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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甲申天变-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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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官职,可好歹也是三朝元老,联合起一竿子人的话,说话还有一点点儿的分量。尤其是开科选士这种事情,本就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的好事儿,朝廷里头没有道理不允。

对于读书人来说,再开科举绝对不赶走鞑子还要重要百倍。

赶走鞑子听着虽好,毕竟是天下人的事情。可科举这种事情可是干系到切身利益的,而且最大的利益。

尤其是对这些还是白丁的读书人而言,要是有门路的话早就托门子走关系的挤进官场了,还用得着在这里鬼魂?正是因为身后没有势力身前没有关系,才不得不把所有的希望放在科举上头。

钱谦益撺掇……不能说是撺掇,应该说是促使。钱谦益老大人极力促使朝廷快开科举,这对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是一个最大的好消息。

读了半辈子的书,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虽然经常唱几嗓子高调,可对自己的生活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善,甚至还要倒贴盘缠。比如说来南都一趟,就要把家里老母亲辛辛苦苦织造的布匹变卖掉,要不然就没有脚钱。

要说别的,读书人肯定是不行。可要说是做八股,这些人都是行家里手,一个赛一个的厉害。花团锦簇引经据典的文章随手就能做出几篇来。

钱老大人这么一说,众人顿感前途一片光明,高中三甲虽不敢夸口,可要说说弄个举人老爷啥的当当还不如探囊取物一般?

钱谦益给立刻就成了在场所有人,甚至是天下读书人地眼里的好人,因为他给了这些人一条光明的大道和一个希望。

“切勿欢喜的过早。”万众瞩目地钱谦益可没有这些年轻的读书人这么单纯,开科选才这样的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是重中之重,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的事情:“如今朝政为学官把持,这些学官倚老卖老,自以为是首拥之臣,便把持各部各司,早已架空了天子圣君。如今开科已成潮流之所向,估计这些老学官们也难以逆转,可他们要是在科举之中营私舞弊,我等也断断不能坐视束手……”

如今文禁言禁都开了,也就没有了因言而罪的忌惮。很多人很多事都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尤其是东林指摘人物风评政事的传统之下,说起话来愈发地肆无忌惮,就差指名道姓的说哪个哪个是奸佞之臣了。

不管什么世道,科举里头的黑暗之事都不曾少过。多少寒门学子虽有满腹经论,却被排挤在金榜之外,庸庸碌碌了此一生。

对于探摸或者渎职这样地罪行,读书人虽是口诛笔伐,可最恨的就是在科举之中上下其手的那种人,因为这堵死了他们晋身的路子,伤害到了他们地切身利益,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容忍。

朝廷里的局面确实有向老学官们倾斜的意思,无论是中枢还是军机,甚至各部各衙的要害部门儿,都是老学官的人在把持。曾经也出力不少的东林人除了摸到一点边边角角地闲散官职之外,基本就没有得到什么实惠。

眼前的钱谦益钱老大人身负清流之望,隐为东林领袖,就算进不了中枢军机,最低也得是个尚书地缺,要是补个侍郎都委屈。可现如今呢,四品的书官儿而已,连上朝地机会估计都没有多少。

照这么下去,东林人迟早被排挤干净。那些学官为了进一步把持军、政大局,肯定会在科举中安插他们的自己人。至于这些一腔热忱满腹锦绣地“斑斑大才”,都得靠边儿站。

一想到这些,读书人就是再有涵养再怎么斯文,也忍不住的齐声大骂。

钱谦益等人只是冷眼旁观,等这些人的情绪上来了,估摸着火候也差不多的时候,这才双手虚按,示意众人肃静。

“如今圣

人环伺,正是我辈奋发之时。可我等无权无势,之?”钱谦益环视众人。

下边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世道就是这样,究竟的是实力。你就嗓门儿再高,把临江楼的顶棚都掀翻了,又有什么用?怎么对付那些大权在握的老派学官?

喊口号肯定是没有用的。

“何以抗之?”钱谦益再次提问,声调低沉的出奇,似乎是在问在场的所有,又是在问他自己。声调陡然提高,钱谦益大喊道:“唯有合力同心,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团结起来,扎成堆儿抱成团儿,心往一块儿想劲儿往一块儿使,千千万万个读书种子汇集成滔天大浪,才能直达圣听,清除圣君身侧的阴翳邪气……”

“对,对,咱们要团结起来。”

“千千万万的读书人,谁也挡不住,谁也不敢挡。”

“咱们这就去叩阙请愿……”

本就热切的学生们受了钱谦益这么一激,顿时就鼓噪起来。更何况还是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和前途?

