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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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淡从来没想到过一个人的腿能够如此灵活,却见这些腿影在空中轮圆了,如同鞭子一样狂风骤雨式地抽向冯镇。
“好俊的鞭腿。”冯镇禁不住一声喝彩,却没有闪避。他已经在瞬间看出,此人的腿影都是虚招,真正的杀着还在后面。
冯镇右手一转,一截铁链“呼!”一声缠到手掌和胳膊上,如同戴了一只铁手套。
这个时候,漫天腿影一收,化为从下而上的一踢。
如同一把黑漆漆的弯刀,自下而上一撩。
这是北方弹腿中有名的“阴刀”,若被踢中,只怕内脏都要被搅成一堆烂肉了。
“来得好!”早有准备的冯镇伸出已经被铁链裹住的右拳,狠狠向下一击,径直朝这个细长汉子右腿的迎面骨敲去。
小腿迎面骨前没有肌肉,只有一层薄薄弱的皮肤。这个锦衣卫武士的右腿若真被冯镇一拳击中,就算他武艺再高,也会被打成粉碎性骨折。
细长汉子识得厉害,左脚在地上一用力,整个人弹簧一样退出去十来步距离:“好武艺,贼子厉害!”
细长汉子和冯镇从开打到分开,过程极短,可以说是一触即分,先后也不过两秒钟时间。看的人固然眼花缭乱,但身在局中的二人却知道其中的凶险。
刚才他们所换的这一招,若一个应对有差,就要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所以,等到二人脱离接触。他们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憋在胸口的闷气,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热汗如浆迸出。
“我来助你!”冯镇还没来得及换气,就有金风扑面,又有一个矮壮汉子跳将出来。他手中舞着一长一短两把雁翎刀,连环不绝砍来。
这手刀法又有其精妙之处,长刀威猛快捷,使的是大开大合的势子,每一刀下来,都带起一片轰隆闷响。而短刀则狠辣连绵,多用刺、戳、挑那样的小巧招式,也听不到任何风声,可却让人防不胜防。
好个冯镇,心中也自不惧,右手一抖,缠在手掌和胳膊上的铁链猛地甩开,在身前舞出一片黑色的大弧,将矮壮汉子的阴阳双刀挡住。
“当当当当!”雨点一样的磕击声响起,爆炒豆一样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呀喝!”细长汉子发出一声夜枭般的尖叫,身体如滑冰一样贴地溜来,双腿剪刀般朝冯镇双腿剪去。
冯镇手上铁链一收,只得无奈地朝旁边一闪。他心中也是大苦,北衙里面地势窄仄。眼前这二人武艺虽高,配合也非常不错,可还不放在他眼里。若是在宽敞的空地上,以冯镇的武艺,再配合上腾挪功夫,就算是再来三五个这等程度的武士,也不在话下。
他刚闪到旁边,却听得背后有锐响骤然而至,眼角一瞟,一柄短花枪刺来,在他背后一圈,舞出一道红色大圆。
这下,他被这三人围在垓心,再也没办法闪避了。
冯镇哼了一声,再不躲避,身体一闪,在小花枪刺中自己的那一刻闪到一边。右手手肘朝前一杵,正好杵中小花枪的枪杆子上。与此同时,手中铁链子搭在左手胳膊上,正好架住一长一短两把刀。
只听得“扑哧!”一声,那个使小花枪的人只觉得有一股沛然之力从枪杆子处传来,心口一热,人就像喝醉了酒一样,连腿了三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紧接着“叮当!”两声,一长一短两把短刀也被弹上了半空。
这个时候,使腿的细长汉子这才溜至冯镇身前。他这一剪剪空之后也不停手,右腿又是一个旋踢,直奔冯镇髋骨。
冯镇避无可避,爆发出一声山呼海啸般的大吼,右脚也是一个旋踢,正好同细长汉子对了一腿。
“啊!”那个细长汉子如何是冯镇对手,整个身体被踢的如同陀螺一样转起来,直到一头撞上旁边的砖墙,这才停了下来。
这还是孙淡第一次看所谓的武林高手过招,虽然比不上现代那种有特技做出的电影场景那么眩目,可却也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万万没想到冯镇的武艺强悍到这种地步,看来,自己收留冯镇是拣到宝了。
等到这三人分开,那个穿大红袍子的锦衣卫指挥使一声怒笑:“好一个凶悍的贼子,竟然在我北衙撒野,轮番上阵,累也累死他!”
