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变-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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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依旧是满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刚才呀,我也注意到了,大伙儿都没有空着手过来,这见面礼的规程我也明白。可这里头哇,很多人都是我淮西的捐官儿,和我李四是上下级的关系。我要收了你们的礼,这可不就是行贿受贿了么?这些人地礼物一会走的时候,我会让人退还给大伙儿。其他的嘛,承蒙大伙儿看的起,这么大老远的还带了礼物,我李四心里头明白,这是给我脸呢,却之不恭,我就收了,哈哈……”
这么一说
曾花了银子捐个狗屁不是的官职地人们,心里倏的轻松惬意:好歹买了那个啥也不是的官职,看来也不完全就是一无是处,起码是被李四当成了自己人看待,一会下刀子地时候可能也不会太狠。
那些没有花钱买官儿的家伙,心里立刻就是一凉:买了官儿的和你李四就是自己人,那我们这没有买的岂不就是外人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做个冤大头了。天知道李四会不会趁这个机会狮子大张口呢。这要是回去了,说什么也要买个官职过来,当然不指望真地能有什么权力,可要是能让赴死军当自己人看,还是绝对物有所值的。
李四“滋儿”的品一口茶,脸上的笑容更盛:“眼下是什么世道也不必多说了吧?老百姓们都活不下去了……”
来了,来了,话儿头是开了,接下来肯定是要张口要钱了。
李四看着下面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神色古怪,自然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嘿嘿一乐,说道:“兄弟我也知道,大伙儿是怕我张嘴要你们的银子,是不是?”
这么那话一挤兑,众人脸色更加古怪。
这个世上,除了割肉就属掏钱最疼了,有钱谁愿意往外掏?可当着李四的面儿,这话实在不好说出口。
“哈哈,今日之聚乃是咱们私下碰碰头而已,互相说说心里话儿,大伙有啥就说啥,也不必藏着掖着……”
终于有人站出来,惶恐地说道:“都帅大人做的是为国为民地大事,小人知道这个,若是赴死军……咱们赴死军真要短住了,都帅大人尽管开口。只要数目不是……不是太大,小人情愿舍家为国。可数目要是太大了,小人可实在拿不出来……”
“好,”李四遥遥拱手:“我最敬的就是这位大哥这样地汉子,能舍家为国,好汉子。不过呢,大伙儿实在是误会了,今天咱们不说钱的事儿。我也绝对不会再掏大伙儿地子了,这点儿事情我说道就能做到。”
啥?不要银子?原来不是要银子的呀!李四这么一说,大伙儿心里那块石头总算是着了实儿。不要银子就好,只要不掏大伙儿的银子就好说,什么都好说。
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以后也不打大伙那点银子的主意。
吃了李四的这么个好大的定心丸儿,众人无不眉开眼笑。
刚才的笑容肯定都是装出来的,现在才是发自内心的笑哩。
“哈哈,我就知道大伙儿怕我惦记你们的钱袋子呢,其实我李四也不是那么没出息,真要是手里头短住了,我找鞑子摸钱去。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个道理我还能不懂?”李四笑着说道:“我知道大伙儿是叫我祸害怕了的……”
“哪里哪里,都帅大人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心情一好,说话也就大胆了。
李四拱手做个罗圈揖:“以前那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不得不得罪诸位,不得不从诸位碗里找食吃,有什么到不到的地方,今日就算我李四给大伙儿陪个不是了。”
众人赶紧齐齐起身还礼:“大人是为国出力,我等小民自然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实在是分内之事,当不得大人之礼。”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融洽,李四这才说道:“今天呢,我就问大伙儿一句话,大伙儿都是有田有产的大户,大伙儿说咱们淮西的赋税重不重?”