“我的意思呢,也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同僚商议过了,就是成立东林社,按照地域划分成十三个分设……”钱谦益绕了这么大的***,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老夫不才,暂为东林社之社首,待有才德兼具又足以领袖群伦之俊杰之后,老夫必然让贤绝不贪恋,诸位以为如何?”

从东林出现之初,就是一个松散的组织,甚至连组织也算不上,只代表了一部分人的观点和利益而已。后来党争纷起,也没有出现一个实质性的组织。如今的钱谦益就是要把这个松散的东林组建成一个真正的组织,一个能够发挥作用的组织。

其实钱谦益和几个自认有功又不得志的官员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并且一直在筹划把这个想法付诸现实。近来这件事情得到了两浙方面地支持,才借着这个机会正式提出。根本的根本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天下读书人的福~,绝对是另有目的。

但是这些死读书地学子们哪里能知道这些深而有深的东西?一听了钱谦益的提议,立刻就是一哇声的叫好:

“我等团结如一,力可断金。”

“钱师为社首,实至名归。”

“好,”钱谦益大赞一声:“既然诸位如此器重,老夫就勉力一试,暂为社首。也要为天下的圣人门徒争这一回……”

很快就有人把单子分发下去,十三个分设的详细构成、东林社地上下构置等等一目了然。

“今日东林社初立,再饮以庆。”钱谦益带头喝了一大杯,下面又是闹闹哄哄的好一阵子,中间还挤到了板凳什么的,发出很不协调地刺耳声响……

“入社事宜稍后办理,诸位入社之后,当以我东林社团之大局为重,尽心竭力发展谋取……”鼓励的场面话儿说了不少,钱谦益再次抛出一个很是香甜的诱饵:“至不济也要谋个考官之职,不能让那些个幸进小人堵了我寒门学子的出路。”

科举之事,一般都是一主两副三名考官。主考官自然是做主拿总地,可副考官也不全都是摆设,若有异议,主考官也能强行通过。

若是大伙儿尽心,给钱谦益谋了个考官的职位,哪怕就是个副考官,也等于是在选拔人才方面给东林人开了一个口子。

东林社社首若是做了考官,不用说也是这些人的福音。谁还不抢着争着的入社?

能有一个座师当考官,这里头的利害关系可就大到了天上去。只要能有几个东林新人通过这个路子晋身仕途,以后大伙儿的路子可就宽阔地多了。

谁还能不明白这里头的道理了?

在一片嗡嗡如万蝇齐舞地乱声当中,东林社算是正式成立了,钱谦益这位几起几落的东林领袖正式成为社首。

主要地事宜算是完成,剩下的就是钱谦益这个社首和几名骨干举杯共庆,周遭地那些地方名流和风望人士也是欢喜的很,饮了一杯又一杯。

可不就是应该欢喜的么,眼下的鞑子已经不成什么气候了,赶出关外也就是转眼就能看到的事情。战事一了,紧接着就是安抚地方展布民生的事情,这些可都是文人的拿手好戏。要是不这么提早准备,朝里朝外的大权实权还不都给那些学官们刮分了去?

可那些学官深得天子信赖,不是说话就能扳倒的,也只有集合下层的力量再次形成风潮,或许才能分到一点权利。

兴武小皇帝被以前的弘光帝现在的福王软禁在兴善寺的时候,东林可是出过大力气的,甚至在太子登基的过程中,东林人也有相当不错的表现。

可事情完了,一把子力气也卖在那里了,风险同样没有少担了,却没有得到应得的实惠和好处,叫人如何能够平心静气?