孙淡知道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一声大喝:“锦衣卫指挥使朱寰!”
朱寰听到孙淡喊,用凌厉的眼神看过来。
那汪进勇适时一声喝骂:“孙淡小儿,你什么人,竟敢直呼我干爹的名字?”
“锦衣卫指挥使朱寰!”孙淡这一声更大,他将双手朝身后一背:“上谕!”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上谕
这一句“上谕!”一喊出口,朱寰突然面色一变。
这个时候,坐在地上的使小花枪的和使腿的两个锦衣卫已经站了起来,包括那个拣回双刀的汉子,也都想再次朝冯镇扑过去。
朱寰身体一纵,突然跃到这三个打手前面,双臂一张,将这三个手下拦在身后:“且慢!”
孙淡也朝冯镇喊了一声:“不要动手。”
刚才还打成一团,闹成一片的北衙顿时安静下来。
那汪进勇却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见孙淡等人停了下来,一声大笑,“知道我锦衣卫的厉害了吧,捆了他们。”
顿时就要两人冲上前去,将冯镇的双臂抓住。因为冯镇的武艺实在太厉害了,这两个汪进勇的手下想用力将他的手臂卸下来。
冯镇得了孙淡之命,不敢反抗,只苦笑一声,双臂一鼓气,凝成生铁一般。那两个汪进勇的手下本就武艺稀松,如何拧得动冯镇的双手,只咬牙咧嘴地发出一片怪叫。反被冯镇胳膊一抬,悬在了半空。
汪进勇也不闲着,狞笑着朝孙淡走来,一把抓住孙淡的左手:“去你妈的,等下看爷爷怎么侍侯你。”
“大胆!”孙淡轻叱一声,右手一抬,就甩了汪进勇一记响亮的耳朵。
“你!”汪进勇被这一记耳光抽地满眼都是金星。
“上谕!”孙淡微微一笑,再次一声高喝。
“上你**狱,这里是北衙诏狱,不是什么上狱!”汪进勇怒叫一声,就要去抽腰上的绣春刀,可手刚碰到刀柄,眼前人影一晃,又是一记耳光抽到他脸上。
这一记耳光力量如此之大,同先前孙淡那一记不可同日而语。
汪进勇只觉得耳朵里一正“嗡嗡”着响,就像有一群蜜蜂在身边集会。眼前也是一片血红,只觉得右眼视线也模糊起来。鼻子里也酸不可忍,两条热热的液体汩汩流下。
原来,这一记耳光已经将汪进勇的右眼抽的鼓了出来,鼻血也流了出来。
在这一片红色之中,汪进勇看到朱寰正一脸恼地收回右掌。他一脸色不可思议地捂着鼻子,吃惊地大叫:“干爹,你怎么打儿子了,你应该打孙家小子的?”
朱寰看也不看汪进勇一眼,一拂衣服前襟普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声道:“臣朱寰,恭请圣安!”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包括与孙淡一道来北衙的冯镇。
所有人都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儿。
“啊!”汪进勇脸上突然失去了血色,他身体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只觉得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丝力气。
“圣恭安!”孙淡朗声道:“朱寰起来吧,这里是陛下的手书一封,你自己看看。”
“是。”朱寰站了起来,双手恭敬地从孙淡那里接过那张纸条,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确实是正德皇帝的字迹。
他本是宗室子弟,地位又高,同正德皇帝也接触过许多次,自然认得出皇帝笔迹。上面只寥寥写着几个大字“让他去见他想见的人”,也没有落款,可朱寰认为,既然皇帝派孙淡到诏狱来,肯定有话要问自己,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看完之后,他又小心地把条子还给孙淡,“臣朱寰,聆听陛下教诲。”
孙淡板着脸,一字一句道:“朕听人说锦衣卫这段时间借白虹贯日事件捕风捉影,很是发了些财,在这里,朕要恭喜朱指挥了。白虹贯日本无稽之谈,偏偏有人同国家大计联系在一起,想做一篇大文章,朱寰你这么大动干戈,是不是有火上浇油的嫌疑?”
孙淡的这一翻话说得字正强圆,朱寰只听得额头不断有汗水渗出,一滴滴落下。他颤抖着声音道:“臣,朱寰有话说。”
“允你自辩。”
朱寰道:“锦衣卫彻查白虹贯日一事,本就是接了太后和陛下你的命令,也拿了些人犯,断没有捕风捉影,扩大缉拿范围一事。至于发财,臣身居高位,深受皇恩,如何行得贪墨之事,辜负陛下?”
