个时候,人们总是有意无意的联想起自己的家人,然后就不由自主的捏紧手中铁叉……
“这儿……这有人。”在士卒的惊呼声中,在一个被烧掉半截的谷仓里,发现一大群蜷缩在柴草中的孩子。
这些孩子比赴死军的孩儿兵更小,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
孩子们蜷缩着,麻木的看着这些前来解救他们的士兵。在这些孩子身旁,是许许多多不过三几岁的幼儿,开裆裤都没有换下来呢。
这些幼小的孩子绝大部分已经成为僵硬的尸体。
当李四看到这一切的时候,眼泪几乎要当场掉落。
一具具长不过三尺的幼儿就那么冰冷僵硬的蜷缩着,如一片写满屈辱的碑林。
观者心头何其悲愤!
“忠诚伯,下命令吧,咱们爷们要和鞑子决战。”
“老子就是把这一百多斤扔在战场上,也不能让鞑子祸害咱的娃娃……”
“李兄弟,开战吧。”有的人已经哭出声来:“鞑子都杀到家门口了哇……”
李四沉默不语,毫不掩饰眼眶中的水光,真不敢想象这些孩子伴着同伴的尸体,是怎么熬过这十几天的。
拉起一个最大的孩子:“你们是怎么活过来的?吃什么?喝什么?”
“吃谷壳,小一点的孩子都吃死了,可我们还是要吃。”
“为什么?”
“我爹我娘都被脑袋上有辫子的恶鬼杀了,我要活下去报仇。谷壳吃完了就吃屎,就喝尿,反正是要活下去。”
清脆脆的童音中蕴含着何等滔天的仇恨……
“你们是怎么逃过鞑子刀子的?”
“我们没有逃,是那些脑袋上有辫子的鬼不杀我们。”
难道鞑子还知道怜惜幼童老弱?人们明显就是一怔,士气在以能够感觉的到的速度在下沉中……
“因为我们没有车轮高,脑袋上有辫子的恶鬼把高过车轮的都杀光了,只留下我们。我哥哥和姐姐比车轮高,被恶鬼栓在马上拖死了,拖的只剩下半片身子。我也想跟着哥哥姐姐一起去死,可我踮着脚也没有车轮高。”
“王八操的。”
“杂种……”
在暴怒的谩骂声中,李四分明感受到这些孩子内心疯狂的隐忍和滔天的仇恨,眼中泪水倏得落下:“你们以后……跟着我吧,咱们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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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死扬州
第115章 骡子不瞎
是蒙古人。
高过车轮者杀,是蒙古人的习俗,绵延已几百年。
当年的成吉思汗年幼时候,就因为个子矮小没有高过车轮才躲过一死,如今黄金家族的子孙已经沦为满清的走狗,成为多铎的帮凶。
八旗中的蒙古士兵由来已久,虽依附于满洲人却有自成体系,算是清军中战斗力相当不错的部分。
以多铎侵略如火的席卷之势,最有利的方法应该是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击破扬州,蒙古士兵之所以没有随主力东进,原因只有一个。
满洲人不信任新附汉军,或者是对汉军战斗力持怀疑态度,所以把后勤线交给了蒙古人。
“路大哥,晌午的这顿饭你们马步营要吃的快点。”李四用草棍而是干土地上划拉,简单的勾绘出当前大致的形势:“这一带,尤其是都南山以南,石梁河以北这一片儿,肯定有鞑子的后勤补给线……”
“你怎么知……”骑马步兵最大的侦查范围也就到石梁河附近,李四竟然知道了更远地带的敌情,路丙寅本来要问个为什么,可一到这个兄弟对大局如神一般的掌控能力和如妖般智慧,老路反而不问了。
“而且我还知道给多铎运送粮秣军资的一定是蒙古人,你们马步营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侦测到对方的兵力和大致的行进路线。”李四看着这个最为亲近的路大哥:“我不会在这里坐等你的情报,而是要带兵急进,所以在明天中午之前,你一定要把敌人的大致情况摸清。”
“蒙古人?明天中午之前?”路丙寅摸了摸腰里的烟袋锅子,拿出来又装了回去:“我们马步营是没有什么问题。大军这么着急的前进,一个日夜赶一百多里的路程,弟兄的体力肯定跟不上,就是勉强能够到达,战斗力也要大打折扣……”
老路这一批护村队时代的赴死军元老,对蒙古人的痛恨比对满洲兵还要多几分。
长城隘口的边民哪一年不遭受蒙八旗的抢掠?受过的欺负还少了?但这并不能使路丙寅这样的老行伍脑子发热的不顾一切去和蒙古人拼命。
“这个我知道,现在时局紧急,也顾不了许多了。”
“大主意你拿,我只是拾个漏补个缺啥的,既然兄弟你已经有了成算,我就啥也不说了。”老路站起身就走:“人吃不吃的没啥,马可不能饿着,我这就叫人去给马匹添料……”
以清军火速的进展来看,现在多铎的前锋快要到扬州了吧。李四甚至有过挥师东进直接增援扬州的念头……
一想起扬州泼天的血光,李四就有些方寸大乱,几次三番的要做出头脑发热的冲动之举,每一次都是强行压制这种冲动,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去扬州是肯定的,只不过不是去和史可法一同困在孤城当中……
日头刚刚歪过去一点点,在大部分士卒刚刚端起饭碗的时候,马步营就呼啦啦的撒了出去。半天沙土当中绝尘而去的身影引得许多人齐声喝彩。
按说经历过的大小战事已不算少,早就应该有了从容不迫的心态,偏偏这个时候的李四说什么也静不下心来,索性很随意的在营地中游走。
一百多门生铁小炮一字摆开,拖炮的挽马也都上了料,整整齐齐的小炮怎么看怎么小气,根本就显不出火器之王应有的威风。
即便是在这个年代,这种自重四百斤的生铁小炮也算是很不起眼儿的玩意儿,无论射程还是威力都无法与当时的主流大炮媲美。可是李四却执意要铸造这种早就过时的铁炮,让许多人都想不通。
铸炮不光是把铁水倒进模子那么简单,还牵扯到许许多多相关联的部门,光是冶铁的精纯度就很难掌握。赴死军没有大明工部那么庞大的工匠队伍,更没有已经成熟的铸造工艺体系,不肯可能在短时期内铸造当时流行的巨炮。
至于动辄几千斤甚至上万斤的红衣大炮,赴死军还真的难弄到手。就算是弄到手也无法发挥它应有的威力。
那些大炮多是为城池攻守之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