“不重,不重,”明明是几百年来从来没有过的重税,可大伙儿就是再放肆也不敢说个“重”字儿,那可是打李四的脸呢。
“哈哈,仅仅是一江之隔,咱们这边地田税商税就是南都的三倍,我知道税负极重。”三倍于江南的赋税,要说不重可就真是见鬼了。得亏是在李四这里,这么重的税赋负担要是搁在崇祯朝,光是言官清流的吐沫星子都能把李四淹死好几回。
“容小人说句公道话。”座中站起一人,礼数很是周全,看样子也是读过书的:“表面儿上看,都帅大人的税是重的不能再重了,三倍于朝廷怎么说也不算是轻了。可账不是这么个算法儿,比如我家,在江南和庐州都有布行都有田产。可咱们淮西只要是缴税之后,再无其他杂七杂八名目繁多的各种开支,细算下来,负担比江南要少地多。至少,不必再上下打点衙门里的大老爷们,也没有人打着各种幌子加税抽份儿钱……”
别的不说,大明立国之初,田赋可以直接用糙米的方式缴纳。既然是糙米,肯定是有点儿稻壳什么的,官府收回去以后也是要再加工一下去去壳才能吃,理所当然也就要扣除一部分的斤两,用来抵消稻壳地分量。可如今朝廷的税法没有改,下面的大老爷们却只收精米不要糙米。而且照样要刨除稻壳地斤两,谓之去杂税。
可几千年来,谁他娘见过精米还要去稻壳儿的?
可官字就是上下两个口,人家怎么说下面的人们就得怎么办,谁叫大伙儿是老百姓呢?去杂就去杂吧,大伙儿也就认了。可如今的去杂税竟然到了每石要扣十三斤地疯狂地步,光是这一个杂税就比朝天里的田赋还要多的多,就是下面的奸商也敢把去杂去的超过二斤,地方上竟然达到了十三斤,难道他娘老百姓的稻壳是铁地?竟然要扣这么多?
众人深以为然,大表赞同。
历朝历代,税费从来就不是什么大的负担。要是严格按照制度来看,从来就没有哪一朝地赋税真就重到逼迫老百姓造反的地步。
最大地负担来自地方势力的盘剥,和附加在税赋之上地各种开销。
江南行的是崇祯朝的税法,按照这个税率,粮食产量相当高的江南每亩税赋折合粮食也就在十一二斤左右(北方灾区是八斤),在亩产精米能达到四百斤的江南这点税真的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老百姓们收获的四百斤粮食里头,自己留下的也不过是大几十斤而已,绝大部分就凭空“消失”了,既没有进国库,也没有在老百姓手中。
可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说起来确实有点匪夷所思,但这却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可不是在变戏法儿。
至于那消失的绝大部分财富,李四很清楚到了什么地方。
在官僚士绅阶层手中。
在淮西,赴死军以雷霆甚至是血腥的手段清洗一大批官僚士绅,同时震慑了同一阶层的其他人。以强力手段把高达七成以上的地租降到五成,同时任命自己人,组建成新的官僚阶层。
从骨子里讲,这个崭新的官僚阶层还赴死军的军队北部人员,对于李四的命令,执行起来也是不折不扣。
因为没有借机大肆搜刮,更没有巧立名目的征取这税那税,虽然淮西担着国朝最重的税赋,老百姓的收入反而有所提高。
就是因
把属于官僚的那一部分利益给截住了,在赴死军抽取时,把其中的一部分返还给了下面的地主。而地主受五成地主的强力限制,又间接把一小部分利益返还给了农民。
这些利益对于习惯了吃大头的官僚来说,确实是小部分油水,但对于习惯了所剩无几的农民来说,很可能就意味着家里的粮食能多一倍。
“这么说,大伙儿还是赞成目前的局面地?”