眼看着圣天子和学官共治天下的局面日趋稳固,谁还记的东林这匹老马?再这么下去,东林人就只能被一点一点的边缘化,直到彻底出局为止。

这个时候要是再不争点儿什么,可就真的是来不及了。

要说结党而争,东林绝对是一把好手。

把东林实质化,不仅仅是他钱谦益的意思,也同时得到了一些在朝官员的认同,这中间自然也少不了两浙方面的支持。

眼看着一个个被鼓动起来的读书人争抢着报名入社,拿着个纸片子欢天喜地的模样,钱谦益也是志得意满,仿佛见到了自己桃李满天下的盛况,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学生一排排一列列站立在朝堂之上的英姿……

要是这个事情成了,即便是百年身后,也少不了文人领袖的盛名。

一直闹腾到天色擦黑,各地蜂拥而来的学子们这才渐次离去,热闹了一整天的临江楼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毕竟是有了年纪,身子骨大不如前,折腾了这么一整天。钱谦益也累的如同磨过三斗谷子的老驴,通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落一般的酸疼。

迈步出了临江楼,迎面的冷风一吹,刚才的暖意和热切顿时就下去一大半儿,仿佛还冬日一般的风寒侵骨,忍不住的打个哆嗦。

想不到外面竟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水,虽然不算大,可也是绵绵密密,远望之下,街道上弥漫的都是若有若无的潮气,就连已经亮起的灯笼都显得是那么昏黄晦暗……

街角处,一倩影手持油伞正翘首期待,钱谦益知道那是柳如是,紧跑几步过去,溅起的污泥把白袍子都弄的星星点点……

远处还有许多学子正找地方避雨,身影是何其狼狈……

第184章 鬼过清明人过关

许是真有天人感应这么一说,反正历年来的清明节这雨水。今年也不例外,天色还没有亮的时候,就传来雨点子拍打窗户纸的声音。

因为这一阵子关二爷家来的亲戚太多,一时又购不到那么多的大宅子,所以直到现在,檐扩跨深的正房还是让亲戚们住着,而关二爷一家子则搬到了矮小无檐的小配房里。

因为没有挑出去檐子,历经整整一个冬季大风大雪轮番折腾的窗户纸就吃不住劲了,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工夫就被稀稀拉拉的让春雨给浸软了,估计再也撑不了一会儿就会破裂。

现在的北京城和这窗户纸也差不多吧。

虽然历经了许多惊涛骇浪般的大变故,可现在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只怕连微不足道的小“雨点儿”也招架不住了。

关二爷起了个绝早,简单的梳洗一下,对着还窝在炕上的婆姨说句“窗户纸改换了”,就提起昨天就准备好的荆条子大黑篮出门了。

“披件子厚衣裳,当心倒春寒。”婆姨嘟嘟囔囔的嘱咐着。

“都什么年景了,哪里来的倒春寒?以后的天气越来越暖和。”关二爷话里有话,当然他那只知道围着锅台子转悠的婆姨听不懂这些。

篮子里装的是黄表纸和剪好的纸钱,还有两根大白蜡烛一把子香火,再就是冷猪头肉和鸡脖子,最后是俩白面大馍馍。这些都是上坟给祖宗烧纸少不得的物件儿,不管是缺了哪一样,九泉之下地老祖宗们都会跳着脚地大骂后世的“不孝子孙”。

因为下着小雨,街道上湿漉漉的泛着水光,时候又这么早。要是放在寻常的日子,街道上肯定安静的很,连鬼影子也难得碰到一个。

可今天不同。家家户户都要上坟烧纸。所以就显出一种空前地热闹。满街筒子都是和关二爷一样提着篮子准备上坟地街坊。虽然是这清明时节。可大伙儿没有一点儿“欲断魂”地意思。反而都是笑嘻嘻地互相打着招呼:

“二爷。起地可真早。”

“你也不晚呐。今儿个要是起晚了。老祖宗们肯定要骂地。哈哈。”

“可不怎地。地下地祖宗们都等地心焦了呢。”

除非是绝户人家。要不然上坟敬祖宗这种事情就轮不到家里地女人出面儿。街上海海满满地都是大老爷们儿。一个个嘻嘻哈哈地出城祭祖烧纸。

到了这样地节气。城门总是开地很早。这已经是惯例了。

经过城门附近的时候,关二爷特意的留着心呢,仔细查看了城门兵丁的大致人数和方位,估算了耳房兵窝子地精确距离,然后继续和人们说着闲话,穿过城门洞……

要说上坟烧纸这种事情,和是不是孝子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可人们总是习惯性地认为上坟越早就越能显出孝心,要是谁来晚了,背后肯定就有些个好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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