看到这么一个相当与后世的省部级高官在自己面前诚惶诚恐,俯首帖耳,孙淡心中大快。暗道:权力这种东西果然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只要掌握了权力,无论你是谁,可以说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只要有了权力,才能在这个世界活得逍遥自在。
他微微一笑,拱了拱手:“朱指挥,陛下的话问完了。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告辞了。”
“还请天使稍待。”朱寰忙客气地说。
“怎么,朱指挥还想把我关在这里。刚才你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就是想好好收拾我一顿吗?刚才你的干儿子见了我的面就喊打喊杀的,活生生吓杀了咱家。”孙淡不客气地冷笑起来。一朝权在手,自然要将令来行上一行,不收拾一下这几个狗腿子,怎么能出我心头之恨?因此,他学着电视连续剧上奸臣们的模样反将了朱寰一军。
朱寰听到这话,更是尴尬。心中暗道,这个孙淡果然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说话做派都像极了里面的诸位公公。
一想到内庭的公公们那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朱寰心中也是有些畏惧。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汪进勇,心中大恨。怪就怪这个不长眼的小子,什么人不好惹,偏偏要去惹陛下身边的人,找死也不是这种找法。
他飞起一脚正中汪进勇的胸口,将这小子踢得满口都是鲜血,然后回头对孙淡笑道:“天寒地冻,天使来我这里一次不容易,不如进衙门坐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再走不迟。”说完就朝孙淡递过去一个眼色。
孙淡会意,好不容易拿了一份皇帝的手书,就这么走了,也怪可惜的。锦衣卫最近弄得天怒民怨,刚才又拿了自己一百多两金子,不让他们出出血,也对不起自己些天的忙碌。就点了点头:“朱指挥请。”
“天使请。”
这个时候,汪进勇刚吐完血,煞白着脸子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天使饶命,干爹饶命。”
朱寰冷笑:“你还好意思向我们求情,就跪在这里等候发落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讨好
进得北镇抚司的衙门大堂,孙淡和朱寰分宾主坐定。
大堂里也没其他人,只孙淡和朱寰还有冯镇三人。
冯镇本是拳法宗师,眼界极高。刚才朱寰一个纵身就拦在一众锦衣卫身前,虽然没有看他出过手,但就他这个速度和身法看来,也是一个武艺高强之辈。武艺虽然未必比得上自己,可也算是一流好手。
冯镇不敢大意,就那么站在孙淡身边,有意无意地截在朱寰可能出手的路线上。只要他一翻脸,冯镇就会立即动手拿下这个锦衣卫大头目。
那朱寰着才笑道:“久问山东孙静远乃原近闻名的才子,今日一见,果然是气质高雅。我在这里成日同一群丘八爷打交道,浊气逼人,现在见了你,才觉得神清气爽。”
“朱指挥客气了。”孙淡这人自来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见朱寰如此客气,也不好做得太过分,也微笑着同他应酬起来。
朱寰虽然是个特务头子,可极为健谈,说话也风趣。也不问孙淡的来历,就天南海北地同孙淡闲扯起来。刚开始孙淡还有一句无一句地听得无趣,可后来当朱寰说到京城政坛密闻的时候,他来了精神。
孙淡对明朝政治的认识大多来自书本,他资料库里虽然有连篇累牍的有关于正德和嘉靖年的记载,可大多是后人的研究成果,虽说高屋建瓴,可具体细节上却颇有不足。而且,像这种如同野史一样的密闻也不可能被正规史籍记录。
朱寰本就是锦衣卫头子,干得就是捕风捉影,打听人隐私的事儿,说起京城政治人物家中的那些龌龊事情更是抬手就来,随口就出。
比如:某某侍郎经常在家同一个戏子睡在一起,高兴了还让小妾也加入进来;比如,某某郎中为了升职,带着老婆去上司家住了两天……云云。
冯镇固然听得瞠目结舌,连孙淡也听得张口结舌,连连说:“想不到,真想不到……这还是读道德文章出仕的读书人吗?”
孙淡心中也是奇怪,他不明白朱寰同自己扯什么,估摸了一下时间,自己在北镇抚司已经呆了快两个小时了,天气又冷,还是早点回家要紧。
回头一看,外面的雪下了起来,这雪不大,却是细小结实的雪粒子。天气冷得厉害,空气中弥漫着一片白色的雾气。
孙淡正要起身告辞,就看到一个锦衣卫