“赞成。”
“那好,今天咱们就说死了。”李四把巴掌一伸,刚才脸上的笑模样一点儿也没有剩下,反而是在咆哮着威胁:“五成地租,绝对不可超过,要不然……大伙儿是逼我撕破脸皮呢。”
赴死军的血腥清洗,至今都让人不寒而栗,李四这么一厉声大叫,大伙儿立刻就是一哆嗦,赶紧应承下来:“对,就是五成,绝对不会再多。”
要是超过了五成,就等于是一成也不会得到,甚至有可能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五成的地租……”李四虚虚的这么一划,好似凭空划出一道线一样:“就是一道地界子,只要不过了这个界,我李四绝不难为诸位。大伙儿都是乡里有头有脸的,家里头有银子有房子,可也不能不让老百姓们活,大伙儿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那是,那是。”
在众人的附和声中,李四举起小茶碗子,示意众人同饮,然后说道:“既然诸位愿意和我赴死军同舟共济,以前大伙儿捞了多少我就不管了。老实说,我也让大伙儿吐出来不少了,这些事情咱们都揭过去再也不提……”
“以前的,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都帅大人说地有道理,关键咱们看以后的。”众人饮尽茶水,好似是和李四喝了同心酒一样。
“大伙儿家里肯定都存着不少粮食吧?”李四笑呵呵的说道:“都别怕,也别犯嘀咕,我不是惦记大伙儿的那点家底儿。大伙儿的底细我都知道个差不多,家里粮食肯定是吃不完的,要是啥时候你们想粮食了,可拿到我这里来换银子。绝对是随行就市地公道价格,也不扣杂也不扣水儿,也没有人敢在我手底下抽份子钱……”
“这就是两好凑一好的事情,都是为了那些远来的百姓嘛。”李四面带春风地说着,仿佛刚才咆哮着威胁大伙儿的不是他李四。脸色变的这叫一个快,和唱戏也差不多了:“要是大伙儿不想呢,也不勉强,这就是自觉自愿的事情……”
李四这个人心狠手黑,是半点儿也不假,可说话绝对不是放屁,只要他说地出就能做的到。大伙儿都多多少少的听到了一点儿风声,赴死军正把以前用在淮西的手段推而广之,正敲诈勒索各地的富户呢。
这天底下的有钱人多了去了,赴死军还能缺了银子?
只要他李四能把银子给大伙儿,大伙儿就能把粮食卖给他李四,反正卖给谁不是卖呢?说不定还能在李四这边落下个好名声呢。
再者说了,天下这么大,每年打下来地粮食多了,只是没有在老百姓的手里而已。李四手里地银子多着呢,大不了到江南去买米,这点还是困不住赴死军的。
“对了,这眼看着天气就要冷了,外头受苦地人也不少,”李四大作忧国忧民之状,长叹一声道:“民生多艰呐,一想起这个我就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冬天到了,外头那么多地百姓要是冻着了怎么办?要是饿着了怎么办?诸位里头要是有心帮我一把的,到时候就支架几口锅,开几个粥棚子。家里有破烂棉衣的,也舍几件出来……这等好事是为自己积阴德呢,咱们赴死军也不会忘记大伙儿的好处。”
开棚子放粥这种事情,其实费不了多少米。就是一粒赶着一粒走的那种粥,就算是不错了,随便拿出一石米来,就能支撑个十天半月的。本就不费几个小钱儿,还能落下偌大的好名声,自然是惠而不费的事情。
“言而总之,今年的这个冬天是最后一关,只要坚持到明年夏粮下来,我李四也不怕老实告诉大伙儿,过了明年夏天,咱们淮西就是天下无敌。
到时候好处少不了,只要大伙儿帮我李四缓过这口气儿,我忘不了大家。”
赴死军的崛起这才几天工夫?就已经成了今日的局面。放眼四顾,周遭还真没有能够实际威胁到赴死军的力量。要是等到明年夏天,还不真就是一飞冲天了?
李四所需要的仅仅是坚持下这个冬天而已,只要在春暖花开以前没有什么大的变故,到时候赴死军可就真的敢言天下了。
“列位,我已经给淮西地各州各县下了死命令,要他们提早准备,就是说了天也要把民生维持住。不管这个冬天发生了什么,哪里要是饿死了人冻死了人,我李四可就什么情面也讲不得了……”李四起身团团一揖:“大伙儿要是看好我李四的,就帮着我缓上这最后一口气儿,要是不看好我的,请在一边瞧着,到时候谁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呢!”
的虽然是好听的很,可谁还能听不出李四话里话外的火药味儿?这个忙要是不帮,以后有清算的时候。
……
好容易打发了这些各地来的大户们,李四终于有机会清闲一下。
这说笑就笑,说闹就闹地本事最费神,满面带笑的时候忽然就换上一幅土匪面容,可不是什么人就能演绎的如李四这般炉火纯青的。尤其是把威胁恐吓再转换成推心置腹的样子,脸皮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了。
“舒城县……”
“卑职在。”金县尊微微躬身,听候差遣。
李四发狠一样使劲揉捏眉心部位:“舒城内外还没有住处的百姓我看不少哇,你有什么法子解决这个事情?”
“以工代赈。”金求德说道:“城外和沿子上起了十三趟房子,还有些是没有完工地,等冷气下来的时候应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